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雪记(创世主和大魔王不得不说的故事)

《极夜雪记(创世主和大魔王不得不说的故事)》

第7章 第三章 另一个宇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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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镣王座上的英格菲尔见到雪凝身旁的黄珊珊,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微微掠动,朝雪凝看去。很快,他的目光定格在雪凝的左颊上。

“阿德敏,你受伤了?”

“不要紧。当时珊珊把我及时拉出去了。”

雪凝居然在这魔王一样的人物面前提到自己,仿佛他知道“珊珊”是谁似的,黄珊珊的心跳都差点停掉了。

英格菲尔目如冷电,再次朝黄珊珊瞥去,黄珊珊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肩膀。几天前,即使是在操场边的看台上被河水里他的影子远远地盯了一眼,黄珊珊就膝盖无力。今天晚自习的时候,她更是被窗玻璃上英格菲尔的冰冷视线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她本以为那些都是自己受到惊吓的自然反应,可是此刻如此近距离下,黄珊珊模糊分辨出了某种跟惊吓无关的东西,她恍惚感到:英格菲尔的眼神有一种莫名的摄人力量,只消被扫上一眼,便如被刀锋穿透一般。雪凝究竟是如何一边直视他一边安然说话的呢?

英格菲尔的视线回到雪凝脸颊的创可贴上,停留了几秒钟:“之前联结突然中断,我很担心。”

“我正要问你,那是怎么回事?”雪凝问,“为什么镜子突然炸掉?”

镜子里,英格菲尔眸光微动:“我只能推测……可能是我这里的魔法扰动。”

雪凝吐出一口气,小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直视英格菲尔的双眼:“不是第一次了啊。你所在的世界里的魔法,居然会影响到我所在的时空?量子缠绕的深度竟然会这样吗……?”

黄珊珊不明白雪凝在讲什么,英格菲尔的神色却起了微妙的变化,那双被牢牢锁在王座扶手上的手似乎在瞬间捏紧了,指节白得吓人。他的眼神则在雪凝的眼镜和左颊的创可贴上游移,仿佛想开口说什么——

“这里离我的房间近,所以量子缠绕没有在你身上卡死。”雪凝突然挥了挥手,抢先说道,“你先隐去吧,叫泰丝特·赛文过来。”

英格菲尔的眼眸幽暗得更深邃了,如同极夜之地漆黑没有星星的夜晚。“您的房间就在近旁,为何不在您的‘生物计算机’上直接叫赛文?”

“那里没有这么大的镜子。”

“屏幕更方便,为何用镜子?”

“怎么,你不愿意叫她吗?”

英格菲尔在寒雾中紧抿嘴唇。黄珊珊虽然完全不懂他俩在讲什么,但看得出来,雪凝给英格菲尔出了道难题。

然而英格菲尔并没有思索多久。“如您所愿。”他意味不明地牵了牵嘴角,语调静潴无波。下一秒,镜中的他消失了。

“呀!”黄珊珊轻叫。

英格菲尔虽然消失了,镜子里却没有恢复出应有的房间镜像,而是升起了雾。明亮的白雾从镜子的底部升起、扩大、由稀薄到深浓,没一会儿,整个镜面犹如裹在云絮之中。

“不符合光的反射定律,是不是?”雪凝开口,视线一直未离开镜面。

黄珊珊仍然处在震撼当中,机械地点点头。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雪凝说,“光的反射定律,指的是光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自然地传播时的规律,如果通过特定的方法去影响那些光子,”雪凝将手按在镜面上,“镜子里也可以呈现出其他的像。”

镜中的浓雾起了微妙的变化,好像浅了一些、朦胧了一些,在那似云似雾的深处,一个有着和她们身后的浅杏色窗帘一模一样窗帘的房间模模糊糊地出现。黄珊珊眨眨眼,以为镜像终于恢复正常,然而三秒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眼皮仿佛被胶粘住了——

