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武功高强，且狠辣异常，武功与本派似是而非，渊源极深，他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难道她是…”

此时宛儿攻得越来越急，招招都是杀招，程蝶儿却不想伤她。

在回凌霄城的路上，她曾经对众人提过自己想去豫州独住，忘却所有武功，终因丈夫挽留，众人劝说而作罢，但她却再不愿以武功伤人，此番如不是宛儿一再叫阵，她是不愿出手的。

如此一来，她很快落了下风，被逼得连连后退，裴冰燕大急，拔剑加入，也是一上手直刺要害，逼迫宛儿回救，三人很快僵持住了。

白无忌心道：“刚做了掌门人，便有人找上门来，伤了两个小徒，又对师妹出手，如果再有失闪，那便糟了。”思念已定，长剑一圈，在宛儿的剑上一压，宛儿登时觉得使不上劲来，但她仍要蛮来，非但不撤剑，反而猛地往前冲，几乎要用身体去挡。

白无忌吃了一惊，自郑三娘之后，他更加谨慎，除了对侯思止，连出手之前都尽量不伤人，此时见宛儿不惜自己重伤也要往上冲，连忙撤力回收，程蝶儿也是如此，只裴冰燕依然愤恨母亲死在她的暗器之下，虽然不再进招，剑却始终在宛儿背后比划着。

宛儿这一招使得太猛，险些一口鲜血涌出，她强行忍住，只觉得浑身如同散架一般，连剑都拿不住，她知道已经一招内就给白无忌重伤，问道：“你要怎么对付我？”

白无忌摇摇头：“我们不想对付你，今日是你自己找上的我们。”说完一拱手，“请便！”

裴冰燕大急：“不能放她走！我娘死在她手里，我绝不放过她！”

白无忌道：“侯思止已死，江湖恩怨了解了，这个女子受人利用，何必如此？”

裴冰燕愤愤的收剑入鞘：“哼！”

隔了一会儿，她见宛儿依然原地不动，白了她一眼：“喂！我们少掌门要你走，你留在这干嘛？”

宛儿昂然答：“我为报仇而来，大仇未能报，有死而已！”

白无忌知道她说不通，又不能真的杀了她，沉吟一会，问道：“阁下和山那边的有关系吗？”

宛儿想起初到时，那两个小弟子一见黑衣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道：“什么是‘山那边的’？看来雪山派很害怕他们…”嘴上却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无忌见她一顿，就知道了，拱手道：“请吧！”众位不再理会宛儿，转身就走。

宛儿孤零零的站在山下，终于忍耐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她恨不得拔剑刺向自己，报仇已是泡影，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剑，苦笑一声，将剑一横，直往脖子抹去。突听得“当”一声，只觉得手臂一震，剑拿捏不住，她惶然抬头，只见那个在长安郊外的黑衣人站在她面前。

宛儿怒道：“我自死我的，干什么阻止我？”

那黑衣人冷冰冰的说：“你死在哪里我才懒得管，但是唯独这里不行。”

“为什么？”

“这是雪山派的山脚下，你死在这儿，这帮虚情假意的伪君子可要得意了。”

宛儿听得他说“虚情假意的伪君子”，心中很是舒服，躬身拜倒：“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人道：“我没救你，你只是不该在这里死！若是早知你这般没志气，打输了就抹脖子，路上我就该毙了你！”

宛儿一惊：“您一直在跟踪我？”

那人道：“不然就凭你这点武功，还能跑到这里？”

宛儿连忙再拜：“多谢前辈！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想拜我为师，学习武功，再来报仇？”

宛儿连忙叩头道：“弟子愿拜入师父门下，还请师父收留！”

那人沉吟了一会，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跟我来吧！”

宛儿大喜，又磕了几个头才站起。那人一眼不看她，在前面昂首阔步，宛儿急忙赶上。

那人看了看她，突然加快了脚步，当真如同一只鹰隼，轻功极佳，宛儿渐渐赶不上，但她当真倔强，咬紧牙关，二人就这般走了一个时辰，直走到一丛矮树下。

宛儿连忙问道：“师父，到了吗？”

“还早呢，我们怎么能跟这些虚情假意的家伙呆在一起！”

宛儿便不再问，忽听得树丛中隐隐有呻吟声，她吃了一惊，那人笑道：“又有人要死了，去看看。”

宛儿跟着他走进，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地上满是尸体和将死的人，皆是黑袍蒙面，衣服上绣着一只秃鹫，她问道：“师父，全是咱们的人，是雪山派的人干的吗？”

那人道：“不是！你去看看有几个活的。”

