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里才是真心诚意想去赶海的人，所以肯定不能两手空空地去，铲子、盐、水桶，那都是必备工具，如果条件允许，还应该带点生火的道具，顺势就能在沙滩上烤生蚝和蛏子吃。
小洛拗不过他，只好跟着皮里去他家里拿赶海所需要的的重要道具。
这一来一去，等他俩挎着桶，拿着盐袋，背着铲子出门，时间已经到了接近傍晚七点。
小洛惊讶地发现，这一天虽然晴空万里，但天空失去了空灵的碧蓝，而是隐隐地泛着血红，有点像晚霞，却比晚霞要阴郁。
他们朝海滩走了好一阵子，天渐渐暗了下来，深红的底色没有变浅，更奇怪的是，天空中本该出现的双月，冷星和缈星，都不见了。
小洛惊讶地说：“这种天象正常吗？为什么两个月亮都不见了？”
“正常，这就是大退潮之夜。”皮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他见过这种场面，“在这种夜晚，渔船是不能随意靠岸的，因为太容易搁浅了。”
“这种情况常见吗？”小洛问。
皮里努力地思考了一下，他小小的眼睛眯了起来，从绿豆变成了粗粗的减号。
“只见过一次。我那时候还很小，我爸妈不放心把我放在家里，所以把我带上渔船一起出海。结果那一天，我们遇到了龙族！很多很多，他们没有袭击渔船，他们好像也在捕鱼。他们捕食的对象，是吞云鲸！那次经历太稀奇了，所以过了很多年我爸妈还把它当茶余饭后的故事来讲。”
“看来，月缺天象，是很多年才会发生一次？”
“当然！”
小洛激动地说：“出发出发！”
皮里也很激动：“出发出发！”
老洛佩兹与迈克尔常见面的酒吧，在丧钟镇的另一条街：阿加曼德。
这里的人略多了一些，但神情冷漠，相互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偶尔可以看到街边有几个人抽烟，还有些嗑药嗨了的瘾君子在大声唱歌跳舞。
迈克尔推开一家没招牌的店铺木门，非常绅士地让两位女士先进去，随后每人赏了一枚瓦洛兰金币，让她们去包间等着他。
他回头去招呼老洛佩兹和帕斯，让这俩人赶紧进来。
他们没去包间，直接走到吧台坐下。
老洛佩兹挨着迈克尔坐，帕斯一路小碎步，紧紧地跟着长官，在老洛佩兹身边坐下，就好像是小朋友跟着家长第一次去夜店一样。
“喝点什么？”
“啤酒，两大杯，冰的。”老洛佩兹说，然后他问帕斯，“你喝什么？”
帕斯其实什么都不懂，但装着很镇定的样子说：“啤酒，两大杯，冰的。”
“每次都是啤酒，也不知道来点新鲜的。”迈克尔说，他举起挂满了镯子的胳膊，招呼酒保，“我说，四大杯冰啤酒，一杯血腥玛丽。”
迈克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币，随手丢在吧台上，一个身材高大，左前臂纹着一个船锚的酒保，冷着脸过来数了数银币的数量。
他把钱收进抽屉，很快，像人头一样大的啤酒杯端了上来，血腥玛丽的分量也十分大。
老洛佩兹坐在中间，先跟迈克尔碰了一杯，又转过身来跟帕斯碰了一杯，非常惬意地喝了一大口，直呼过瘾。
老洛佩兹说：“早就口渴了。”
迈克尔已经猜到他是临时有事，骑马赶来这里的，问道：“说吧，我白道上的好兄弟，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老洛佩兹压低声音说：“我需要一个雇佣兵，必须是精英，最好本地人，对周边水文地貌十分熟悉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得是一个风骑士。”
“为什么？”
“敌人是非常难缠的龙族。”
“哦？”迈克尔光溜溜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他反问，“你们军营中，难道没有训练这样的优秀士兵吗？”
“没有。”老洛佩兹憋屈地说。虽说白鹭港的守备军直接归帝国皇室管理，但每个月能接收到的军费十分有限，仅仅能够勉强维持开支。有时候开销大了，骑兵的马匹，都需要战士们自己割草料养活。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培养一个昂贵的风骑士，那是毫无希望。
迈克尔轻蔑地笑笑，目光越过老洛佩兹，看向专心喝酒吃零食的帕斯。
帕斯感觉自己被一束阴冷的眼睛盯住，呛了一口。
他赶紧抹抹嘴，证实说：“是的，我们确实没有。”
迈克尔又看回老洛佩兹说：“我要先说好，雇佣兵很贵，而且忠诚度有限。我经常遇到一些出工不出力的家伙，哪怕是一些很有挑战性的活儿，偏偏消极怠工，消遣雇主。”
帕斯忍不住插话说：“怎么能糊弄差事！我们都是瓦洛兰帝国的子民，为国效力是一种荣耀，应该人人奋勇当先。”
