回去的路上，平叔拉着板车，有些吃力。

马匹留在了城外的驿站，清宁城地方小，里面并没有养马的地方。

而现在平叔就需要一直拉着车到驿站，才能有马匹帮着拉回去。

“平叔，我来帮忙推。”

说着，陆长盛就走到了板车后头，双手推着平板。

灵力涌动，帮扶着推动板车，平叔绷紧的手臂总算弯曲了下来。

“你也省着点力，长盛！”

“没事，平叔，我年轻。”

两人一前一后的推着，德叔和张屠户在前面不知道聊些什么。

回去的一路上都很寻常，在驿站换上了马，一直走到天黑。

今天赶不回海湾村，只好在外边过夜了。

猪肉用粗麻布盖着，上面覆了一层树叶，用以遮太阳。

陆长盛想来，应当也有遮掩味道的作用，这山郊野外的，野兽还是有的。

在平叔的鼓捣下，篝火在天黑之前就燃了起来。

上面架着口锅，里面是浓稠的粥，还有张屠户割下的肉。

放了盐巴，味道不算太差。

陆长盛吃了个饱，除了张屠户，大家都吃的很开心。

“人啊，真是不死的欲望。”

一句话，让三人都沉默了。

平叔是怀疑这张屠户是不是发了病，陆长盛和德叔则是极为惊讶，他们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张屠户嘴里说出来。

“吃肉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有一天你们肉也吃惯了，又会追求些什么呢？”

陆长盛盯着张屠户，接连两句话实在是打破了陆长盛对张屠户的固有印象。

“你这话是从哪听来的？”

实在难以相信这话是张屠户能说出来的，陆长盛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张员外和我说的。我刚刚有感而发，就想起了这么句话。”

倒是坦诚，张屠户满是横肉的脸上闪过一丝真诚。

陆长盛点点头，也许是这两天张屠户的改变让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些，他回道：

“是啊，人是不死的欲望。活着就会想要更多，更多权力更多钱财更多……”

“那你说仙呢？”

张屠户死死盯着陆长盛，火红的篝火下，他的脸竟显得有几分悲哀。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仙！”

语气很平静，可陆长盛已经很清楚，张屠户绝不像表面上那么无知。

至少，在“仙路”这事上，他有着不少见解，甚至知道某些秘闻。

沉默着，几人一一睡去，轮流起来给篝火添柴。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中午，太阳正烈的时候，几人总算是回到了海湾村。

拉着的肉依旧有些臭了，天气实在太热，杀了运回海湾村很难保持新鲜。

倒不是海湾村不想养些肉畜，奈何周围没有种植条件，连人吃的米面都靠在城里去买，哪里有多余的去喂养家畜。

今天的肉价定的很低，大家买的很高兴，张屠户心情似乎也不赖。

只是笑眯眯的他瞧见了陆长盛疑惑的表情，就有些不满了。

张屠户知道陆长盛为何这幅表情，眉头一抬，嘴上说道：

“从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陆长盛，你要帮我？”

这家伙这两天有些奇怪，还是离远些好。

暗暗告诫自己，陆长盛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张屠户目视着他走回了屋子，目光却没有离开他腰间挂着的那块牌子。

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张屠户自言自语道：

“仙师？提刑司？你们的欲望又是什么呢？”

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两下，张屠户回过头，拍他的是德叔。

“张屠户，多想无益！你姓张，有些东西你躲不过的。”

德叔姓张，张屠户姓张，城里的员外也姓张。

……

回了屋子，陆长盛在屋角的大水缸上敲了两声，便坐在了桌边等着。

腾七顺着凳子爬上了桌子，被陆长盛拍了一巴掌，乖乖的缩着脑袋回到桌下。

“这里有窗户，你谨慎些。”

“有灵力探查，你怕个什么！”

说的很有底气，硕大的蛇头却不敢越过桌子。

曲手轻轻的敲在桌上，这是陆长盛思考时常有的习惯。

“腾七，我问你，我的傀儡你是如何看穿的？”

“看穿，当然就是拿眼睛看啊！”

竖瞳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腾七不以为意的说道。

“不可能，我的傀儡从外表看来，与常人并无差异。”

腾七闻言，沉思了片刻，而后认真的说道：

“我想起来了，我蛇妖一族有此天赋，蛇目天生便可辨认死活。”

“那若是只让你用灵力等辨别呢？”

仔细回忆了一番，腾七摆摆蛇头，答道：

“只靠灵力，我是辨别不出丝毫差别的，只觉得是个有修为在身正常人。”

“嗯。”

话一说完，陆长盛的手便有敲起了桌子。

腾七见状，悄无声息的爬回了水缸瘫着。

本来它还想先问问《青虫法》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下见陆长盛又陷入了思考，它便不打扰了。

陆长盛在房间里一直呆到了天黑。

回来的时候另一位村民就喊他吃晚饭了，陆长盛乐得不做饭，欣然同意。

晚上出去的时候，他把一本不厚的册子扔进了水缸里。

而后就出门去了。

水缸里，腾七张嘴吐出一颗珠子，莹莹宝光照亮下，它粗略看了几行，便高兴的抖动了起来。

册子上，是《青虫法》的心得。

……

饭桌边，陆长盛一边拒绝着大娘夹来的菜，一边说道：

“大娘，我这次应该能成。别加菜了啊！”

大娘很开心，陆长盛说成了，她孩子就可以去读书了。

她不希望自己孩子去当没爹没娘的官差，可若是读书考上了功名，当上官员，却是很值得期待的。

“长盛，那我是不是得先给小虎买些纸笔了？”

陆长盛摸了摸身边小男孩的头，被称作小虎的小男孩脸上此刻全是期待。

“是，不过先别着急。我那还有些纸笔，小虎可以先拿着用用。”

小虎只差兴奋的跳起来，大娘也加快了给陆长盛夹菜的速度。

眼下村里人还没有官差这一层身份，买纸笔的钱倒是有。

只是他们需要官差身份这个“由头”。

要是村里人都有了“身份”，很多事进行起来都会轻易许多。

心里盘算着，手上不忘挡住大娘夹着菜的筷子，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走回自己屋子的路上，陆长盛碰上了张屠户。

过去两人都是视而不见的，可今天，陆长盛走在一边，张屠户却拦了上来。

“这肉给你，好好补补，太瘦了。”

明明是好话，可从张屠户的嘴里说出来，总是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陆长盛面色如常，对张屠户伸来的手也没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张屠户挤出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他收回提着肉的手，脸上横肉一抖，只听他说道：

“陆长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昨天喝了我的肉粥，这肉也是给你的，我就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