窗帘的颜色虽然一样,但镜子中逐渐显现的房间却有着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与脚下深樱桃红的木头地板完全不同。摆设也不一样,雪凝妈妈房间的西面是整面墙幽静阔丽的风景油画,镜中房间对应的墙壁却是一排直耸至顶的壁式书橱。没有风铃,也没有插满星辰花的漆葫芦花瓶,仅有一只彩陶的大水罐,里面插着一支温度计和一只放大镜。没有琳琅满目的画具,却有一堆五花八门不知牌子的电脑,和三个大大小小的显示器,架在窗户前的写字台上。写字台上的台灯是一只大地球仪。

黄珊珊一秒认了出来:“咦,这是你的房间?”她指着镜子,惊讶地朝雪凝转头。

“不是哟。”

“不是?怎么会?”黄珊珊两手都扶在了镜子上。毕竟以前来雪凝家玩过,她记得这就是雪凝房间的摆设(没啥艺术气息,倒有点像技术怪客宅的屋子……)。

轱辘轱辘……

什么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像是小轮子转动的声响。黄珊珊吃了一惊,手从镜面上掉下来。那声音来自镜中房间的屋角,那里有一个置物架,上面有一个玩具转转轮,一只大尾巴花栗鼠正在里面起劲地把轮子踩得飕飕转。

“你养了只花栗鼠?”黄珊珊问。她不记得雪凝有养花栗鼠。她所知的雪凝养的最大的动物就是蚕。

“小时候曾经养过。”雪凝也在注视那只转转轮里的花栗鼠,相当出神,“它叫贝贝。在我9岁那年死了。”

黄珊珊唬了一跳,朝后挪开。“这……这里面是哪?是你以前的房间吗?你把你小时候的房间装在了镜子里?”

“不。这里面是另一个世界。”轱辘轱辘的转轮轻响中,雪凝静静地说,“也就是另一个独立的时空。我把这个世界的这个房间设计得和我自己的房间差不多,但它一直在自己独立的时空中运行,并不是我在实体世界的房间。”

“呃,什么意思?”

“好比我用电脑设计了一个虚拟的世界,在里面,我按我房间的样子设计了一个房间,但它并不等同于我在现实世界里的真正的房间。”

“原来如此……”黄珊珊觉得仿佛有些明白了,把手按回镜子上,“是说,这里面其实是一个虚拟的空间?”

“不……比虚拟空间更进一步——哎,是进许多步。”雪凝抬起手,指向镜子里,“我做的这个设计已经超出了‘虚拟’的范围,它是真实的,一个真正的独立时空,通过量子缠绕,和我们现在所处的时空连在一起。这个时空里的花栗鼠贝贝没有死,所以——”雪凝朝镜中置物架的方向呼唤,“贝贝,来,来这里。”

踩转轮的花栗鼠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大尾巴翘了两下,从转轮的隔栏间钻了出来,歪过小脑袋站在置物架的顶上。

“这里,贝贝。”雪凝又唤了一声。

那个绒球球的小家伙耳朵朝两边一撇,蹿下置物架,摆着大尾巴就跑了过来。它的模样是如此真实,有那么一瞬,黄珊珊几乎以为它会从镜子里就这么冲出来,然而它在镜面后方一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细细的小爪子贴在镜面上,屁股坐在尾巴上。

雪凝蹲下身来。

花栗鼠用门牙碰碰雪凝伸到镜面上的手指——当然是碰不到的,离得再近,也隔一层镜面。“啾!”花栗鼠搓着小爪子抗议。

“赛文在不在?”雪凝冲花栗鼠问。

花栗鼠用尾巴的尖尖指指房间门的方向。

“看来要等她一会。”雪凝对黄珊珊说,抱膝坐在了地板上。刚坐下两秒,她突然弹了起来:“哎呀,我今天忘记喂蚕了!”她低头匆匆在口袋里掏来掏去,拿出一个甜甜圈似的不明物体,把它啪地吸在镜面上。“珊珊,我先去喂蚕,待会要是赛文来,你就跟她说我等会过来。”

“什么赛文——”

雪凝已经一阵风似地跑出房间了。

“啾啾!”镜子里的花栗鼠冲雪凝的背影叫了两声,见叫不回来,朝傻傻杵在镜前的黄珊珊歪头看看,不感兴趣地转过身,又跑去置物架上玩转转轮了。

黄珊珊脑中一片混沌。

雪凝的意思是,镜子里面是她设计的一个真实的时空?

