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我应该告诉她吗？”提姆突然出声道。

小加里·奥布莱恩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就如同他说的那样，时光旅行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夸张到要在原地放一个电焊火圈，他只是潇洒地挥一挥手，一阵不起眼的光芒闪烁，就平淡地将他送进了另一场旅程。

现实并不会因为这是最后一次就会迸发出华丽的奇迹。

“什么？”杰森·陶德听到这话回过头，提姆正盯着监控镜头里的克洛伊，感觉到杰森的视线之后，和他对视上：“我确认一下，你是想要告诉她，你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是放任她哥哥去送死；而且你还瞒着她，所以她能祝他一切顺利地去送死是吗？”

“杰森！”迪克开口喊了他一声，示意他不要在接着说下去，但是杰森并没有停下。

“那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希望这个人永远消失在你的生活里，欢迎你去跟她说。”

“这么多年以来，你还是没学会在什么时候应该闭嘴吗，陶德？”迪克·格雷森伸手捏住杰森·陶德的肩膀，以此来示意他不要再说得更多，然而杰森·陶德一把甩开了迪克·格雷森的手：“得了吧，小红，别问我们。毕竟那边那姑娘是跟你有关系的，对我们来说，她就是超能力挺方便的，能够让你见鬼的房间别再像个天杀的垃圾场的存在。”他伸出手戳了提姆的胸口，用力极重，就算是凯夫拉材质的制服都无法抵挡：“他妈的你给我自己解决，别用你那些破事来烦我们了！”

“还有，”他停下脚步：“如果她听了之后自杀的话，就记得给她选个薄点的棺材。因为我很确定这妞绝对会复活——你和我都知道这可能发生——然后把你的脑袋像个该死的西瓜一样给爆开！”

“没错，她就是会这么恨你，所以你最好灌点咖啡让你的脑子清醒一点，把这事给处理好了！”

说完，他再也不说其他，直接转身就离开了蝙蝠洞里面这间小小的监控室。迪克·格雷森等到对方摔门那一声刺耳动静，过了半饷之后才对提姆说：“尽管杰森的话有点难听，但是我认为他是对的，至少有部分是对的。”

“我没事，迪克。”提姆示意迪克别再说了。

怎么可能真的没事呢？隐藏太多秘密总是让人不快，虽然需要他们保存的秘密总是应接不暇，但是那些秘密在心里并不像是文件或者纸，会越压越薄得压缩起来。它们会像树种一样，生根发芽，长得满坑满谷，就算强行砍断了还会有树桩，树桩挖掉了还会有深坑。

治不好也就只能任由它们那么在心里压着，长着，越来越难以拔除，需要夺取很多生活里的养分去供给。他们不就快被自己的秘密快压得直不起腰了吗？

一直都没说话的布鲁斯·韦恩这个时候终于离开了铺满监控画面的电脑，他站起来示意迪克跟着他走：“提姆，我们把这里留给你。”

“谢谢。”他的确需要一点时间和克洛伊独处，也许他应该问问克洛伊的想法再做出决定。

哪怕最后结果不尽人意。

他打开监控室的房门走出去，蝙蝠洞里面的门都被阿尔弗雷德细心保养过，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所以克洛伊并没有听见他的动作，直到他走到身边才感觉到他的存在。提姆蹲下来去看她的脸，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哭泣，他伸手抹掉克洛伊脸上最后一点泪痕，轻声说道：“嘿，我只是想看看你还好吗？”

“不怎么好。”克洛伊握住他的的手，声音听起来还有一点哽咽哭泣之后的沙哑，她又吸了一下鼻子，这才听起来好了些许：“这里有点冷，我又累，而且我要饿死了。”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但是提姆觉得这比起他预想的要来的好一点，他想了想说道：“也许阿福能抽出空来给我们做点吃的……”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又换了一个想法：“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许我可以给你做个三明治。”

“谁？你？”克洛伊示意提姆抓住自己站起来，在看到提姆认真的表情之后，她露出一点笑容，哭泣之后总是有一些短暂的后遗症，容易因为细微的动作就变得泪水盈盈，她又有些粗暴的擦了一下眼睛：“事先说好，我不会帮你，不要觉得我会在中途看不下去而接手。”

“放松，只是做个三明治。”他很确定那不会有多难，毕竟布鲁斯都可以做到，他又有什么不行，所以他充满自信地——至少有一点自信地拍了拍克洛伊的肩膀：“不如这样，你先去我的房间等着，我做好了直接去找你，如何？”

