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暴力小雪”（1）——布丁老师的拉线袋
星期五之后便是星期六，雪凝迎来了在圣罗约学院的第一个双休日。她依然未被获准离开临时医务室，因为尽管这几天米娜护士长为她换了三种去疤凝膏，她背后的那枚滴溜溜圆的深红伤疤依然没有丝毫淡化的迹象。这就令米娜护士长怀疑，造成这处火魔法烫伤的魔法力量并未真正抽离。米娜护士长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引导雪凝尽量回忆当日背后的剧痛发生时，有没有什么被疏忽的细节。雪凝自然是讲不出个所以然。
心里，雪凝其实有所忐忑：手指上那不知消失去了哪里的血咒印记，和这伤疤有无关联？可那是黑魔法的血咒印记，又不是火魔法的印记啊……
偏偏这个不能跟米娜护士长说。
星期六上午，米娜护士长把前来找雪凝玩的同学们吆喝赶走，将雪凝留在树屋里，为她敷一种新的叫做“万华霜”的香气馥郁的特效去疤药，之后观察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后的施药效果，最终，她放弃地摇了摇头。
“最强力的去疤药膏也毫无作用！真是罕见，明明已经痊愈了，为什么疤痕上的颜色不消褪？看来只有给我们的第一校医比依法师写枫叶书笺了。”米娜护士长一边啧舌，一边嘟哝，“唉！我本想避免远程向比依法师请教，她虽然一定会热心发来建议，可她的那些药剂配方……”
雪凝此前听米娜护士长提起过，圣罗约学院的第一校医比依法师医术高明，但最近这段时间正在南方某地做紧急医疗支援，暂时回不了学校。而就雪凝这段日子所见，米娜护士长以及几位助理校医的医疗水平足以应对校园里发生的绝大多数病例。雪凝未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火魔法烧伤，居然会令米娜护士长觉得有必要专门写信向比依法师请教。
以风为投递员的地星枫叶邮政系统效率奇高。黄昏时分，米娜护士长便收到了比依法师从遥远的南国发来的回笺。米娜护士长将回笺展开匆匆阅读，□□了一声：
“我就知道！”
雪凝把脑袋凑过去，发现那是一张四瓣花形的条纹信纸，上面一种娟秀的字迹写道：
“亲爱的米娜：
来信收悉。
根据你所描述的情况，若专门抽离火魔法力量的特效药膏甚或万华霜皆无效果，可尝试如下膏方：
1根魔鬼竹的竹笋，新月时采挖
8朵不夜原镇魂树的花，满月时摘取
2枚镇狱火烈鸟的蛋，残月时收集
3片八叶龙牙草的第七齿叶（亦可用3克龙牙磨成粉替代）
3枚从愤怒的黑月霸王龙身上拔下的鳞片（采集时可随身携带愫愫花怒之酒）
128克地参胶
九色梅的九色花瓣各备少许，逐色添加，直到药膏呈雪白色为止
又：如上述膏方对伤疤起到减淡作用但无法完全消除，可在药膏中添加星光百合的花粉以强药效。
祝好
比依”
“‘祝好’？这可一点也不好。”米娜护士长将信笺折起来，揉着太阳穴。
雪凝颇能理解米娜护士长——虽然她对地星的魔法植物学和魔法动物学尚处于小白阶段，但比依法师提供的这张膏方上，除了“地参胶”看起来还算正常（毕竟莱安诺副校长的办公室里就能种植地参）、九色梅或许能在魔植商店买到（昨天偷听到的埃德琳老师和阿克米的问答中的），其他原料似乎一概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难搞气息？
——“八叶龙牙草”，这个雪凝倒是知道的，穿越到阿克米5岁时，她瞧见这种魔草是斯维因所在的布西米村附近悬崖峭壁上生长的著名药材，问题是：它非常、非常地贵……
——至于“黑月霸王龙”，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好像是和金苹果树精相遇那天，它兴奋讲述的某个八卦里出现过这个名词？这种龙似乎是……只有月亮上才有的？！
晚餐后，雪凝的报到接引人布丁老师到树屋来访，得知了雪凝的“古怪伤疤症状”，顺带看到了比依法师列的膏方清单。
“真是比依的风格啊！”布丁老师大笑。
“我就知道，”米娜护士长不停地喃喃，“她给的建议虽然照着做通常都疗效奇佳，可问题是怎样‘照着做’？魔鬼竹！不夜原的镇魂树！镇狱火烈鸟！这是要派个敢死队去收集原料？更不用说‘愤怒的’黑月霸月龙鳞片！去拔一头怒龙之鳞！就算约赛因的猎龙远征队也不敢接这种任务吧？”
“唔，约赛因总是不乏亡命徒。”布丁老师耸耸肩，“出得起价钱，就有人卖得起命。”