时空就是宇宙吧?黄珊珊努力回想“时空”与“宇宙”的定义(“宇”即空间,“宙”即时间,应该没记错吧?)。难道现在人类的科技已经达到可以设计另外一个独立宇宙的程度了吗?黄珊珊拍拍自己的脸:不可能的吧!

可是……无论是英格菲尔,还是这只小花栗鼠,都太过真实了!如果说是虚拟现实模拟出来的假东西,黄珊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天呐,雪凝究竟捣鼓出了什么黑科技?

也不知傻楞了多久,黄珊珊才终于留意到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为什么雪凝都已经不在这儿了,镜子还没有恢复正常?”她嘟哝着咚咚敲镜子,镜像纹丝不动,依然是酷似雪凝房间的景象。

“因为有这个量子中继器呀。”

“啥?”

“这个。”镜子里面出现一只小手,敲了敲雪凝吸在镜子上的那个“甜甜圈”的位置。紧接着一个身穿草莓色连衣裙的女孩儿从右边转了出来,出现在镜中。

女孩儿见到黄珊珊,瞪大了眼睛。

而黄珊珊见到女孩儿,眼睛差点瞪到脱窗。这张脸?这五官?这副眼镜?这分明是——

“雪凝?”黄珊珊下巴落了下来,“你怎么跑到镜子里去了?”

“我不是雪凝哦。我叫泰丝特·赛文。”镜中的女孩说,嗓音清脆空灵,像没有重量的风声。黄珊珊这才一下子想起,今天雪凝穿的是绿色卫衣和牛仔裤,而镜中女孩穿的是草莓色的裙子,如一片雾中的花瓣。可除此之外,她和甘雪凝长得一模一样!

“……赛文?”黄珊珊想起雪凝临走时讲的话。这就是雪凝要等的人?

镜中女孩点了点头。“你是谁?”她好奇地侧过脸,“只有雪凝才能叫我出来。”

“我是……呃,我叫黄珊珊,……是雪凝的朋友。雪凝去喂蚕了,让我在这边等你,她马上就来。”

“哦,我知道你。”镜中的女孩拍拍手,说道,“你是雪凝的高中同桌!”她左右打量黄珊珊,然后有些疑惑地皱起如画的柳叶眉,“可是雪凝从来没有把我告诉过任何人——任何你们那边世界的人。”

黄珊珊挠挠脑袋:“雪凝也这么说。大概因为我不小心看到了英格菲尔,那是个意外……”

“英格菲尔?”镜中的女孩眯起眼睛。

“也是你们那边的人,就是雪凝刚才请去叫你的那个人。”

“叫我?”有那么一忽儿,女孩的脸上闪现迷茫的神色,“不是雪凝自己叫我来的吗?这个世界里没有人可以直接叫我,我只接受雪凝的指令。”

黄珊珊糊涂了,她亲耳听到雪凝让英格菲尔去叫一个名为泰丝特·赛文的人,随后这个叫赛文的女孩就来了。难道有哪里理解不对吗?

“算了,不管它。”女孩迈着轻盈的步伐去搬了张凳子坐到镜前,“所以,雪凝决定把我告诉给她的朋友们了吗?”

