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鹊是在身上长出鳞片的时候发现怀上身孕。
金鳞君得知消息,喜不自胜。
蝉鹊在镜子里看到腰上、手臂上密集排在一起的鳞片,青幽幽的,觉得难看和恶心。
金鳞君陪伴蝉鹊的时候,开始嗅蝉鹊身上,说她气味变得亲近。
蝉鹊每日喝药进补,龙胎吸收仙力,黑发再也留不住。
金鳞君心疼不已,说:“孩儿怎么对娘亲这么狠?”
蝉鹊淡淡的看他,轻轻的哂笑一下。
蝉鹊在问安的时候问龙后,“我是生蛋还是生孩?”
龙后喝茶喝得咳嗽。
蝉鹊的头发变得全白了,金鳞君竟抱着她哭了起来。
“不行...蝉鹊,我们不要这条小龙好不好?”金鳞君掉泪,“这小龙吃母亲...我不许!”
蝉鹊想,你这个总结倒对。
“头发白染染就是了,大概因为我是人吧。”
金鳞君的眼神变得奇怪,盯住她。
“可你...不如以前温暖,气味也...”
她有孕就没有同房了,金鳞君没有看到妻子已经长出鳞片。
蝉鹊觉得自己诸事平庸,而且运气不好,总不会被药改成什么好龙。
蝉鹊笑:“和你越来越像,小螭喜不喜欢?”
金鳞君亲她的手指,笑着说:“蝉鹊的什么我都喜欢。”
“我有二十多年没见沙棠了,”蝉鹊笑,“能不能让我去罗浮山?”
“你有孕在身,我请罗浮山的仙吏来龙宫...”
又是这样的话。她已经要被溺死在海域里。
金鳞君笑:“我叫你哥哥来看你,好不好?”
蝉鹊也笑起来,“夫君把沙棠请过来吧。”
沙棠作为龙宫客人被从罗浮山请来,见面就看到蝉鹊满头白发。
“你怎么...那在罗浮山时偷偷发i春的小龙对你不好么?”沙棠着急道,在外面准备进来的金鳞君满面通红,接着十二分的愧疚。
蝉鹊闭着眼睛闻沙棠身上罗浮山的气息,有走兽、飞禽的气味,有青山碧水,皑皑云烟。
“宫里的温泉极好,好姐妹,我们去泡一泡?”
沙棠笑:“罗浮山又不是没温泉...”
在温泉里看到蝉鹊背上布满的青色鳞片,沙棠变了脸色,接着愤怒道:“怎么能——”
蝉鹊问:“你看出来了?”
“怎么把你变成这样!”
蝉鹊白发苍苍的笑道:“我肚子里的龙孩还是吸我的仙力呢。”
沙棠捉住蝉鹊的手,义愤填膺道:“你跟我回罗浮山去,让山主庇护你!”
“这婚是天帝赐的。”蝉鹊说,“不能连累山主。”
沙棠气得哭了,“看不出那小色龙话说得单纯好听,猴急猴急的就把你弄走了,结果把你变成这副模样!”
“他是真单纯,现在还是个孩子呢。”蝉鹊淡淡的说,“沙棠,在化物池中能不能洗掉龙鳞?”
沙棠脸色一变,接着说:“自然可以!洗得深的,记忆也能洗掉!”
蝉鹊苦涩的笑起来,抱住沙棠呜咽。
“到时候我来罗浮山,你得帮帮我...”
沙棠瞠目看姐妹,半晌无言,点点头。
沙棠要走时,看金鳞君毫无好脸色。
“天上地下就你们龙最好么?”沙棠骂道,“白凤不比你们这些欲i望炽盛的爬虫干净多了!天界还独那一只!”
金鳞君被什么打击了似的,僵了一僵,瞠目看沙棠的背影。
金鳞君满面受伤的按住蝉鹊的肩,“爱妻,你跟她说什么了?”
蝉鹊淡笑,“她看我头发白了,以为你是花心龙吧?”
金鳞君急了:“我一点也不花心!”
蝉鹊笑:“小螭对玩笑也听不出...”
“我听出你们又提白凤了!”金鳞君瞪眼不高兴,“以前你就喜欢小凤凰,见到凤凰便不理我。”
蝉鹊想,当年不理你才是对的。
蝉鹊对海珠儿笑道:“你们小殿下又吃醋了,这‘三界第一帅龙’得再加上‘三界第一醋王’。”
金鳞君的脸一下飞红,扳过蝉鹊狠狠的亲了一阵。
“快些把孩子生出来...”金鳞君在她耳边呼出热气,“我马上便把你头发养黑...”
蝉鹊心道,我不想快些生么?
结束这一切。
她梦到了一条小龙张着大嘴等她喂吃的,蝉鹊从水里抓了一条又一条的鱼,小龙还是吃不饱。
小龙饥不可耐的张嘴咬了她的手臂。
蝉鹊笑起来,‘当我孩子是不是很倒霉?’
她说:‘娘亲比你倒霉多了,必须得生你,必须哄你爹,你以为我真想要你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只大青龙,面前的小龙哇哇的哭起来。
蝉鹊说:‘对不起了。娘亲也快活不下去了。’
待产的时候快到了,蝉鹊跟龙后说:“母后,能不能支开殿下?我怕我人不人龙不龙的模样吓到殿下了。”
龙后道:“你生完龙儿便给你恢复人身。”
蝉鹊乖顺的点头笑。
生产那天,金鳞君早被天帝命去驱逐魔界流民,金鳞君正把浊物赶出天界。
蝉鹊奋力得几乎抓碎了珊瑚床,接着龙鳞满身,人变成一只流血的青龙,从身体里咬出一只血糊糊的小龙。
海珠儿慌抱起小龙给外面守候的君后看,接着回到产室里,看着血泊中慢慢舔舐自己伤口的青龙,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龙道:“怎么?”
