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美女恩仇录

《书生美女恩仇录》

第十四章 冷月惊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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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阵张小宝才回过神来,心中大是惊异不解,这琴声弹奏的乃是《阳春白雪》,曲调全然不同,如何竟能与自己的箫声相合?又能奏得如此和谐美妙?当真是闻所未闻,自己在湖南从学时,只道先生乃是琴中绝世高手,不料今日楼上这女子更是远胜先生,想这《阳春白雪》神韵殊深,奥妙无穷,较之《广陵止息》犹有过之。当年与自己同名的张小宝曾对楚王道:“歌者奏《下里巴人》国中和者上万,乃奏《阳春白雪》,合者已止数人矣。”可见此曲高难仰俯,曲意中的“阳春”取万物之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则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此刻听这琴声,当真如境如梦,淋漓至尽,悠悠若长堤漫步,融融似屈足谈心。正情思索逗,回肠驰骋之际,那琴声亦止。只听楼上女子出声道:“这位客人年纪不大,却如何这般悲忧愤世?暴弃自伤?自古好诗好曲都讲究华而不滥,朴而不俗,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公子何以伤怀至此?”

张小宝怔怔地不知所对,哑巴阿玮手指楼上,神情甚是恭敬,示意张小宝回话。张小宝料想这女子定是前辈高人,顿结之余,略有不安,答道:“晚辈初涉音律,尽兴所至,不恭之处,还望前辈恕罪。”

楼上那女子清笑一声道:“你能将《广陵止息》旋律奏出已甚不简单,且能把握曲意,融之于情,韵之于意,更是难得之极,想当年嵇康临死之前还感叹从此再无人象他一样能理解此曲的高深含意,不想你小小年纪却有这等造诣,委实可喜。只是箫声中悲凉肃杀之气太重,有伤天和。你之悲愤,尤过于那聂政,且听你运气,亢阳有余,中和不足,似是肝失疏泄,气机不调,内息闭窒,经脉不畅所致。你虽颇有功力,但尚不能散达自如,想来是你久有抑郁,忧愤伤生,累及肝脾。《内经》素问篇有道:‘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诸暴强直,皆属于风’。肝阳上升,必将犯胃,而气机不畅,阴阳不调,又必累及三焦,《素问》中又有:‘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公子须得及时调理诊治,否则大病不日将至矣。”

张小宝听得她这番说话,一边暗暗惊奇,一边又不以为然。心想这女子不仅精晓音律,还颇通医学,仅仅听自己吹箫,便能知道自己的心绪情志乃至身体,当真不可思议。只是自己现在并无不适之感,想是她太过敏感之故了,心中甚不在意。才想罢,楼上那女子似知他的心思,又道:“公子不可大意,《内经》中所谓‘不治已病治未病’之说

,乃是防患于未然,何况你病机已起,疾发在即,还望公子好自为之啊。”

张小宝答道:“多谢前辈关照,晚辈理会得,回去好生调息便是。”想到这女子高深精奥的乐理琴技,不禁大是感佩,忍不住道:“前辈刚才弹的《阳春白雪》,不知如何竟能与《广陵止息》异曲相和?”

楼上女子轻轻一笑道:“《周礼》中说‘凡乐,圆钟为宫,黄钟为角,太族为徵,姑洗为羽。若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可得而礼矣。函钟为宫,太徵为角,姑洗为徵,南吕为羽。若乐八变,即地祗皆出,可得而礼矣。黄钟为宫,大吕为角,太族为徵,应钟为羽。若乐九变,则人鬼可得而礼矣。’自古乐理腔律乃以宫为主,次者商、角、徵、羽。箫乃圆气之物,琴为钟音之体,气从阳,形从阴,故箫属阳,琴为阴,《内经》中所谓‘动者为阳,静者为阴,是也。阴阳相生,异曲调和。自黄钟始,而左旋,八八为伍,谓之一上生和一下生,两者相间相对。我知你以圆钟为宫,声属一上生,故引商刻羽,间以流徵,是故可以与之相和。”

张小宝凝神聆听,只觉其理奥秘无穷,似已不仅仅限于乐律,而已涉及阴阳生元之道,不禁大是钦佩。由衷道:“多谢前辈教诲,晚辈得益不浅,只不知如何还能再度恭聆候教?”