“雪凝说只告诉我一个人。”黄珊珊扭头见现实世界里的凳子离得太远,于是学雪凝先前的样子,抱膝坐到镜前的地板上。

“哦哦,这也不错,总算可以多一个人陪我玩。这里有点无聊。”叫赛文的女孩在凳子上晃悠着腿,对黄珊珊说。

“你那里是什么地方?”黄珊珊好奇极了。

“雪凝没跟你讲?这里是一个到处都是魔法的地方。”赛文足尖一勾,踢起一粒金色的羽毛毽子。黄珊珊惊讶得连连眨眼,因为那粒毽子好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之前她根本没有发现它。

毽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光闪烁的抛物线,边落下,边变成了一朵风信子似的、梦一般的花,赛文接住花抛向空中,金色的风信子花高高地飘起,飘到窗户边上,扑地一声,变成一只叽叽喳喳的金丝雀,扑扇着翅膀从窗缝中飞了出去。

黄珊珊张大了嘴巴。

“那是……魔法?”她喘着气问,“不是魔术?”

赛文点了点头:“你们那边科学文明发达,我们这边魔法文明发达。这里,是一个魔法的宇宙哟。”

“宇宙”这个词歪歪斜斜地挂在黄珊珊耳朵里,“魔法”这个词则像一记力度500的暴击,黄珊珊觉得自己的大脑CPU像蛋壳一样碎掉了。

“这……这都是雪凝创造出来的?一个魔法宇宙?”她结结巴巴地问。

赛文点头,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窗户边去推开窗子,让黄珊珊看到外面。

黄珊珊一阵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镜中赛文的小屋原本酷似雪凝自己的房间,但窗户一开,外面的景色并不是雪凝家的木廊和后园,而是深邃无垠的虚空和星海!赛文的小屋仿佛是飘浮在洪荒宇宙的摇篮之上,亿兆星辰在它的窗外迷离闪光,银河的旋臂从它的脚下延展而过,犹如缀满星纱的浩渺光帆。

赛文趴在窗台上,朝瞠目结舌的黄珊珊扭过脑袋:“看到了吧?是真的一个宇宙哦。”见黄珊珊一脸坐上脱轨的云宵飞车的表情,赛文指向窗外右前方一条缀满星星的银河旋臂,“那里银河的边缘,有一个类似你们宇宙的太阳系,里面有一颗星球,雪凝花了很大力气建造,她是参照你们地球的数据来创造的,星球质量、重力加速度都跟你们地球很像,叫‘地星’。”

“‘地星’……”

“嗯!”赛文托着腮,一眨不眨地望着地星的方向,“雪凝跟我说,她想试验一下如果地球人类的历史不是科学文明占主导,而是魔法文明占主导,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所以她就创造了一个魔法的宇宙来放一个魔法的地球?起名叫‘地星’?”黄珊珊呆在那里直发愣。

“是呀。”赛文一跳一跳地回到镜子面前的凳子上坐下,示意自己周围的空间,“雪凝是个天才哟。这里所有的人和东西,都是雪凝创造的。”

“人和东西……”黄珊珊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包括你?”

“包括我。”赛文大大地点了下头。

黄珊珊砰地坐倒回地板上,满腹疑问都像风筝断了线。模模糊糊地,赛文还讲了什么,可她已经啥也听不见了。雪凝是个超级学霸小天才,这她早就深有体会。在数理化的课堂上,雪凝可以轻松碾压全班,甚至——如果她不是那么安静和低调的话——完全可以碾压老师。黄珊珊记得上学期教物理的周老师动员大家参加全国中学生发明竞赛,雪凝回去捣鼓了几天,做出一台全自动的迷你无人机,结果轻轻松松就拿了全国一等奖(虽然飞机设计有点丑,像只两翅插刀的螳螂,黄珊珊怀疑一定是欧阳阿姨不在家,没帮她把个美术关什么的)。黄珊珊还记得,班上的女生卓英鹂上个月不小心摔坏了她爸刚跟她买的最新版Uphone手机,吓得直哭,结果雪凝拿过来拆拆捣捣,还没花上五分钟,就帮她修好了……可是这些事儿固然了不起,仍属可理解的范围。创造出一个宇宙?创造出赛文这样跟真人差不多的存在?这超出了黄珊珊最狂野的想像!