“好……吧。”克洛伊语气有点犹豫不决，但是最终还是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但是如果庄园要发生爆炸的话，别忘了来你房间救我。”

“非常好笑。”

想要再阿尔弗雷德的掌控之下成功进入厨房重地并非一件易事，但是提姆花了一些时间还是成功的做到了，并且还把三明治端进了屋子里面。

克洛伊不在房间里面，他一时之间有些突如其来的惊慌，但是幸好很快他就听到了露台那边传来的动静。

“我还在想你去哪里了。”提姆将手里的盘子递给了克洛伊，克洛伊的表情看起来惊吓多过于惊喜，她用手拿起来三明治，放在眼前好好打量了一下：“好的，这确实看起来像个三明治。”

“在你说出更伤人的话之前，我先跟你我已经自己尝过了。”提姆顺手将盘子扔到露台上的摆放的小桌上，但是老实说就算是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更多夸赞的话：“这东西是……能吃的。”

“标准定得很高啊，德雷克先生。”

虽然她那么说，但还真的咬了一口。三明治的味道说不算差，很显然韦恩大宅里面的食材能够确保所有的东西吃起来都不差，但是也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充满爱意的最好吃的三明治】。但是第一口食物下去之后，饥饿感无法控制地滚滚而来，让她又接着咬下了第二口，等到咽下去之后才觉得缓解了部分，让她有空和提姆接着说话：“我应该担心吗？”

“担心什么？”提姆明知故问。

“会不会在我吃到一半的时候，阿福拎着他的武器冲过来将你干掉？”

“也许我是让厨房看起来糟糕了一点，但是阿福不会在意的。而且我在那里留下了迪克的头发和衣服纤维，所以就算他生气了——我也很确定他不会来找我们。”他轻轻地咳嗽了一下，用自己最无辜的表情看向克洛伊。

“我不信你会这么对迪克。”克洛伊被他给逗笑了。

“没办法，我本来想要栽给大红，但是他实在是太擅长厨房里面的事情了，而达米安没有空。”但是在克洛伊笑过之后，他还是说了实话：“好吧，其实我告诉过阿福我要做三明治，而且他还给了我一些帮助。”

克洛伊看起来心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沉重，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看错了，她能够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坚强。他靠近她的身边，替她挡住冬日的寒风：“在这里站久了你会感冒的。”

克洛伊不出声地接着吃自己的三明治，提姆耐心地等着她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又转头给她找了纸巾擦手之后，她才开口道：“抱歉，我只是想要呼吸点新鲜空气。”

“我刚才在看我和加里之前旅游的照片来着。”她突然说道。

“我可以看看吗？”提姆觉得自己应该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我还没听你提起过你们旅行的事情。”

“想得美，所有的照片他都能把我拍得像是矮了三十公分又胖了四十斤，所以除非我死了，你永远都不会看到那些照片。而且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加里做事情不像你，跟他旅行的话就是前一天晚上他还说想要带我去看法国看凡尔赛宫，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已经买好去埃及的机票了。”但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只要话说出口就能清晰地感觉出来：“还有就是，无论去什么地方，他都能给我讲一些，他和以前的人做朋友的故事。”

“他认识很多，过去的人。”这个过去大概指的就是百年前或者千年前的历史，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座座墓碑和一段段字句，然而对于小加里·奥布莱恩来说，却是一段人生记忆：“这种感觉和看电视剧的时候完全不同，和他们做朋友难道不就意味着，你知道这段友情不会长久，因为他们对于你来说已经死了。”

“然后，他说我太贪心了。”

“谁，你吗？”克洛伊几乎是他见过最不贪心的人，她似乎对于什么都无欲无求，更没有像是人家一样奋斗的雄心。

“是的，他就是那么说的。”克洛伊点点头，趴在露台的围栏上。她伸出手，感觉到了指尖触上一片微凉：“下雪了？”

的确下雪了，只不过下得细小甚微，只有零星一点的雪花在寒风中左摇右摆，看起来没有能够在地上堆积下来的成材大气候，但带来的冷意确实并不打折扣。

“他说我总是想得太多，总是在考虑以后，希望身边的人都能长长久久一直不变地陪我过完一生。但永远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贪心的概念。”

“加里和我们不一样。”提姆道：“也许……对于他来说，永恒并不只是一个概念。期待事情有个美好的未来并不是错。”

