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晓南湖

《远去的晓南湖》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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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三月下旬,晓南湖的水满得溢出湖面,草坪尽湿,群鹅嬉戏。湖畔春草芳菲,袅袅的垂柳已经抽出新芽,校园里的樱花纷纷盛开,处处是娇滴滴的粉红,特别是湖畔盛开的粉红桃花,芳菲烂漫,犹如一片片红霞,与绿树婆娑的垂柳相衬映,形成了桃红柳绿、柳暗花明的春日胜景。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这芳菲满园,蝶飞燕舞的季节,毕业生的心情却异常沉重,毕竟离开四年的大学校园不像挥挥手那样简单。

我们将要离开这里,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多么青春的年华啊!

考研的结果还没出来,公务员的结果也没出来,毕业生就像站在一块浮冰,将要漂向哪儿都未知。

以前以为天总会蓝下去,毕业犹如夜空上的星辰般遥不可及。可如今,走在校园里,发现熟悉的面孔渐少时,我们开始惶恐起来。

寝室只剩下三人,林释今年很少呆在学校,只有碰到重要的会议才偶尔回校,望着我对面空空的床位,心头却是别样滋味。

期盼以久的考研结果终于出来了,一切似乎是注定的结局,白苏考上了,林释四年的辛苦没有白费,公务员结果正在等待公示,易筱和易璐在亲人的帮助下开始找工作。

每个夜晚都是那么难以入睡,以前很难理解毕业生的伤感,就像现在低年级的学生难以理解我们的感伤一样。毕业生经常在深夜的楼道里唱歌,唱离别的歌,唱失恋的歌,唱找不到工作的流浪歌,甚至有人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似乎毕业生永远有唱不完的歌……

在这种伤感的歌声中,我们开始变卖自己的东西。

水壶、水杯、杂志……,一块钱一件。

大一时从师兄买来的二十元的电饭锅煲了三年的汤,三年后,我以十元的价格卖出。当年郑泽天花四元从一位师姐买来的音乐盒,最后以五元的价格卖给了小师妹,他笑着跟我们说有些东西总会增值的,特别是收藏品。

有个师弟的脾气很拗,郑泽天说不锈钢饭盒大甩价,只需两元。他看了看我们说其实这并不是便宜不便宜的问题,而是你有用没用,如果你没用,便宜的东西也是贵的。我和郑泽天听了后面面相觑,我想,他怎么和我当年那样相象?

我们一直都不知道林释选择单身的理由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北大同桌单身的理由,我们只知道,林释如愿考进北大,她则免推上本校读研,在林释去北大之前,她还没有男朋友,林释去北大之后呢?我们不知道,但我们都会想起林释曾在酒桌上说过的话——有所为有所不为。

有人说,四年里没挂科的人不是真正的大学生活,我们四人中就没有挂科的,奖学金倒拿了不少,好象这是我们唯一值得吹嘘的资本。

大一觉得成绩不重要,但后来发现是错的,成绩永远是最重要的,在成绩的基础上发挥自己的天赋才能,这才是精彩的大学生活。

怀恋以前在老图上自习的朋友,虽然叫不出名字,去食堂吃饭时和那个经常坐在我前面的女生不期而遇,虽然仅仅是相视而笑,但彼此的心里还是暖暖的。

毕业生最健忘,九孔桥上有多少根柱子,数了无数遍,最后还是记不清,室友有时也会争吵,有的说三十五,有的说四十五,但就是没人承认自己记错。

毕业生走了一届又一届,白鹅依然在这个季节悠闲地游荡在湖面上,那种神情翛然的样子让每个毕业生心生妒忌。

复读机依旧转着劣质的盗版磁带,一遍又一遍重复播放着《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我们没有上铺的兄弟,也没有下铺的兄弟,我们的床只能睡一人,床下是一张空寂了四年的电脑桌,如今已经落满灰尘。

大学四年坚持做一件事实在是不容易,我们班的肌肉男(因为很壮,喜欢锻炼,故得此名)每天早晨五点钟起来跑步,傍晚练散打,而且坚持了四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这无可非议。他说他小时候常被别人欺负,那时他就立志使自己强壮起来,保护自己,这一习惯,坚持了十年。

肥硕的白鹅比人还积极,无论阴晴,每天早晨必定提前站在靠滨湖的那条路耐心等待,等着接路过的学生扔给它们的食物,上学的学生通常是边吃边赶路的,看到伸长脖子的白鹅,自然不忘扔下一块手中的食物。