但随即黄珊珊想起了雪凝那连数学老师都想不通的计算速度——那种无论多难的题目,只是看几眼就心算出答案的计算速度。

拥有这样神秘的运算天赋和聪明绝顶的脑瓜,或许真能捣鼓出个逆天的黑科技来?

“可,可是,”黄珊珊舌头麻木,眼望镜子里刚刚飞走一只金丝雀的窗缝,“魔法不是幻想里才有的东西吗?是不存在的呀!就算雪凝想要试验魔法的世界是什么样,怎么能造出不存在的东西呢?”

“幻想?”赛文扇扇手,“在我们这里,有好长的一段时间,科学还是幻想呢。”

“哈?”黄珊珊大为惊骇。

“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呗。”赛文像个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说,“在你们的世界里,科学大进步以前,古人也没觉得魔法是幻想呀。你们现代科学里的天文学、化学,源头是占星学和炼金术,都是古代魔法的领域呐。”

“可是老师说,占星学和炼金术都是迷信。”

“是吗?在你们世界的历史里,魔法是在中世纪才彻底消亡的。雪凝说,那时候西方人把魔法一棍子打死,认为魔法是借用恶魔力量的邪术,当作神学的异端来镇压,对所有被怀疑跟魔法沾边的人施以了300多年的残酷迫害。”

“这个我听说过,”黄珊珊点点脑袋,“是中世纪的‘狩猎女巫’。”

“对。到今天,你们世界的魔法基本已经绝种了。相反,科学则得到极大发展。”

“你的意思是,其实科学的童年时期和魔法是同一个源头……?”

“对,牛顿是你们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吧?他其实也是个炼金术士哦!他一面做出好多开天辟地的重大科学发现,一面痴迷炼金术研究,留下了上千万字的炼金术手稿。”

“啥?”黄珊珊无比吃惊,“我们的教科书上可没提!”

赛文耸耸肩,转动骨溜溜的大眼睛:“要是你们的世界现在是魔法文明昌盛,说不定教科书就只写牛顿的炼金术成就,对他的科学发现只字不提呢。”她撇撇嘴,“魔法不是幻想,不是迷信,只是你们已经丧失了对它的传承。”

黄珊珊勉力挣扎着把碎成一团的理智拼起来:“……所以,雪凝创造了你们的世界,就是要看看,历史发展如果不是科学战胜魔法,而是魔法战胜科学,会变成什么样子?”

“差不多咯。”

黄珊珊双手按住了胸口,半天回不过神。

好不容易视线重新聚焦,她一骨碌翻坐起来,兴奋地碰了碰镜子:“我可以到你那边玩吗?”。

没想到赛文垂下脑袋,耷拉着小肩膀:“我也想到你们那边玩,可惜不行。”

“不行?为什么?”

赛文“唉”地一声叹了口气:“我们这里是雪凝用‘异维规则’创造出来的,是你们的下层宇宙。不同层级的宇宙,信息可以互通,”她指指镜子里外,“但是物质交流基本不可能,转换之后质量的数量级会相差太远。”

黄珊珊不明白,迷茫地瞧赛文。

“就是我如果去你们的世界,质量会比尘埃还小,你们来我们这里,质量会大得严重扭曲引力场——就像一头鲸鱼掉进茶杯这样。”

“这样啊……”黄珊珊好生沮丧,一头抵在镜子上。就在刚才,耳闻“魔法宇宙”的那梦幻般的几秒钟里,她曾以为自己的人生美梦有了实现的指望:她一直对自己的身高不满意,要是有魔法帮忙,就可以去魔法世界学个增高咒,增高10厘米再回来!还要学会魅力魔法,从此就可以自信满满地跟郑文宇主动打招呼啦!不过一想到甘雪凝鼻梁上厚如瓶底的眼镜,黄珊珊就明白赛文讲的是实话:要是这个宇宙可以进入,雪凝还不早进去用魔法治好自己的近视眼?