“米娜护士长，”雪凝试图传达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不去疤不要紧，反正这个伤疤早就不疼了，而且形状圆溜溜的挺规整的，也不难看啊。”
米娜护士长抬手摸她的额头：“我这么些年接诊过那么多女孩子，还没有谁说过对身体上留疤不介意呢。你有没有发烧？”
“没有。”雪凝摇摇脑袋，朝布丁老师伸出一只松鼠般的小手，“阿布老师帮我证明一下没发烧？”
布丁老师握住她的小手：“嗯嗯，手倒是冰冰凉！不过，哈哈，我可不能帮你证明是否发烧，我的体温一向比大多数人高。”
雪凝感到布丁老师的大手简直像壁炉一样温暖：“阿布老师你在发烧？”
“不，我的体温就这样。”他哈哈大笑。
米娜护士长向他比划雪凝背后伤疤的大小：“这么大，直径3.5厘米的圆形疤！深红深红的，跟多了块胎记似的！这小姑娘现在说她不介意，将来后悔怎么办？”
“我不会后悔的。”雪凝认真地说。她是真的不担心：有谁会注意她的右肩胛下面呢？就算有人注意，那么滴溜溜的一个红色大圆，她可以说是拔火罐的嘛！事实上，经历过血与火的末日浩劫，对于伤疤她早已麻木。况且，她真正的身体在地球上，以后也还要回地球。魔法宇宙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她地球的身体。
“你这有趣的小鬼头，”布丁老师说，“虽然是个丫头，倒一点也不婆婆妈妈。”
米娜护士长双手叉腰：“阿布老师，这是什么话！哪怕不考虑疤痕的问题，用通常的拔魔药膏居然完全无法撼动那个伤疤，万一里面有未拔除的负面魔法能量呢？”
“这个倒是。”布丁老师承认，“对于医学您是专家。”
等米娜护士长离开去别处查房，布丁老师冲雪凝眨眨眼：
“上回给你的拉线袋呢？”
“啊，那个，多谢阿布老师呢！”雪凝把拉线袋从书包里取出来。
“其实有个简单的方法呀。”布丁老师接过拉线袋，展开手中一张四瓣花形的信纸。
“咦，这是比依法师的回笺？可我刚才瞧见米娜护士长收起带走了？”
“嘘——！这是我悄悄复制的，原件还在她那儿。”布丁老师捞起床头柜上的笔，刷刷将信纸上“地参胶”和“九色梅”那两行划掉，对折对折又对折，折成小小的一块，松开拉线袋的口，丢进去。
雪凝张大嘴巴：“您这是——”
“看看能不能换到点啥——哟，出来了。”布丁老师打开小拉线袋的口往里头张望，然后倒提着袋子朝外一倒，“哗啦啦”，一样接着一样的物件滚落到床单上：一根隐隐散逸漆黑魔气、二指宽的小竹笋，两枚丹顶鹤蛋大小、蛋壳呈燎烈的赤红色的蛋，小小的一块尖牙碎片，然后居然是——3片黝黑发亮、根部宛然带有血迹的龙鳞。
布丁老师把滚落出来的东西看看，提着袋子又抖了几抖，咕哝：“好像还差点什么？……嗯，没有不夜原的镇魂树花……也没有星光百合的花粉。这帮家伙的尿性……”
拉线袋里每掉出一样东西，雪凝的眼珠子就凸出来一分，直到终于反应过来，飞扑过去按住布丁老师还在拎着拉线袋底部抖啊抖的手：“这些东西可以退货吗，阿布老师？这得要多少代价才能换到？”
“安啦。也就是些现成的小东西。”布丁老师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瞅了瞅墙壁上的一溜排通草篮子，挑出一只空的，把拉线袋里掉出来的东西三下两下盛进去。
“好了，现在就缺八朵不夜原的镇魂树花，以及星光百合的花粉。至于地参胶，鸣森之森里就能挖到新鲜地参，品相多半比这袋子能提供的好。九色梅的花瓣不易常温存放，配药的时候再跟这袋子要即可。”
“等等，可是我怎么觉得，”雪凝踮起脚尖朝篮子里头望，“最难最凶险的东西反而齐得最快？”愤怒的黑月霸王龙的龙鳞（带血的！）！镇狱火烈鸟的蛋（热乎的）！而且拉线袋提供的居然不是八叶龙牙草，而直接是比依法师写在括弧里备注的可作替代品的小块的龙牙！
“那要看以谁的标准评价难度。”布丁老师把拉线袋放到她手上，“比如现在还缺的八朵满月时采的镇魂树花，虽然对某些……人来说或许不算多难。但长在不夜原上的镇魂树……那就要看愿不愿意去了。至于星光百合，好吧……反正比依法师也没写必须要。倘若实在需要它的花粉增强药效，到时你可以去跟阿克米打个商量。”
雪凝狐疑地瞧布丁老师。为什么老师们提到采星光百合，都跟阿克米扯上关系？然而布丁老师没就这个话题深入，雪凝着急劝布丁老师让拉线袋把这些无价的原料收回去，也没有心思问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