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上，愚者与陌生神灵的谈话仍在继续。
……
愚者偏过头瞥了身后一眼，对方毫无温度的金眸里似乎永远都含着戏谑的笑意，说不出的古怪与荒诞，倒映着祂黯淡无光的黑色眼睛，既真心实意，又互斥相悖。
祂厌弃似的收回目光，却没有拨开对方圈住自己的手。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愚者言简意赅地问道。
祂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那就是还在担心了……”对方同样略过了祂的问题，自顾自下了结论。祂看起来并不在意愚者的冷淡，反而在对方意欲退回首位时从善如流地松开手，身影如轻烟般消散又重新凝聚。
这一次，祂坐在了对方面前的青铜桌上。
愚者沉默地注视着祂。
“你撑不了多久了。”神灵眼中兴致不减，祂真诚地建议道：“不如你放弃抵抗，换我来看着那孩子怎么样？”
“不要说没有意义的话。”愚者不为所动。
“唯独这一点我不能同意。”陌生的神灵翘起唇角，露出一个不赞同的“微笑”，祂的语气亲切包容，透着毛骨悚然的温和，“因为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过没关系，我会记得提醒你的。”祂“微笑”着说：“我永远与你同在。”
有着鎏金瞳孔的陌生神灵，祂的态度平静而笃定，自然而从容，声音透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仿佛在阐述亘古不变的真理：
“感情会消弭，文明会崩毁，一切都会随时间消逝，唯有你我——永恒不变，万古长存。”
说着，祂像真正的友人那样安抚般轻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对方放轻松，“顺带一提，我很喜欢和你聊天，虽然你总是顽固不化，喜欢做一些无谓的抵抗。”
“就像现在……”
祂俯身亲昵地与愚者额头相抵，“你明明已经做出了选择，为什么还要妄图欺骗自己呢？”
“欺骗自己——”祂鎏金的眼底微微浮出一点碎冰般的困惑，又仿佛风雨欲来时佯作平静的海面，“你仍旧是‘你’。”】
奇怪的关系，奥黛丽在思考，愚者先生看起来似乎并不抗拒而且习惯于这种程度的亲密，但很不喜欢对方的眼睛……或者是祂自己的眼睛？“抵抗”这个词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战争或是博弈之类的……对方是想通过这些从愚者先生那里得到什么东西？嗯……这个东西可能会影响愚者先生的状况，让不能祂再一直关注“世界”先生？那位……呃，原谅她不知道该怎样称呼，那位陌生的神灵似乎与愚者先生之间存在着什么神秘学上的联系，而且非常清楚愚者先生的状况……
但祂并不是愚者先生的盟友，阿尔杰冷静地想，愚者先生的宽容与仁慈是毋庸置疑的，而这位陌生的神灵，哪怕表现得再亲切友好，那种高高在上的非人特质也过于明显甚至可怖了。
毫无疑问，对方是一位真正的神灵，无论位格，还是心灵。
祂在试图用言语击溃愚者的心房，制造心灵的漏洞，诱导破绽的出现！
祂是……愚者先生的敌人！
看着影片中愚者先生的反应，以及此时“知晓最多之人”眼中流露出的凝重，阿尔杰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佛尔思思想一向跳跃，但也许是灵性直觉带来的预警，也许是对神灵这一层次到底心怀敬畏，又或许是之前被震慑留下了阴影，纵使屏幕上的两位神明看上去举止默契且亲密，靠在一起的时候有种浑然一体的融洽，但她却有如雪亮刀锋架在脖颈一般战战兢兢，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了隐藏在二者语焉不明下的某种汹涌的，危险的东西，就像河流下晦暗的阴影，虽然看不见，但却是切实存在的。
更准确的说，此刻没有人能怀抱丝毫轻松的情绪，无论对此是否有所猜测，皆是眉头紧皱，心情凝重。
而本身对此有所猜测的克莱恩就更加头痛了，福生玄黄天尊——所有的信息都导向了这个猜测，祂对另一个自己的态度简直诡异到了极点，听听祂说的话，“不能同意”，见鬼，祂居然还用“不能”这个词！听起来就好像祂一直在包容对方一样……呃，祂可能确实是这样想的也说不定……
克莱恩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平复了一会儿心绪，这才继续思考：愚者显然是习惯了天尊毫无距离感的触碰，而任由对方维持着那样“亲密”的姿态，如果不是真的不在意，只能是因为在祂心里抗拒属于无用功，依照愚者一贯的行为模式来看，更有可能是后者……而天尊的话也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现在的愚者虽然保留了自我意志，却也受到了神性侵袭与天尊的双重影响，但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楚，在信息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也难以进行猜测……不过，天尊与愚者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克莱恩注视着屏幕，内心隐隐不安。
屏幕上，二者的面容皆掩盖于重重灰雾之下，模糊并不明晰，却显出一种极为微妙的相似来。
“你仍旧是‘你’……仍旧？”克莱恩咀嚼着这句话，脊背突然弥漫起一股冷意。
……忒休斯之船？
【另一边，已经完全平复下来的克莱恩开始分析死神陵寝内发生的事情。
最后，他成功锁定了出手之人的身份。
……
他抬手摩挲起下巴，无声自语道：
“也许，大概，可能，我真算是黑夜的眷者……”
内容终于从神灵隐秘切换到轻松的日常（？），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并不想知道神灵隐秘的达尼兹表示：被迫接收信息轰炸，他也很绝望啊！
安德森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艾德雯娜在灵性直觉给出指引时就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尽量不听，此刻才睁眼，神情肉眼可见地轻松了很多。在确认了安德森与达尼兹两人的状态姑且还算不错后，她才放心地听起了格尔曼的分析，并冷静地意识到：同时作为两位神灵的眷者在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
也许是先前在涉及神灵的片段中情绪起伏过大，耗费了太多心力，关于“格尔曼·斯帕罗在身为愚者眷者的同时还是黑夜眷者”这件事情，在众人中并未掀起太多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