老洛佩兹和迈克尔一其扭头看他，帕斯一心虚，说：“你们聊，你们
聊。”
迈克尔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龇着牙颤抖了好久，终于平静下来后，招呼来酒保，丢出一枚帝国金币说：“来一壶贞洁古代少女。”
酒保仍然是一句话都不说，拿着金币咬了一口，又看了一眼，才收到抽屉里。
迈克尔又看向帕斯，慢悠悠地说：“小伙子，你能说出这种话，我猜想，你肯定是出身在一个小贵族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从小家庭教育严格，家族对你有一定期望，但是又期望不高，因为你还有更优秀的兄长。你很努力，可惜啊，十分努力往往只能换来家长们的一分的支持。家族对你最大的要求是不要随意恋爱，所以你对异性的好奇和探索被抑制住了，家长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单身，直到家族为你寻到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这样的包办婚姻对两个家族都会有好处。”
帕斯惊呆了，这个怪人如同一个丑陋的算命人偶，把他的基本情况盘了个**不离十。如果不是洛佩兹长官吃里扒外把他的个人信息给卖了，说明这个迈克尔还真有两把刷子。
酒保这时候把那杯贞洁古代少女端了上来，是一个有浮世绘的大酒瓶，里面的酒倒出来，像是白色的米酒，带着一股酒糟的香气，这让老洛佩兹有点好奇，说：“给我来一点。”
那个酒保头都不回，从吧台的另一端推了一个空杯子滑过来，刚好停在老洛佩兹面前。
迈克尔给他把酒斟满，这时候他尖酸刻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赞美：“终于识货了，这可是好酒。”
老洛佩兹端起酒杯闻一闻，喝完说：“发酵酒，米酿造的。”
迈克尔一脸坏笑，没有任何毛发的脸，笑起来显得特别诡异：“识货，说对了，但这可不是一般的米酒，这是口嚼酒。”
老洛佩兹和帕斯都愣住了，口嚼酒的制作过程很离奇曲折，需要酿酒师把谷物和坚果放在口中咀嚼，吐出以后集中储存，发酵成酒。
老洛佩兹颤巍巍地问：“不会是那个酒保大哥……亲自嚼的吧？”
远在吧台另一端的大哥，这时候说了他们进店以来的第一句话：“你想得美。”
迈克尔用指节敲着桌子，一边敲一边说：“是苏摩尔地区，一个专门酿酒的工厂，里面的女工嚼的。都是好女孩儿，青春靓丽，赚点钱补贴家用。”
老洛佩兹松了一口气。
迈克尔又说：“有些事情，在白鹭港这种小地方找不到人能搞定，不用死磕，去苏摩尔找专业人士来办。”
苏摩尔是白鹭港上级行政区，白鹭港地区，除军队以外基本都归属于苏摩尔管理。
帕斯还没听出来什么，老洛佩兹已经发现他话里有话了。
“我手底下的商船，最近跟我汇报说，最近白鹭港不会太平的。昨天晚上，我商船的雇佣兵法师，发了密信给我，说见到了龙族。所以我们连夜靠岸，把货全囤积在丧钟镇这种鬼地方，宁愿亏损也不愿意在海上碰到那群鬼魅种族。”
老洛佩兹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他听着这些话，一动不动如铁塑的雕像。
迈克尔继续说：“没想到啊，你今天竟然来找我要雇佣兵，准备跟龙族正面打一架？你是脑子坏掉了吗，想把这事情摆平？这样的事情，你干好了，上司不会夸你。但如果你搞砸了，你的上级百分之一百拿你开刀。”
这下连帕斯也听明白了，他紧张地看着长官。在他的内心，守护港口平安是第一责任，他很担心长官就此放弃作战计划。
迈克尔说完，再次确认道：“你懂我意思了吗？”
在这个严肃的场合，老洛佩兹摸摸迈克尔的大光头，吹走了上面的浮灰，才开口说：“当然懂，但是我没有想那么多，我的想法就是最初的那个问题，我现在需要一个雇佣兵，必须是一个优秀的勇敢的风骑士。”
他确实懂，他一个在军营里混了二十多年的老兵油子，一个带兵打了那么多仗的军官，一个帝国世袭的子爵，怎么可能不懂这些简单的官场道理。
但是老洛佩兹想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完成与达斯力克法师的约定，尽自己的可能让白鹭港这个战略缓冲点远离异族的侵扰，如果现在白鹭港出现战乱，三个月以后的阅兵典礼恐怕就会变成动员大会，再变成战斗演习，白鹭港这个地方就永远是个贫穷的小港口城市。
想想就很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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