海珠儿垂眉,低头说:“太子妃,是个龙女...不过娘娘说可以让太子妃休息个几十年,以后日子还长。”
青龙笑了,“以后日子还长...”
她看着龙爪,鳞片稀稀拉拉,和人肉混在一起,其实丑陋得很。
蝉鹊说:“我的内丹快碎了,一只眼睛看不到了。”
海珠儿叫:“太子妃!”
青龙慢慢爬出宫殿,君后道:“儿媳去哪里?”
她仰头游出宫殿,身后脱出一条血线。
龙族喊:“蝉鹊大胆,你要去哪里?!”
青龙爪抛出一卷画卷,脚爪一击,现出没有尽头的茫茫海市,明月中的冷漠上神走出来。
追来的龙族叫:“是蜃楼仙主!”
龙君接着咆哮:“敢用幻术戏弄龙族?”
青龙拼命游出去。
她要离开沧海,脱掉强加给她的龙皮,回归人样...
青龙竭尽全力,仿佛初到天界时,所见那只竭力抖落一身红尘、涅槃重生至于出离的白凤凰——
海珠儿追上来,哭哭啼啼,“太子妃,我知道那是画的幻象,也知道你每晚偷偷的看里面的仙人...”
青龙追向越来越近的天光。
海珠张臂拦在前面,“殿下就在路上了,他马上回来看你...”
“海珠儿,求求你啊,”蝉鹊笑说,“我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舌头尝不出味道,真庆幸耳朵还好...我再瞎一只眼睛,就连白凤的画也看不了了...”
她空洞的说,“那之后,我再怎么在你们面前假装活着?”
海珠儿呜咽一声,双手凝光,施法全力将青龙推出海面。
蝉鹊终于离开困住她三十七年的海域,变回人身落到地上的那一刹啦,天空落下一道金色剑光,穿透海市幻影,斩破白衣上神,金龙怒啸的穿入龙宫,抓住撕裂的白凤仙主画卷、珍珠项链散开的金龙心鳞。
水域中传来金龙狂啸,这一天龙族多出了一只小母龙,少了一个太子妃。
蝉鹊满身血的爬出水域,攀到天界,小白云悠悠载起她。
她拿出染血的白凤画卷,轻声说:“师父,听不听得到我说话?”
她说:“救救我,师父...”
画痴儿出现在她面前,皱眉将她缩小收进袖中,送去罗浮山。
沙棠哭着把满身青鳞的她扶去化物池,栖山鹤子迈步到池边,小声对她说:“青鸟为天庭信使,立场在天庭,不要让青姬和青俊发现你。”
沙棠道:“松乔老在配药了,山主一定能救好你!”
黑猿掰开她的嘴,塞进紫色的仙果,“傻女人,咽下去!”
蝉鹊的青鳞化去,慢慢恢复成人的肉皮,沙棠帮她上药,低声说:“那色金龙带龙族来罗浮山问你是不是在,被山主逐出去,你哥哥也来问你行踪,被我赶出去了。不会让他们进罗浮山,你放心在这里养伤吧。”
沙棠调着药汁,说:“你的味觉恢复了没?”
蝉鹊道:“不妨事。”
她看看自己仙人的手臂和腿脚,化物池水流下,在阳光下反射出亮光。
她笑起来。
过了一阵,沙棠慌张的说:“那色金龙带着一对玉玦要进来,玉玦是天帝赐礼——”
蝉鹊爬出化物池套上衣服,卷起白凤画卷说:“我该走了,我也并没有打算以后一直藏在罗浮山,连累山主和你们...”
沙棠问:“那你要藏去哪里?”
“我也不知,不过我要是跑着,他们总是难找我一些,”蝉鹊镇定的召出小白云。“反正我是不要被铁锁捆住、沉进海底深渊的!”
“这小白云的速度,就只够当它是个宠物吧!”沙棠急道:“我叫大鹏送你!好歹它从鲲化鹏时,不知累我喝进了多少天池水!”
大鹏把蝉鹊含进嘴里,飞向西方。
蝉鹊蜷在鹏嘴里睡着了。
不知在空中飞行了多久,蝉鹊闻到一片花香,鸟鸣声传来,她在鹏嘴的缝隙里,看到一个果实茂盛的大花园。
几个穿红羽衣的美少女美少年扯扯大鹏的腿羽,声音清亮道:“大鹏哥哥,是去西方听经吗?”
大鹏点头,一群凤凰衔来一个装仙水和果实的玉盆来,给大鹏补充体力。
赤羽,火焰,美丽繁盛的羽毛...蝉鹊惊喜的捂住嘴,她现在在凤凰族!
大鹏嘴里装了一个蝉鹊,还不便开口,此时青姬青俊两只青鸟出现,大鹏把嘴缝合实了,遮蔽蝉鹊的气息。
凤凰少女说:“青鸟,天庭有什么命令吗?”
青姬青俊道:“龙族金鳞君的妻子司蝉鹊走失,你们看到这个仙女的身影,就留下她告知龙族。”
凤凰少年说:“怎么会走失的?她不知道怎么回家吗?”
“大约是这样吧。”青鸟道:“你们看到这位仙女,就还回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