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蝶影重重（2）——缺页之书·流血的史纲

小心翼翼地翻开《千年战争史纲》，雪凝决定从这一本开始读起。很快，她就沉浸在书的内容里：

“……胥普路斯帝国的‘天鹅皇后’凯莎琳以至高的皇家礼节聘请夜芒台大法师舍迪亚·西斯威德金担任宫廷首席资政大臣，此举打破了‘星芒大法师从不参与世俗国家政治’的千古禁忌，令天下哗然。西岛其他各国君主起初犹豫观望，然而天谴并未降临胥普路斯，相反，这个爱得米亚海的小国在舍迪亚大法师的关照下，风调雨顺，蒸蒸日上，仅用三年时间就吞并了北方的古蛮部落，国土膨胀十四倍，横扫爱得米亚半岛全境。夜虚宫中，更多的夜芒台大法师表露出从政意向，其他西岛各国王庭欣喜若狂，争先恐后，掀起聘任夜芒台大法师担任国家要职的风潮。西岛进入史无前例的魔法威权与世俗政权的大融合。

“面对新生的夜芒台打破禁忌在世俗国家争权夺地，天空之城的御斯圣神殿上，古老的圣芒台表现出了无动于衷的静默。圣芒台大法师们依然恪守‘星芒大法师从不参与世俗国家政治’的准则。过去，在夜芒台尚未崛起的年代，世俗国家的国王们为求得星芒大法师一谏，对圣芒台毕恭毕敬、战战兢兢。如今有了夜芒台的火热依靠，世俗的国王们对圣芒台的千古威权逐渐丧失了敬畏。圣芒台立于天顶之上的教条和清规戒律早已令他们失去了耐心。‘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唯圣芒台是听呢？’他们说，‘夜芒台的大法师也是星芒大法师啊，也是能够沟通天地自然的造化之力的魔法巨匠。’”

雪凝的目光在“星芒大法师”这个词上停留。这个词在两段文字里出现了四次，似乎是个专有名词。她搜索记忆，依稀觉得自己以前也在哪里也听过这个词。是在未来大战的时代？还是很久以前自己在生物计算机上观察魔法宇宙的时候……？

雪凝清楚，现如今，地星人对从事魔法之道的人一般有三种称谓：经过洗礼的正式魔法师被称为“魔法师”、“法师”；懂较多魔法但并非正式魔法师的，被称为“术士”；而夜芒台的直属魔法师，常被人们尊称为“大法师”（GrandMaster）。雪凝一开始以为“大法师”是约定俗成的敬称，但从《千年战争史纲》的这两段文字看，它其实是“星芒大法师”的缩写吗？而“星芒大法师”，是特指能够沟通天地自然的造化之力的强大魔法师？

那“星芒”二字是什么意思？

雪凝朝后一坐，靠在椅背上，她记起一个细节：在未来大战的时代，阿克米不戴任何头盔和头饰的场合，前额上会显露出一只有很多很多星芒的芒星图案，芒星的颜色有时是银色的，有时是黑色的，似乎会随着他魔法能量的涌动而改变色泽。在阿克米的麾下，几乎所有的较为厉害的人类魔法师额前，也都有一只色泽各异、星芒数量各异的芒星图案。

雪凝那时没有多想，还以为那些芒星图案是阿克米一伙的特有标记，就像《哈利·波特》里伏地魔在食死徒的手臂上盖章盖个黑魔标记那样？（不过伏地魔没把黑魔标记盖章盖到自己身上，阿克米额头上倒是也盖了一个芒星）。直到此刻看到《千年战争史纲》里的“星芒大法师”一词，雪凝蓦然联想到今天她见到的各位夜芒台大法师们：他们的前额，无一例外地绑有发带！发带之下，会不会都有一颗芒星？

难道“星芒大法师”＝额前有一颗星星的法师＝能够沟通天地自然的造化之力的魔法师？

这是神马设定？

芒星是画到额头上去的、纹身到额头上去的，还是星芒大法师的法力自然生成的？如果是后者，我有这样设定过吗？难道是人类自己进化演变出来的？

雪凝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在法力没被封印之前，她也能沟通天地自然的造化之力，那时自己的额头上有没有自动生成一颗芒星？雪凝使劲回忆，最后对自己表示无语：之前的46+4次穿越中，她没一次照镜子看过自己！所以压根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头上有没有星星！

