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夜虚静域（4）——独特的风魔法·风暴曼陀罗龙的又一传说

“那现在博物馆还向公众开放吗？”

“当然不行啰。如今的地底世界是夜芒台的总部呀，总不能随意让公众来参观？”

雪凝猜想也是。这就好比地球上的中南海里有一座博物馆，当然是无法向公众开放的了。“好可惜……”

“是呀，有点资源浪费。”莎莎赞同。

“呃，那我去参观，不要紧吗？”雪凝放慢脚步。

“你？不要紧啊。你进夜虚静域是辅座亲自批准的。再说，那座博物馆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场所，千年前，人类还居住在地底的时候，它可是大众常去的地方呢。”

雪凝放了心，跟在莎莎身后，连着转过两个岔道口，视野瞬间辽阔：她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地底广场边缘，阵阵清风从广场上吹来，脚下的地面朦胧洁净而又光泽氤氲，好像静止千年的光阴。广场中央矗立着雪凝今天见过的最大的一座喷泉：喷池泉中的朵朵夜百合花造型比其他喷泉里的高大数倍，繁复精致的花蔓亭亭玉立，栩栩如生。与其他途经之处的喷泉只喷涌一种物质不同，这座喷泉里，共有四丛夜百合花，呈现“三角合拱中心”的排列，其中，正北的夜百合花喷的是水，西南的夜百合花喷的是火焰，东南的夜百合花喷的是金砂。在穹顶的幽辉照耀之下，夜百合花里源源涌出的水柱犹如舞动的银鬃，火焰犹如橙色的幻月，金砂犹如霞光下喷薄的璀璨潮汐。

而在这三丛夜百合花的中心，有一丛最大、最绚丽的夜百合花。只是，这丛花的花芯里并没有东西喷涌，仅仅是静静地悄立在水、火和砂的灿影之中。

作为一个理科思维严密的姑娘，任何不那么符合几何逻辑的人工建筑，都不容易逃过雪凝的视线。

她朝喷泉多望了几眼。

“莎莎，这座喷泉好漂亮。可是中间的喷头是不是坏了？为什么中间没有喷泉涌出来？”

莎莎朝喷泉瞥去：“哟，你的观察力真不赖。”她笑，“不过，最中间的那束花，没有坏掉哦。你不妨感受一下，它花芯里喷出来的是什么。”

“‘感受’？是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对。”莎莎站在雪凝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广场上的风海浪一般拍打着她黑色的袍摆，掀起她翘然的栗色发尖。

雪凝瞧着她，突然意识到画面有哪里有不对：仔细想来，这里是地底呀，怎么会有风，还这么大？

雪凝轻轻抬起手指，感受空中的气流。

“是……风？最中间的夜百合花，喷出来的是……风？”

莎莎竖起大姆指，绽颜微笑。

“可是……”雪凝吃惊地望望莎莎，又望望喷泉。一经提醒，她现在确乎觉察出来：广场上的风，都是源源不断地从喷泉中央的那束夜百合花丛中吹出来的。可是这……不可思议。要知道，“风”并不属于绿、红、黄、金、蓝五大基本魔法属性里的任何一种。也就是说，要用纯魔法的原理产生风，非常难。这一点地球人或许难以理解，毕竟地球是科学的文明，风这种东西，根据物理的科学法则，扇一扇就会有，电风扇又是如此普及。然而从地星的魔法文明角度看，靠纯粹的魔法手段在不涉及任何空气动力学原理的情况下凭空催生出“风”，是难以想像的。纯粹靠魔法产生风，需要沟通天地自然的造化之力，绝非一般魔法手段所能及！

这也是为何雪凝在法力被封印住之后，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施展化风术的重要原因——以前，她的魔法能量可以随意地弥漫到天地之间，调动天地间的自然风力；现在，她体内的魔法能量和天地自然的造化之力之间竖起了一道封印之墙，意味着她几乎不能施展需要沟通天地魔法伟力的高深法术了。

正因为“风魔法”如此另类，即便在魔法随处可见的地星，人们需要风力的时候，仍会老老实实地像地球人一样，用物理的方法去解决。你会看到炎热的夏季里，东方人手摇团扇消暑，西方人手挥大羽毛折扇降温。全自动的风扇也是有的，但扇页转动的原理和地球上差不多，仍是空气动力学，只不过能量来源不是电力，而是魔法晶石。

雪凝瞧着广场中央的喷泉，感到不可思议：她熟稔化风术，分辨得出魔法产生的风和物理产生的风的区别。她能肯定：眼前的夜百合花喷泉中央花丛里喷涌而出的风，不是通过物理的方法制造的——没有风扇的转鸣，也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风向流动规律。这个喷泉喷出来的风，像是有生命的精灵一样，在广场上飘忽翕动，既有抚面微风之柔，也有振衣揽发之劲，尤其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新气场，给深埋地底的地下城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鲜活气息。

——这风是有魔法的灵性和脉博的，是赓和着天地自然的魔法力量的！

雪凝屏息迈腿，朝喷泉跑去，伫立在巍然瑰丽的夜百合花影下感受了一阵，忍不住朝莎莎扭头：“这是怎么做到的？”她由衷地好奇。

她好奇的目光与莎莎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莎莎也在好奇地看向她。

“你分辨得出来这是魔法的风？”莎莎问。

雪凝点点头。

“Well,well,well。”莎莎连着惊叹了三下。

“怎么啦？”