“刺溜——”在她脑袋抵在镜子上的刹那,什么东西在镜面上往下滑,黄珊珊眼角余光一瞟,发现是雪凝之前吸在镜子上的“甜甜圈”。

“对了,你之前说这是啥?”她摁住那“甜甜圈”。

“是‘量子中继器’——别拿离镜面!”赛文阻止黄珊珊要把“甜甜圈”拿起来的动作,“通常情况下,除非雪凝的眼睛直接看到镜面,我所在的世界才会通过镜子在你们的世界里显像出来——雪凝的眼睛是量子缠绕的通道窗口哟。如果雪凝的眼睛挪开,又想要镜子显示出我这里的话,就要用那个‘量子中继器’固定住量子通道。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黄珊珊连忙把手指从“甜甜圈”上拿下来。“雪凝的眼睛……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想起了眼保健操那次,自己拿了面小镜子偷偷照雪凝,镜子里却没有异象,原来是雪凝眼睛没有睁开的缘故!

望进赛文酷肖雪凝的大眼睛,黄珊珊的脑海中冒泡似的翻出一个疑问:

“对了,雪凝为啥把你创造得和她自己一模一样?”

“为了方便呀。”赛文抱起胳膊。

“方便?”

“雪凝小时候可孤单了,”赛文的表情严肃起来,“她的妈妈整天画画,爸爸又不在家,没有人陪她玩。所以雪凝创造出了我,让我陪她玩,一开始是下棋,之后我们也做其他的游戏。可你也瞧见了,我和雪凝并不处在同一个时空当中,我们的交流并不方便。所以在创造我的时候,雪凝用了一台生物计算机——”

“生物计算机?”黄珊珊插嘴,“不是电子计算机?”

“嗯,电子计算机完成不了那么复杂的计算。生物计算机和智慧生命本身的物质组成更接近,而且更适宜进行量子计算和量子信号的传输。所以最初,雪凝是用生物计算机把我和你们的世界用量子缠绕通道连在一起的,这样虽在不同时空,也可以实现通讯。只是那样一来,除非她打开计算机,否则我们就没法见面。后来,她发现了一个更方便的办法:光子可以通过量子缠绕,在不同的时空之间实现讯息传播。她就把量子缠绕也建立在了自己身上。”

“缠绕自己?”黄珊珊吓了一跳。

“对,把自己当成一台生物计算机。人体结构可比生物计算机更精密,这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天才都这么疯狂吗?”黄珊珊咕哝。

赛文却很开心:“这样一来,雪凝就可以通过她的眼睛和镜子,随时和我交流啦!你想啊,如果她拿着个镜子跟我说话,镜子里的人,也就是我,却长得和她不一样,要是被其他人撞见,岂不糟了?还以为镜子里有鬼,是吧?”她吐舌头扮个鬼脸。

“呃……是比较恐怖。”

“所以咯,她必须把我设计得和她一模一样。”赛文一脸理所当然,然后微微偏开头,“除了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左额头。

黄珊珊凑上前去,发现赛文的左额上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不会觉察。

“雪凝没有这颗痣!”黄珊珊叫。

“雪凝当然没有啦。”赛文摆摆手,“这是为了区别。如果雪凝照镜子,发现里面的脸有这颗痣,就会清楚里面是我;如果没有这颗痣,就会知道是她自己的镜像。我是只在她指令的时候才会出来的,平常她照镜子还是会照出自己。”

“等等,”黄珊珊打断赛文的话音,感到了哪里不对,“你说镜子里显示出你所在的世界,是雪凝自己可控的?”

“是呀。要是每次一照镜子都是我,多不方便?雪凝也需要正常地照镜子嘛,否则怎么梳头发和试衣服?”