“咕咚。”雪凝丧气地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把书翻到下一页，想看看书上有没有对星芒大法师的进一步释明。只见下一页写道：

“的手段。伊斯坎法战役让世界看到了将星芒大法师的通天法力用于战争的恐怖威力，也让天鹅皇后凯莎林成为西岛最耀眼的不败传奇。两年半的时间，共有三十八国军队集结在她的天鹅徽下，夜莺海的千里波滔被血色染红，东方大陆的门户被西方联军攻破，西方联军在众多夜芒台大法师的带领下，长驱直入，喊出‘用两年时间打到星庭门口’的雄言口号……”

雪凝停了下来，把书翻回前一页，确认前一页最后的几个字是“的魔法巨匠。”而这一页的开头是“的手段”，两页无法连贯起来。不但句子连不起来，内容也连不起来，前一页刚讲到西岛各国掀起聘请夜芒台大法师担任国家要职的风潮，这一页怎么讲起西方联军和东方的战争了？战争是怎么掀起的？西方联军为什么要攻打东方？这些都没讲，中间是不是缺了内容？

雪凝于是去瞧页码，发现前一页的页码是34，后一页的页码是72。中间竟然缺了整整38页。

她拎住书的两边，提起来抖了抖。这书太古旧，装订线几近崩散，会不会是有部分书页掉落下来，被人夹到书里其他地方了？然而抖了半天，没有零件掉落。雪凝于是用飞快的速度，像点扑克牌那样，右手大拇指弯起书页一页页扫视右下角所有的页码，想看看是不是这38页被粘贴进了其他地方，结果这一查点，38页没找到，反倒发现了更多的缺页：

304页至392页之间、555页至631页之间、1110至1234之间……也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本《千年战争史纲》怎么会有这么多缺页？它被收藏进博物馆的时候已经这样，还是书页被某个阅览者撕走了？

雪凝把书打开到最前面的目录索引，想瞧瞧缺失的页数分别对应什么内容。经过仔细对照，她发现：缺失的35－71页，正好是讲述千年战争的起因的部分；305－391页，丢失的是关于圣芒台的倒数第二代首座那拉尼·阿加席亚斯金被宣判叛国罪、处以极刑的整个经过；555页至631页之间丢失的是赤道火冕的建造者以及建造过程的所有信息（这个太遗憾了，自从听了娜西莉亚跟约什讲的关于赤道火冕的历史，雪凝一直对赤道火冕的建造者十分好奇）；1110页至1234页之间，缺掉的是关于魔帝萨冷的崛起经过——从目录的章节标题看，至今仍令人们谈虎色变、近千年前几乎一手将地星毁灭的魔帝萨冷，竟然是圣芒台的末代首座！但在书缺了整整124页的情况下，魔帝萨冷究竟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为什么要毁灭地星，整个都显得没头没脑。

雪凝合起书，感到莫名其妙。从没缺页部分的记述风格来看，这本《千年战争史纲》原初的版本应该十分详实，可是为何会散佚了这么多页？隐隐地，雪凝觉得缺失掉的内容，好像都是非常关键的部分，都是能够解释历史的拐点与转折的信息。一本史纲失去这些内容，好比一个人被抽去了全身的重要关节，纵然仍有血肉和骨头，但已经无法支撑起整个身体，成了“瘫痪的、散架的”史纲。

雪凝把合拢的书平托起来，抬到与眼睛齐平的地方，希望出现奇迹，发现哪里的厚度多出来一块，缺失的书页都藏在那里。然而，除了缺页多的地方在装订线附近都瘪下去一块之外，没有哪里厚度是多出来的。

要说有什么发现的话，就是从这个侧向的视角看去，缺页处的装订线附近都有一条隐约的暗红印渍。她把食指从印渍处插进去，把书展开，发现这些暗红印渍深深地浸透进书的装订缝里。整本书只在书页有缺失的装订缝处才有暗红印渍，其他页码完整的地方，装订缝隙里都是清清爽爽的。

雪凝将指尖在304页至392页之间的夹缝里按了按，手指沾上了一层星微的暗红粉屑。她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这些暗红粉屑，很像……血迹？就仿佛当初这些书页被从书里撕走的时候，这本书流过很多血似的。

雪凝触电般地把书放下，手指发烫，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