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最为直观的代价就是第二天无法准时起床。

提姆其实已经听到隔壁克洛伊房间的闹钟正在不厌其烦地反复演奏着同一支曲调，期待自己能够得到自己些许应该得到的尊重，但是柔软的床铺实在是拥有太大的魔力，就连红罗宾都抵挡不住；又或者正是因为是红罗宾，所以才能在此刻毫不在意那些周围的噪音，心无旁骛地做好自己眼前的事情——赖床。

克洛伊正缩在被子里面，提姆抓过床头的手机，如果他们两个起床后能够拼搏一把的话，还可以再睡三十分钟之后再去赶出勤的最后一分钟。

这样子其实并不好，他今天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而克洛伊如果迟到的话虽然并不会有严重的后果，但是实习生迟到总会给人留下坏印象——可是这些理性的思考并不适合熬夜起床的清晨，他现在只想要当一个没有想法的傻瓜，躲在被窝组成的堡垒里面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世界。

他唯一的失策就是，他总是忘记他们家里面现在还多住了一个人。

小加里·奥布莱恩风风火火地一脚踢开他的卧室大门，动作之迅猛简直就像是发现了在操场遛弯小情侣的学年主任，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抓到案例可以教训他人的幸灾乐祸，对自己聪明睿智的自我表彰，以及发现小情侣后的怒火熊熊：“提姆·德雷克！”

就连叫人全名的方式都深得真传，在第二音节的时候沉沉降下，剩下的音节则步步逐渐升高，直到最后一个音节吐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混合了美声吟诵，像是在出演戏剧：“你，就说你呢！”

他一眼就看到对方搭在自己老妹肩膀上的手，站在那里掐着腰气吞山河：“把手给我拿开，别碰我妹，听到没有。”

提姆被对方的气势一震，下意识的缩回了手，但是等到回神了之后，他忍不住皱眉反问道：“你知道我们是情侣，对吧？”

“我知道，兄弟。”小加里·奥布莱恩双臂环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提姆·德雷克，居然硬是让提姆觉得有点心虚：“但是你知道我是她哥哥，对吧？”

“别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amigo，否则我就只能揍你了。”

“……”

唯一应该感谢小加里·奥布莱恩的大概就只有克洛伊，因为他闯进门来，克洛伊赶上了上班时间，平平稳稳地走向了上班痛苦路。

而提姆送过克洛伊上班之后，在驾驶席上花了三秒钟左右思考就决定了今天不去公司，反正卢修斯已经习惯了他们一家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在意韦恩集团倒闭的人这个设定，所以提姆并没有带上多少的负罪感。

他和蝙蝠侠的区别之一大概是蝙蝠侠总是会想要以一己之力解决问题，而他会决定让朋友成为自己的助力，并且主动求于他们，但是他拿出自己的手提电脑查看资料库上的超级英雄名单，却半天也拿不下主意到底找谁来最为合适，最终决定还是先联络少年泰坦的成员们。

然而他的手机先一步响起来，提姆决定如果来电的是卢修斯的话，便假装无人接听。但是来电显示是他家里的号码，怎么想也只有小加里·奥布莱恩。

“我们需要谈谈。”

提姆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我得去公司。”

“反正卢修斯已经对你们毫无指望了，再翘一天班也不会怎么样吧？”

虽然三分钟前，他也想过这个念头，但是被直接戳穿之后还是并不让人愉快，提姆直接掐断电话，驶出停车场。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从小加里·奥布莱恩那里听到什么。

昨天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他恶劣的玩笑？

听起来挺不错的，他决定可以当做一个备选答案。而他觉得自己可以放下自己的恼火，选择不去和他打一架。

又或许他会提一个更加糟糕的概念出来，提姆更加擅长于思考这个，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优点，康纳也说过他这种悲观主义的思考着实让人扫兴，但是他总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因为现实总是让人扫兴。

“我差不多该走了。”

小加里·奥布莱恩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提姆知道自己的预感又一次正确，他还不至于问出来他要去什么地方之类的蠢话，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头痛：“这么快？”

“本来也没什么，但是，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你来，三两下就给我看穿了。”被看穿的小加里·奥布莱恩正翘着二郎腿啃草莓，看起来滋润得很：“所以在你跟别人说我的秘密之前，我得快溜了。”

“我不会跟克洛伊说的，至少在你同意我告诉她之前我都不会说的。”他迟疑了一下，语气真挚地说道：“你应该再留几天，你说过你回到过去的话，时间是停滞的，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商量对策。”

“我知道你不会将这事告诉克洛伊，但是你会找你的朋友商量对策。”加里撇了撇嘴，摇头道：“卡西，康纳，沃利，巴特，迪克，加菲尔德，卡拉……”

