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这还是小加里·奥布莱恩第一次表现得如此急躁，提姆·德雷克在一旁看着，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将他身上那一层神秘而又从容的，由时间构筑而成的先知者外壳残酷地剥落，剥出了小加里·奥布莱恩不安恐惧的内壳。
还没等提姆问他理由，他已经冲到面前，双手攥住他的领口，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对他最后的阻碍发出威胁的低吼：“你一个字也不许说！”
提姆的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地先将对方手往下压去来脱身，然而他想要借机将小加里·奥布莱恩双手反剪擒住的时候，小加里·奥布莱恩也就势借力向后猛撤一步，让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这次简单的交手让对方冷静了下来，小加里·奥布莱恩整整自己身上凌乱的衣服，举起双手道：“抱歉，一时冲动。”
“解释一下吧。”提姆也不打算对这件事情太过深究，毕竟他们没多少时间在那些争吵上浪费。
但是小加里·奥布莱恩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扭过头看着窗外，身体站得笔直，让他看起来像是一颗倔强的偏向一个方向不回头的芦苇。
“她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了。”提姆先做出了妥协：“她能够做到的，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芦苇唰地一下回头了，动作迅猛地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扭断脖子。他盯了提姆一会儿，突然又露出了笑容。随着时间的推移，书房里的光线正迈着优雅的步伐退向幕后，空间里的昏暗将他的眼睛颜色搅成了两团浑浊深沉的蓝：“不，问题不在于那个。”
话说到这个份上，反而是小加里·奥布莱恩先放松下来，他重新坐回到书房的椅子上，用的依旧是仿佛像是灭霸或者达克赛德那种出生就应该屁股底下带着个椅子的舒服姿态：“你有没有考虑过，对于某些天赋型能力者来说，他们童年的时候才会是最可怕的？正是因为没有接受过训练，所以他们才会更加自然的使用自己的能力。”
“克洛伊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他的话题跳跃之快，让提姆还没来得及对于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思索出来道理，他看向小加里·奥布莱恩，反问道：“为什么你会那么想？”
“因为之前克洛伊问过我可不可以暂停整个城市的时间，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过具体了？”他挥了挥手，提姆没有回答他，小加里·奥布莱恩伸出自己的食指在太阳穴旁边点了两下：“不用那么吃惊，我也算是在哥谭里面长大的，而且还跟着你们学了一小段时间，凡事就总是想要多想想。”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既然对方已经猜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就没有多加隐瞒的必要，或者说提姆觉得就算自己现在不说，对方也一定要会自己发掘出真相来，于是便就简单地将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给说了一遍，三言两语概括过去，然而小加里·奥布莱恩听了却频频点头：“这就对了。”
“我不是说她做得对，而是着证实了一个我的想法。”他冲着提姆笑了笑，“准确来说，你还有迪克跟我的猜想。”
“你看，克洛伊的能力明明能够停止所有人的动作，甚至隔绝整座城市，但是她唯一没有停下来的就是时间；而我，却能够操控时间。”他坐在椅子上面微微躬了躬身，做了一个略带滑稽的礼仪。
“如果你想说你们两个的能力是互补的，那么有些地方说不通。”提姆摇摇头：“你是变种人，而克洛伊并不是，所以——”
“不，听我说话，提姆。”小加里·奥布莱恩挥了挥手，“就像我跟你说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克洛伊的能力到底来自于什么，她靠着自己的意识来做到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不是吗？”
“而对于一个人来说，什么时候才是想象最不会被束缚，最敢于幻想的时期呢？”
“童年。”提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突然察觉出来了问题所在：“你的意思是？”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小加里·奥布莱恩道：“看来就算她长大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喜欢神秘博士。”
那个时代并不足够精致的特效配合着尽其所能的演绎将一个外星球的时间领主刻画得惟妙惟肖，甚至扎根成为了孩童心里面纯真的幻想。这样的幻想多半听起来可笑而又荒诞，却带着一种不加修饰的纯美，大多数人天马行空的想法最后都只是成为成年之后午夜梦回的美梦。
而克洛伊却不同，她的梦想搭载着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能力上升炸裂，碎成千万片，就像是冰雪女王的镜子，融入贴在了自己心中最贴近那个无所不能又平易近人的人身上，对对方进行了一场改造，自己做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时间领主。
提姆因为这个疯狂的想象有些受惊，他缓缓地摇摇头：“你疯了，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为什么我们家里面只有一个变种人？你知道兄弟姐妹之间很难有一个是变种人另一个不是的；除此之外，我们两个的能力如果融合在一起，难道不会更好用吗？在那之前，你听说过有哪个超能力者发疯封城的时候，会只停下人而不是停下时间的？你有没有想过，克洛伊做不到并不是因为她没想到，而是因为她那一部分的能力被她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所以她做不到停滞时间了？”
“你说得的确……”提姆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对于小加里·奥布莱恩这个想法的感受。有道理？可是这听起来太荒诞不羁，而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小加里·奥布莱恩接受的是一份他们兄妹之间谁都不知道的无声馈赠，而他现在又是怎么看自己的能力的呢？
小加里·奥布莱恩接着说道：“所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克洛伊。”
“我了解她，以她的个性来说，如果她知道我的来历，那么她就会下意识地想，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给我超能力的话就好了。而一旦她这样想，说不定我的能力真的会失效。”