宛儿连忙仔细检查了一遍，说道：“还有十一个，但是都是重伤，手足筋脉全部被挑断，还有二十九具尸体。这是谁干的？”

那人冷笑一声：“这些重伤的都没用了吗？”

宛儿摇摇头：“即使能活着，也是武功尽废。”

“那么，杀了他们！”那人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发出一般。

宛儿平素杀人不眨眼，但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一寒：“什么？这些都是我们的…”

“跟是不是我们的人没有关系，我血鹰帮不养废物，不中用的人就都该死！”

宛儿浑身一抖，但是事已至此，不能回头，她咬咬牙，提着剑，一个个将重伤者杀死了。

她看着剑上的殷红色，这一直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但是她的剑却微微颤抖着。

那人道：“你不错，你很不错。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说完便走。

宛儿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与他相隔越来越远，那人也不理她，只继续走着。

此时，大雪山凌霄城中，白无忌等人正坐着谈论。

“血鹰帮？”

“正是，曾经听我父亲说过，早在百余年前，大雪山凌霄城中有一对白家兄弟，他们是我雪山派的创派者。”

“他二人在一起三十余年，都是一身好武功，行侠仗义，为民除害，日子倒也平淡。”

“然而当时天下一片混乱，前隋炀帝无道，黎民涂炭，他二人虽武功极高，但在乱世之中，更有甚用？弟弟就提出加入当时如日中天的瓦岗军，哥哥却十分不满，他认为江湖人士岂能为朝廷所用，二人大吵一架，最后拔剑相向，二人就此分开了。”

众人都叹了一口气。

“后来经过几年天下混战，我大唐一统天下，瓦岗寨瓦解，哥哥准备回到凌霄城中安享盛世，哪知却又遇到了弟弟。”

“他此时却投靠了王世充，帮他干那自立为帝的勾当，哥哥大怒，骂他做了反贼，要杀他，哪知弟弟却说：‘天下之事，成王败寇，你保你的唐，我保我的郑（王世充年号）！”

“两兄弟又大战一场，哥哥将弟弟重伤，但是不忍杀他，只让他发誓不再帮王世充，哪知弟弟冷笑连连：‘一辈子刀头舔血，却搞什么假仁假义！’说完便走。”

程蝶儿摇头道：“这弟弟中毒太深了。”

“数十年后，哥哥又见到了弟弟，他竟然在离凌霄城数百里的地方按照雪山派的样子建了一个新帮会，存心要找雪山派的不自在。此派自称‘血鹰帮’，皆着黑衣，武功学自我雪山派，却刻意更加狠辣。数年时间门徒数千，他们的武功最高的四十人衣服上绣着一只秃鹫。“

“该派弟子不学仁义道德，一味残忍好杀，王世充败亡后，又先后投靠窦建德和刘黑闼，皆被诛灭。”

裴冰燕呸了一声：“这个弟弟实在可恨！”

白无忌叹了一声：“哥哥看弟弟得意洋洋，骄奢淫逸的样子，很想杀死他，但是终究下不去手，拂袖而去，哪知他不愿动手，弟弟却泯灭了天良，哥哥刚走，他竟然派人去杀自己的兄长，直追出数百里，在雪山派山脚下矮树林旁大战，哥哥拼死尽杀诸人，却被带着剧毒的暗器重伤，幸亏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将他救回。然而哥哥终于不治，临终时只是流泪。”

程蝶儿怒道：“这弟弟丧尽天良，居然能好好活着！”

白无忌叹息道：“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数年后，那个孩子练成了绝顶的武功，找到灵鹫洞，一场血战，终于将他的叔叔，还有几个跟他一起为非作歹的属下都杀了。”

“他本来认为事情到此为止，然而没想到他叔叔临死时狂笑：‘我的儿子武功天下第一，而且他不像你这么虚伪，一定可以杀死你，为我报仇！‘”

“这些年来，他的心里一直记挂这句话，他严令自己的儿子，绝不能和血鹰帮发生冲突，免得纠缠不清。”白无忌长叹一声：“这就是我今天喝令你们放宛儿离开的原因。”

众人都吃了一惊：“那个儿子是？”

白无忌点点头：“这是我派最深的秘密，除了我父亲和我，连婀娜和孙师弟都只知道‘山那边的’。不过形格势禁，纷争已起，我便只能说了，那白家兄弟的哥哥，是我派第一位掌门人白自砺白老掌门，弟弟名白自强，是血鹰帮第一位帮主。”

“白自砺的儿子，正是本派掌门人，也是我的父亲。”

“白自强口中的儿子，是现任的血鹰帮帮主，我却始终不知他的真实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