黄珊珊睁大了眼睛。“……可是雪凝有很久不愿意照镜子了。我是高中认识她的,从入学以来,除了今天,我没见她照过一次镜子。如果她自己对镜像可控,为什么不愿照镜子呢?”

赛文的眼眸黯淡下去:“是的,雪凝已经有很久不用镜子联系我了,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她通过镜子叫我。现在我们只能通过她房间的生物计算机才能联系上,因为雪凝说镜子的量子通道被卡住了。”

“卡在英格菲尔身上了,是吧?”黄珊珊把近几天发生的事和赛文的话联系在了一起。

“英格菲尔?”这个名字又令镜中的赛文陷入一种奇怪的迷茫。

“你不认识他?”观察着赛文的表情,黄珊珊有点困惑,“现在雪凝随便什么时候照镜子,总是英格菲尔出现,我以为你知道他。”

赛文皱紧眉头,仿佛在记忆中奋力搜寻。“我……也不是全无印象。英格菲尔好像是我们这边世界里的一个人……我应该是听说过的……”她有些恍惚,伸小手揉脑袋,“哎,宇宙里人太多了,除非特别有趣的人,我不会每个人都记得啦。可是,没有道理我和雪凝之间的量子缠绕会卡在其他人身上呀——”

“有哪里不对吗?”

赛文眨动大大的眼睛:“雪凝有没有跟你说,我是她创造的第一个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

“嗯。一开始,她只创造了我,和这个房间,其他什么也没有。”赛文指指自己身处的和雪凝房间酷似的房间,“后来雪凝要去上学,不能再天天陪我玩,我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好难过。雪凝就以我为中心,创造了贝贝,创造了一些新的地方、新的伙伴,最后逐渐延展创造了一整个世界、一整个宇宙,让我可以自己在这个世界里面玩。”

黄珊珊的嘴张成了O型。难道雪凝捣鼓出这么多闻所未闻的黑科技,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小伙伴?就像女孩子和布娃娃过家家那样?可是雪凝做的“布娃娃”手笔,未免突破了天际几百万公里……

耳听赛文一字一字说道:“由于我是她在这个宇宙的第一个创造,所以我相当于是这个宇宙的‘原点’,一个初始的‘界面’,连接着雪凝和她创造的整个宇宙。雪凝后来在这个宇宙里的每一个创造,都是通过我这个‘界面’完成的,雪凝与这个宇宙所建立的量子缠绕通道,是和‘界面’,也就是我连在一起的。因此,从根本原理上来说,这个世界和你们的世界之间的量子缠绕是不可能跳过我、直接连在这个宇宙里的其他人身上的。”

黄珊珊鼓起腮帮:“好绕……我……我不是很明白。”

赛文想了想,认真地看着她:

“打个比方吧:我所在的这个宇宙——这里的其他人和东西,好比计算机的各种应用软件,我呢,好比是操作系统。雪凝好比是系统管理员。一台计算机如果没有基础的操作系统,对任何应用软件的安装、编辑和卸载都无法完成,是不是?所以啊,在雪凝创造的这个宇宙结构中,不可能在不通过我的前提下去直接联系或修改宇宙里的其他人或东西,这和不能跳过操作系统去装应用软件是类似的道理,明白了吗?”赛文抬手示意身后窗外的星海。

“这样讲就好懂多啦,你相当于这个宇宙的大总管!”黄珊珊若有所悟,连连点头,然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赛文,“你只是个人工智能?啊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像你一样——像真人一样的人工智能……”

“要是雪凝把她在人工智能方面的成果公布出去,你们的世界恐怕要炸开锅吧?”赛文翘坐在凳子上,“唔,可是她不想公布,你既然知道了,要为她保守这个秘密哟!”