“我已经介入到这个时间线中，如果突然失去能力，那么未来的我就不可能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样过大的悖论将会造成时间的坍塌，甚至连我们所在的宇宙都会被影响，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但是这并不一定会发生。”提姆皱着眉头说道：“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如果我们换一种想法的话……”
“我以为你们总是考虑最坏的结果。”
“的确，说不定克洛伊不会那么想，一切都会圆满解决，但是那种可能性的几率有多大？而一旦时间坍塌后，就会有太多的可能性，可能我们的生活还会一样，这一次我们两个都能活下来；但也有可能我不再有超能力，而这一次我连救她都没办法；也有可能我们没办法再成兄妹；甚至克洛伊都有可能不会诞生，所有一切都有概率——”
他越说越急躁，越说越高亢，然而他的声音突然在临界点的时候戛然而止，他的精神像是被抽去一般，瘫倒在椅子中，过了良久之后，他才又开了口——
“提姆，”他抬起头，目光沉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真的不想赌了。”
他突然整个人垮了下来，那十三万六千零五的轮回叠加而成的疯狂和漫漫岁月里面自责的孤苦破笼而出，笼罩在他的身边如同诅咒般沉沉压在他的身躯，“求你了，算我求你了，别让我再去赌了。”
他因为一次轻狂的赌注被时间锁嘲弄，变成了永无尽头的轮回，他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伸手盖在自己的眼前，如同要将苦痛隔绝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知道提姆的好心，可是无数次重复面对死亡的只是他自己；午夜梦回时候被噩梦惊醒的只是他自己；在每一次失败之后承受回忆的只有他自己；在无限的岁月里面每一秒记忆都在鲜活折磨的只是他自己，那是他的徒劳无功他的悔不当初他的伶仃孤苦他的痛不欲生他的歇斯底里。
“别为了你的好意再折磨我了。”
“我真的很累了，求你了，让我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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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下楼之后，克洛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家了，家里面开着暖气，她就只穿了一身薄薄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面看着书，听到两个人推开门进来，提姆觉得她的表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将书放到一边对他们两个说道：“你们两个去哪了？”
提姆觉得自己还没有平复好情绪，然而小加里·奥布莱恩似乎只要看到克洛伊就足够充满活力，他挥挥手快步走过去：“没什么，就是跟你男朋友谈谈——看什么书呢？”
他将那本书一把捞进自己的手里面，看向封面的标题：“钢穴（Thecaveofsteel）？”
“对啊，怎么了？”克洛伊站起身趁其不备一把将书又给抢了回来，得意扬扬地坐回沙发里，抬高下巴看着他。
小加里·奥布莱恩将这本书的名字又重复了一句，表情扭曲地道：“为什么听起来像是超人的黄色同人本？”
克洛伊拿书丢他的头：“滚啊！不许胡说！”
提姆：这两个人倒真是半斤八两。
“对了，提姆，我有事情想和你说一下。”正在想自己心事的提姆突然被叫到名字，小加里·奥布莱恩不着声色的踢了他一脚，提姆灵巧地避开，然后才笑着对克洛伊说道：“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我今天出门去和芭芭拉逛街，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公主——就是那只加菲猫，你记得的。”
提姆点点头，对于那只猫的记忆犹新让他还不至于这么快忘掉。
克洛伊有些犹豫地说道：“它对我说，它们领地里面最近来了一只新猫，说是从东区的一家宠物店里面逃出来的……”她停下来吞了口口水，有些为难地说道：“然后那只猫说，他们宠物店里面会有个人会杀人，然后把人做成饲料喂给店里的那些宠物吃。”
“尽管我认为这不太可能，但是……”
“其实也有可能。”小加里·奥布莱恩看向克洛伊：“这里毕竟是哥谭，你不知道加拿大那起养猪场的案子吗？还有汉尼拔，他里面不就有个躺在病床上的坏人训练了一群猪打算吃了他吗？还有……”
“停下。”克洛伊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将手掌停在小加里·奥布莱恩的面前：“在你毁了我喜欢的书之后，你已经将我成功变成了一个素食主义者了。”
“我今天晚上做糖醋排骨和辣子鸡。”小加里·奥布莱恩飞快地说。
“临时的，临时的素食主义者。”克洛伊说得更快。
“加里说得对，确实并不是不可能。”提姆阻止了这兄妹两个人幼稚的吵架，“给我地址，我等到晚上的时候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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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肉球给的情报并没有什么错误，红罗宾没有花上多少力气就将对方逮捕，至于接下来寻找证据捉拿归案的事情，便就由警察们负责。他乘着夜色和星光回到自己的公寓，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筋疲力竭，连制服都不想要换下，只想要躺在沙发上面，修复自己疲劳的精神。
“提米？”
他回过头，看见穿着睡衣的克洛伊睡眼惺忪地站在客厅的入口。
“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自己醒了，想下来喝点水。”
她走进了厨房，喝了水之后又走了出来，毛绒拖鞋才在地板上又轻又软，像是他们家里面早已不再的猫：“怎么了？”
克洛伊凑到他身边坐下来，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能够看穿他灵魂深处的疲惫：“很难开口吗？”
这个问题让他稍微慌乱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克洛伊在询问他今天的案子，那的确很难开口，他本来应该已经习惯了，但是冷库里面乱七八糟摆放的断肢，凶手无动于衷的表情，满屋宠物们本质上面的野性和它们无知的无辜都让他觉得憎恶，而凶手战利品里面血迹斑斑的衣服却突然唤醒了自己下午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的时间悖论所产生的记忆。
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克洛伊伸出手，温软的身躯带着清醒的沐浴露的香气贴近他，鲜活地冲散了今天他所见到的死亡。
她将提姆搂进自己的怀里，让他枕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黑发，柔声说道：“没关系，你已经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