而加里曾经在无尽的轮回里面感受到永恒的绝望，所以他对于未来和永恒都已经不再抱有希望。

“不，加里是对的。我只是想得太多，我总是想如果梅根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话，她会过得怎么样，会不会过的更好。但是我太过在意这个，所以几乎每次想起来她都会很难过，于是我就会选择逃开，不去想她。”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嗓音带着几分颤意，深呼吸了几次才又重新说了下去：“还有我和你。我总是花了太多的时间去担心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或者我失去你应该怎么办，甚至担心到了一种荒谬的程度的。“

“我……我认为，我应该更多的去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和加里在一起一样，我一开始其实不太想和加里一起出去，因为我知道最终我们还是会分开的，这就像是一个很美好的梦境，而一旦自己意识到这是梦的时候，就连做梦都会开始顾虑起来。但是，加里就不会这样。他总是觉得，能够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他会觉得，珍惜和现在身边人一起的时光才是最重要的。如果顾虑太多的话，最终就连现在这一点开心的时光都得不到。”

“也许这就是加里希望我过的人生，我的意思是，虽然他也许不是我真正的哥哥，也许他又很多的秘密，我看见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但是如果你要问我的话，和他在一起真的是意料之外的开心。哪怕现在，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我想起来的也都是和他在一起快乐的回忆，我觉得这比什么都重要，他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很小时候就分开的兄长，我们又有了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当我再想起来他的时候，我不会再去想那个不曾拥有的纽约的小屋子，而是我们旅行时候在一起的趣事。”

她抓住提姆的手，掌心带着冰雪的凉意，但是消融在他掌心的温热之中。

他知道克洛伊说的是对的，这就是小加里·奥布莱恩所遗留下来的期望，他像是往常一样看着对方的眼睛，发现里面真的没有半点的勉强。他伸手将掉落在她发顶的雪花拂去，如果他选择了告诉对方那些残忍的事情，真的就会是对的吗？

也许他们当中，只有他一个人去瞻前顾后，去背负那些超级英雄操蛋的宿命，而她做个像小加里·奥布莱恩所期望的那样生活。

那么快乐下去，又有什么不好呢？

“所以，提米……”她叫了提姆的名字，她用力的握住他的双手，尽管对于他来说依旧只能算不上太大的力气，他却觉得被握紧到无法挣脱：“你有听到加里说的话吗？”

“也许，带来厄运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我告诉过你，从来都不是你。”他回握住克洛伊的手，小心地掌控着力道。

但是只有加里那么说，才能让她释怀。她一直以来都坚定不移相信的厄运诅咒，施咒的人或许是她自己，催化咒语的却是小加里·奥布莱恩的死亡。

“所以，如果那是真的话。我觉得，我应该不去想那些可能的后果，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不管了。我认为我已经失去过太多的人，我需要有人真正参与到我的生活里来。所以，提摩西·杰克逊·德雷克，”她目光坚定地看向提姆，情绪激动让她看起来脸上带着旖旎的红晕：“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什、什么？”提姆觉得用震惊这个词语好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瞪大眼睛低下头看向克洛伊。

克洛伊唰的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手指慌张无措地无意识张合着：“我，我是说，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嗯，如果你愿意，愿意的话，然后，然后，我们可以先订婚，我们不用告诉任何人，只有我和你知道就好了。然后，然后，等到我们之后到了结婚的年龄，我是说，至少等我上了大学之类的，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的话，我们就……”

他实在是憋不住了，直接笑了出来。克洛伊本来就一片浅红的脸颊被他的目光照射成了酡红一片，她不自在的扭过头去，抬起手挡住嘴唇小声说道：“不愿意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不，克洛伊。”提姆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免得她真的跑出了露台：“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跟我求婚。”

他一直都以为他们的关系将会陷入一场僵局，因为他知道克洛伊对她自己能力的担忧和厄运诅咒的犹豫，也知道他超级英雄的身份给对方带来多大的不安。他们都有考虑过未来，只是他们都只是希望，却无法真的确认对方会在里面。

“我猜加里会想要杀了我。”但是他也会假装哭着跑去找克洛伊诉苦，然后威胁他让他意识到克洛伊永远都会找到更好的。

毕竟，她是那个值得用46亿年时光交换的女孩。

“我想了想，我觉得这样不合适。”他说着，看到克洛伊的表情因为他的回答而变得失落，他笑着伸手用掌心贴在她的脸颊，凑过去亲吻她：“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们不办订婚宴的话，阿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