学校的游泳池荒废了多年,我们都没去过,那仅仅是一个摆设,摆给外人看的。

我第一次看病享受医疗保险,花去十七块,余溯然第一次看病仅花去一块七。

穿行于湖畔的人渐渐多起来,依依惜别的毕业生,忙着在校门照相,忙着和湖畔的白鹅合影。初入校园,我们就与白鹅结下了不解的“友谊”,毕业了,还是忘不了它们。鸭子在湖畔嬉戏,人们吓唬它时,急了,连扑带飞跃过湖面,白鹅却不受这个罪,伸长脖颈同你闹!正是因为白鹅不怕生,人们对白鹅的感情稍鸭子要深些。

F4,永远是晓南湖的主人,也是晓南湖永远的主人……

四年来,垂涎鸭蛋的男生,终究没能掏到鸭蛋,这个愿望只能留给后来人。

突然怀念起郑泽天的老乡,以前他频繁来寝室摆龙门阵使我们感到厌烦,如今不来我们反而觉得空洞。他很喜欢讲粗俗的笑话,讲完后独自哈哈大笑起来,有一次,虽然谈的是跳舞的事情,但内容却与跳舞相差甚远,他说刚开始跳舞不小心碰到女生的胸部觉得不好意思,如今跳舞没碰到女生的胸部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我想,跳舞时他的脑子里还有什么呢?

寝室里的蚂蚁忙忙碌碌地搬家又搬家,食物永远是它们唯一的家当。毕业生的家当还有沉重的心,包裹可以带走,女朋友是不能带走的,虽然我们谁也不说。

整理抽屉时,发现军事理论的五十道题竟然还被我珍藏在里面,我的第一次反抗,换来的却是最有意义的教育。抽屉里还有一本民国时的老书,虽然已经破旧不堪,但想扔掉还真有点舍不得,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能出现这样的书籍简直是奇迹——它见证了清末以来中国法学的发展历程。记得一位老师曾说他们八十年代在中南政法读法律的时候,每逢周末必去汉口的旧书店淘书,那些民国时期的旧书都是论斤卖的,每本法学著作的扉页总会盖一个红色印章——供批判用。如今读来,那些八十年代供批判用的法学著作的某些观点还真是惊世骇俗。

窗台上的鱼缸养着两条寂寞的小鱼,小鱼是他们从晓南湖抓来的,小鱼一次次死去,一次次又换成新的小鱼,他们说鱼缸留给明年的小师弟吧,兴许他们会默默感激我们。

优秀连队的红旗挂在寝室墙上已有四年,旗子上布满了厚厚的尘灰,那是我们大学的第一个荣誉。

食堂的墙壁上依然挂着卫生安全流动红旗,从大一到大四,一直挂在那里,红旗早已失去鲜艳的颜色,它的表面沾满了油烟,名为流动红旗,我们却从未见过它流到哪去,这种小伎俩只能用来骗新生。风扇脆弱地转动,扇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吃饭时,偶尔有灰尘从上面掉落下来,新生骂着要投诉,毕业生却不在意这些,我们已经习惯了。

小观园是学校最豪华的酒店,桥楼则是大众的酒店,所以校园里流传着这样一句经典的话:外来人要请客带他去小观园,自己请客则带他去桥楼。

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依然挂在盥洗室的晾衣架上,那是我的第一件衬衫,竟然穿了四年。北苑的服装店开始出售印有学校图案的衣服,一件二十元,我和室友忙着去挑选,我选了一件印有九孔桥的衣服,顺便问老板能否在衣服的背面加印独角兽的图案,我再给十元,老板摇摇头说衣服是限量出售的,只有这些。穿着印有学校图案的衣服坐在公车上,总有好奇的目光落在身上,我们还是打扮怪异的孩子吗?

寝室的卧谈会,还能继续吗?“樱花的飘落,是风的追逐,还是树的不挽留?”是以前经常讨论的话题,毕业在即还是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谁来给我们答案?

记得考试前室友集体熬夜备考,一包速溶咖啡倒进热水壶,搅拌均匀后大家一起喝,尽管淡淡的咖啡没有甜味,但心里却是甜的。

记得大学的第一节课是法理学,而且还是逃课去旁听别班的课,课上恰巧被老师叫起来回答为什么要选择法学,当时满腔热血的我回答说是为了实现社会的正义,为了维护社会的公正,为了稳定社会的秩序,没想到这三句话竟赢来热烈的掌声!老师微笑着,没有做任何评价,现在想来,当时他微笑的含义,新生都应该不明白,只有经历了酸甜苦辣的毕业生才能读懂。我一直在考虑,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为什么要选择法学,我还敢像当初那样无所顾忌地回答说是为了社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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