“如果我这么多年有学到什么的话，那么我的行动准则之一绝对会有一条是大写加粗的‘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可以慢慢地等着我的故事传遍整个超级英雄群体，而超级反派很快就会跳出来拿这个当成笑话来嘲笑我；否则我可以及时止损，赶在你告诉别人或者是克洛伊发现之前尽快完成我的工作。”

“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提一些意见。”

“我已经问过他们的意见了，而我不喜欢他们的意见。”

“也许现在你应该听听。”提姆道：“从一开始你就带着你的全盘计划进入我们的世界，而且全盘都要你说了算，我不在乎你那该死的自我牺牲计划，但是别像是个一心求死的圣人。拿克洛伊当成挡箭牌，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之后又会怎么想你考虑过吗？”

加里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拍了两下，像是变魔术一般摸出一包烟来：“你介意吗？”

看见提姆摇头，他便点上了火，他吸烟并非深吸入肺中的吸法，只是点了之后咬在嘴边，任由火光燃烧，隔着飘荡的青烟将自己隔绝眼前的现实世界，他突然笑了出来，咧开嘴，香烟歪到了嘴角，看起来有点滑稽：“你开始感觉愧疚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才觉得我应该离开，德雷克。”他顺手将香烟摁在书房里面的垃圾桶里，看着烟头自己熄灭之后才又抬起头：“我可以在这里留更长的时间，但是，不，我不能。我在这里多留一天，你就越会感觉到对克洛伊说谎的压力和愧疚，一个谎话总是要有另一个谎话来遮盖，而到了最后，就算你是提姆·德雷克，你也会被戳穿的。”

“我认为我妹还没有傻到那种程度。”

提姆对于加里的质问也只能默认，毕竟克洛伊的确也曾经看出来他的秘密身份，如果他们表现的太过可疑，他们很快就会暴露出来：“至少，不是现在。”

“我过去真的很欣赏你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领，永远都不会放弃追查真相，伟大的侦探红罗宾。”他耸了耸肩膀：“但是当自己成为被调查的那个人的时候，还真的是挺烦的。”

“当然，我只是迁怒于你，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不能再留太久了。”加里摇了摇头，他轻声说道：“我会不舍得。”

“我会想看参与她生活的每一个时刻，但是这样的话她就会看穿我只是一个活在过去的时空旅者。我会想看她参加大学毕业典礼，将博士帽扔起来又掉下来，她那么没有运动神经，最后肯定会砸到脸上；又或者是参加她的婚礼，她肯定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说不定她到时候会开窍看穿你这个家伙不可靠，找了别人当新郎，那我可就真的没有遗憾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提姆，嘴角扯动，构成了一个几分恶劣的笑容，提姆没有和他一般见识，他只是沉默着听着这番近乎于遗言的话语。

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人会听到。

“说真的，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等到我走了之后，关于克洛伊的话……”

“我会保证……”

加里伸出手制止住提姆接下来的话：“不不不，我不是什么让你照顾她。就你还照顾她呢？呸！我妹有手有脚还能干，还用得着你管呢？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是想说，如果她有一天想通了，觉得你不合适了，终于明白红罗宾对她的生活无益了，你能不能就放她走，别去追她了。”

“……”提姆先是想要给他一个冷酷的眼神，但是想了想之后突然又笑了起来，他点点头：“你知道你真的很烦人吗？”

“当然。”小加里·奥布莱恩脸上一派得意：“所以，你的答案呢？”

“Nicetry。”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等到笑声平息，小加里·奥布莱恩目光出神地盯着墙壁上的某一点，缓慢地开口说道：

“如果她不想结婚，我可以陪她周游世界，我曾经一直盼望着这个；或许我们可以定居在某个城市里，然后过着互相嫌弃的生活；总之，我会见证她的精彩人生，我希望，我真的希望我可以。”

他快速地抹了一把脸，只是眼睛里面染上了浅浅的红：“所以你以为我是个该死的圣人，真的一点都不怕吗？我只是见鬼的想要给我妹一个人生而已！”

“所以就别离开，我们会找到方法，哪怕不需要告诉克洛伊，你也可以再留几天，那样的话……”

“我们只会失败！我们已经试过了所有的办法！老天！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理解我呢！我已经让另一个时空的提姆为了失去朋友很愧疚了，你为什么也非要刨根问底呢？现在我还要留给我妹一个被愧疚感压垮的男朋友吗？”

小加里·奥布莱恩很快就平息了自己的激动，又一次恢复了原来的平静，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乎将刚才那些话全部都压了下去：“我已经说过了后果的严重性，时间悖论太大会无法修复，你现在要做的选择并不是救我还是克洛伊，而是是接受我的建议将损失只停在我一个人身上，还是用全世界做一场豪赌？”

“做选择吧，蝙蝠家的超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