那女子道:“你我若有缘,他日自会有相见之时。我知你天份极高,世所稀见,然则心神未定,忧愤伤生。唉,你小小年纪,应潜修心志,善自珍重,否则终不免有损天元,贻致终生。”

张小宝谢过她的关照,又坐一阵,楼上女子不再言语,张小宝心存敬意,也不便多说,见哑巴阿玮不时仰望楼上,恭敬之余,略显不安,疑心他们有事待办,想自己此行已果,心虽犹有不逮,但出来甚久,恐师姐已回,不便再呆,遂起身告别。

张小宝回到卓家堡,已近午时,只见玲儿锦儿立在院前等候。

锦儿道:“我们等你一会了。”

张小宝问道:“有什么事?师姐回来了?”

玲儿递给他一封书札道:“我娘还不曾回来。这是递差送来的家书,谁写给你的?”

张小宝忙接过道:“是我姐姐写来的。多谢你们了。”

玲儿锦儿只笑不语,似有抚慰之意。

张小宝见了倩云的笔迹,顿觉亲切欣慰,迫不及待地拆了信,不料看了信中之言,只觉天昏地暗,人世悲怆,怔怔地立在院中,泪水滚滚而下。那信中写道:

宝弟至亲:

日前一别,魂牵梦绕,哀肠寸断。知你与姐同感,不日定来探望,盖姐之所处,终不可隐瞒,不若书之与弟,诉诸衷肠,惟吾弟鉴姐之悲苦,明姐之深意。珍重自持,节哀自奋,庶几上慰父母在天之灵,下慰姐之殷切重望也!

姐自入花家,虽衣食优裕无虞,虚名富贵,实则忧郁少欢,倍觉凄凉,初时吕家尚无异意,上下和融,吾自克尽孝道,遵从妇德,至今不变,从无差池。然公公荣耀,官运亨通,人心思变。假吾无嗣,日趋冷落。子嗣也者,藉口也,皆若自身之旧疾所致。嗟呼!更兼吾家惨遭不幸,父母亲人含恨九泉,花家视我无依无靠,遂变本加厉,动辄打骂,倍受凌辱,饮泪吞声以度日。今若明另娶新贵,废吾为妾,视如奴仆,深院孤寂,魂销泪零。他们完婚之日,即你姐命终之时。

姐别无他求,惟愿吾弟铭心律己,磨砺奋强,青霄有路终须到,洗心向月早逢春。他日人前展志,浪里飞舟,扬吾家之意气,守吾家之仁义。日前临别之言,吾弟谨记,待人处事,循之以礼,顺之于情。开封姨妈处,不可有忘,家中遗产已尽托于她。彼兰心蕙质,必庇于弟。你二姐娴云漂泊在外,含悲饮苦,天亦怜见。弟宜俟机访寻,共归开封姨妈处,自有安排。异日归乡扫墓,莫忘代姐磕头上香,略尽孝道。

姐鹊云顿笔。

玲儿锦儿见张小宝挥泪如雨,如痴如呆,不觉讶然,玲儿禁不住问道:“这信里写的什么?你如何这般……这般模样?”

张小宝默默将信收起,木讷道:“我……我须得立即去杭州。”忽见卓不群满面春风地从屋里踱了出来,张小宝已有十来天不曾见到他了,这时忙奔过去道:“师父,我要去杭州看我姐姐,求你老人家允准。”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卓不群见他这般模样,微微吃惊,只因心中另有大事,也未加细想,还道他出生娇惯,来这里生疏无聊想家的缘故,微一沉吟道:“也好,明日为师的正要领你师兄他们去杭州散散心,你便一道去吧。”

张小宝谢过师父,回到房里,心中焦虑不安,不知是否还能再见姐姐一面?想到姐姐凄苦,不觉又泪如雨下。哭着哭着,又将姐姐的来信看了一遍,心中愈感伤心,悲恸不已,连卓玉芬和玲儿锦儿到了自己面前也不知道。

只听卓玉芬道:“小师弟,你为何这般伤心?”原来玉芬一回来,玲儿锦儿便将张小宝的事告知了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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