莎莎没有回答，视线扫向雪凝的前额，眼里闪过一丝怔怔的、不易觉察的困惑。

雪凝抬手擦擦前额，以为那里有什么脏东西。

莎莎笑了，移开视线。“你可真是位独一无二的小姑娘。”她意味深长地说，在雪凝旁边的喷泉池台沿上坐下来，“第7纪元的常识在你身上不断崩溃。看着你，我仿佛看到了传说里的魔法黄金时代奇迹。”

“……”雪凝将手从前额拿下，不知该往哪里放。

模模糊糊地，她猜测出：感应出风的魔法属性看来不属于第7纪元的魔法师正常会有的能力。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正常魔法师的能力范围是什么？她的魔法经验，几乎都来自与未来的阿克米大魔头的对抗，而阿克米显然不是正常的魔法师……

雪凝揉了揉自己的脸。幸好是以古人的身份装模作样呀，在莎莎等夜芒台大法师的眼里，自己身上古怪的地方，都甩锅到了第6纪元头上……

她小心地岔开话题：“我猜，这座喷泉是夜虚静域的通风系统的一部分？我之前就在想，这么大规模的地下城市群，空气流通问题要怎么解决……”

“没错。”莎莎的语气透出欣赏，“这广场上的喷泉叫做‘风之泉’，是这座城市的‘风眼’。全城的清新空气源头都来自这里。”

“每座地下城，都有这样一个‘风眼’？”

“差不多，大一点的地下城不止一个‘风眼’。夜虚静域距离地面极深，但丝毫感觉不到空气浑浊，对不对？”

“是的。”雪凝翘起鼻子使劲嗅了嗅。广场上的空气尤其清新，比地面上春日公园里的气息还灵透，原来是有“风眼”呀……

也对，以地星人极其有限的科学水平，很难想像他们能用空气动力学的物理原理建造出支撑得起整个夜虚静域的通风系统。这么好的通风效果，只可能是使用魔法手段解决的。

问题是，“风魔法”本身也是特别难的领域呀。夜虚静域这样庞大的规模，得是怎样级别的风魔法法术才能支撑？

她的身边，莎莎将手伸进喷泉清凉的水柱里：“你刚才问这是怎么做到的，真是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呢。真是的，我以前也陪别人来参观过夜虚静域，怎么从来没人问出你这么有水平的问题？雪凝你在东方的时候，一定是个小学霸吧。”

“……”

莎莎没有深究，仰望喷泉，轻轻地说：“‘风魔法’，沟通天地造化之力的魔法之术。在你们第6纪元，会的人多不多？”

雪凝张了张口：“好像……不多。”（我猜……）

“第7纪元会的人更少，这是一门十分冷僻的魔法分支，至少在西方是如此。听说你们东方的大法师里，倒是有人擅长。”

“唔。”东方人更擅长风魔法？雪凝迅速思索了一下自己当初对这个世界的魔法架构，心里隐约明白了原因。

只听莎莎说：“据说千多年前，最早的一批地下城，是和东方魔法师合作兴建的。毕竟地星从第三轨道置换到第五轨道之后，严寒降临整个星球，全人类——包括东方人，都转移到了地下生活。在通风系统的难题攻克上，据说是借助了东方的风魔法帮助。这里头，有一个传闻。”

“传闻？”

“像这样的‘风之泉’，”莎莎挥手指指面前的喷泉，“只是‘风眼’。它们不产生风，只传递风，将风输送到夜虚静域的各处。”

“也就是说，还存在‘风源’？”雪凝反应很快地问，“所有‘风眼’送出来的风，其实都来自‘风源’？”

“你这小脑袋。”莎莎说，“真的只有15岁吗？”

“……”

“对。传闻里说，在地底城市最初兴建的时候，古代的大法师们在地基的深处埋下了一个‘风源’——一头风暴曼陀罗的化石。以此为风魔法法阵的核心，延伸出了支持整个地下世界的通风系统。”

“风暴曼陀罗？”雪凝仿佛被电弧震了一震。

“只是传闻啦。”

“如果是真的，那手笔太大了！”

“是呀。难以想像咱们脚下有一头上古神兽化石，不是吗。”

雪凝无言地点点头。这个传闻的惊骇程度，好比有人告诉她，地球联合国总部的中央空调供暖效果那么好的秘密是因为里面埋着后羿和他射下的十个太阳。

莎莎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咯，就当个传闻听听吧，不要较真啦。”

雪凝没有开口，内心里，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传闻，该不会是真的吧？她朝喷泉最中心的“风之夜百合”深深地凝视了一眼：的确，要是有风暴曼陀罗龙的天然风属性魔法威力加持的话，倒真能凭纯粹的魔法之力支撑起整个地下世界的风源。

那么，阿克米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梵图斯的？是不是在他成为夜芒台的首座之后？如果夜芒台的地底有风暴曼陀罗的化石，这和阿克米得到一头风暴曼陀罗坐骑，有没有关系？

雪凝的思绪在池中的水波、火影和砂幔中蔓延，直到莎莎向她指明广场对面博物馆的大门方向，她仍在思考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