为什么不想公布呢?黄珊珊出神地回望窗外浩瀚的宇宙星海,心想:要是公布出去,拿诺贝尔奖也不在话下吧?可是随即,她的脑海中划过雪凝在大雨里郑重地要她承诺的表情,不由打了个激灵。

“我会保密的!”她轻轻地说,伸出小拇指,隔着镜子跟赛文拉钩。

赛文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也伸出手指和她拉勾。“所以,那个叫英格菲尔的是怎么回事?”拉完勾,她歪着头问。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黄珊珊把在洗手间外面听到的都告诉赛文。

赛文听完,拉着小裙子的荷叶边凝神思索。“这么说,英格菲尔是我这个宇宙里的一个人,雪凝为了让欧阳阿姨可以照着英格菲尔的样子画出艾斯魔皇,才必须令他可以在你们的世界里显像出来。但是随后就卡住了?”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推测着,“奇怪,你这一说,我记起雪凝跟我讲过这件事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嗯,我当时还同意出借镜子的通道给英格菲尔临时连一下。为什么现在都快记不得了呢?我的记忆最近好奇怪……”

黄珊珊不知该说什么,雪凝造的人工智能得了健忘症?可是除了英格菲尔的事,赛文对其他的事情似乎又记得很清楚。

赛文喃喃:“但是以前,雪凝和我之前的量子缠绕从来没有卡住过呀,也没有不可控过。”她抬起脸来,直视黄珊珊,“你确定雪凝说她现在找不出解决卡住问题的办法?”

黄珊珊点点头。

“真怪,居然有雪凝解决不了的问题。”赛文困惑地嘀咕。

这天晚上,黄珊珊做了个古怪的梦。

一开始她梦见自己在果冻一样的黏稠空气中下落,掉在了英格菲尔所在的那片巨大的焦土空地上。但是英格菲尔并不在他的黑镣王座上,那个空荡荡的王座——长得像个大树桩,却咧开嘴跟她讲话,说能安排郑文宇在情人节送她巧克力,只要黄珊珊答应教它量子缠绕是怎么一回事。黄珊珊满口答应,可量子缠绕属于量子力学领域,她一丁点也不会呀,于是就想到去找甘雪凝帮忙。她在空地上跑呀跑呀,怎么也找不着甘雪凝,却跑进了一片寒冷晦暗的森林里,又冷又累,彻底迷了路。正急得不知所措,一只尾巴冒着火星的花栗鼠不知从哪跳出来,把她拉出了森林。

随后黄珊珊梦见自己躺在赛文房间的小床上,那只花栗鼠(尾巴依然喷着火星)端端正正地坐在她枕边——原来是贝贝。贝贝开口,像人一样讲话,问她喜欢橙子口味的巧克力还是松子口味的巧克力,黄珊珊腾地坐起来:

“巧克力!郑文宇!哦,我答应要教大树桩量子力学——”

“答应的事一定要完成哦!我送你过去哦!”贝贝郑重其事地摇晃尾巴,朝她抬起一只小脚丫,“砰!”也不知花栗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黄珊珊被踢出了赛文的房间。

然而她没有直接回到有大树桩的空地,却在雪凝的小床上醒了过来——由于甘雪凝房间的床是单人床,睡不下两个人,所以昨晚雪凝把床让给黄珊珊,自己去妈妈的房间睡了。此刻,黄珊珊一个人在雪凝的房间里,睁开眼睛,惺忪地打量四周。

量子缠绕?

——教大树桩量子缠绕是怎么一回事,郑文宇就会给我送情人节巧克力?

她的意识还没从荒谬的梦逻辑里清醒过来,只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这么想着,迷蒙的睡眼落向整面墙的壁式书橱。依稀记得,雪凝的书橱里是有好多量子力学物理书的。

迷迷糊糊地,她下了床,朝书橱走去。

她瞧见自己的手从书橱里取了一堆书出来,坐在写字台前看。

看呀看呀,究竟过去多久了呢?

是真的在看书?还是梦里在看书?

黄珊珊脑袋沉沉的,分不清。

早上,她只觉得做了特别累的一个梦,好像一夜没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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