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寒川

《北上寒川》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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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医生,北环路发生重大车祸,请您立刻过来!”

“知道了,马上来。”

“您不用去现场,院长给您安排了手术。”

“好,一会见。”

低沉的男音喑哑,带着浓重的困倦,顾珩北坐起身,揉了揉额角,他微微闭目三秒钟,再睁开后双眼已是一片清明,俐落地掀被下床。

房间里墙壁上的挂钟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时钟和分钟汇合,指在“4”的数字上。

正是凌晨四点整。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十二月的天,屋里开着暖气,卫生间里却寒气森然,顾珩北在洗冷水澡。

赤/裸的身躯带着嘶嘶白气站在镜子前,刷牙剃须,顾珩北抹了抹下巴,对着镜子眦出八颗牙,虽然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顾医生依然还是第三人民医院之花。

他的公寓是医院家属楼,快走过来不过五分钟。

医院门口停满了车,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一抬抬担架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车上跳下,大厅里奔出数十个护工护士,两股人□□汇成一股奔涌河流冲向手术室。

“顾医生你来了!”住院部护士长朱晓楠跟在顾珩北疾行的步子后一路小跑着,“四号手术台,开颅血肿清除引流,陈院长指定你主刀,车祸发生时病人头部受到重击,这是片子……”

“这么快就出了片子?”顾珩北有一丝诧异,他接过朱晓楠手中的磁共振成片,也没注意牛皮袋封皮上的名字,只抽出片子边走边看。

朱晓楠边走边说:

“这次事故里有两个大人物,一个院长亲自操刀,还有一个指明给你,大富豪纪寒川,片子出得能不快嘛……”

顾珩北脚步倏地一顿:“你说谁?”

“纪寒川,N·m科技的那个……”

顾珩北惊奇地问:“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哈?”

另一楼层的手术室内,陈院长刚穿上手术服,助手匆匆推门而入,他靠到陈院长耳旁,焦急而压抑地说:

“院长,顾医生说他要跟您换病人……”

“什么?”陈伦年近六旬,嗓门却中气十足,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助手的传话,“你说顾珩北搞什么?”

“顾医生拒绝为纪寒川手术,他说他怕自己把手术刀捅进纪寒川心脏里去!”

……

“顾珩北!”

院长办公室里,陈院长的咆哮隐隐传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医生,你的职业素养都被狗吃了?你知不知道医生没有拒绝病患的权利?就凭你今天这一出,吊销你执照都是该的!”

如果是其他人,陈院长能直接把人踢出医院,但是顾珩北这小王八蛋他是真舍不得,只能苦口婆心,“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医生最重要的不是技术,是医德,医德!你技术再好,水平再高,你都不能缺乏对生命的基本尊重!希波克拉底誓词给我背一遍!”

顾珩北背着双手站在办公桌前,从善如流地开口了,他的声音如清冰碎玉相击,十分流利好听:

“……我会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病人的健康将会是我首要的顾念……我不容许让年龄、疾病……或任何其他因素的偏见介于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我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

陈院长一声暴喝:“你倒是有脸背!”

顾珩北白大褂的前襟上沾着斑斑点点的红黄浊物,眼底也因为睡眠不足和近十个小时的手术而血丝弥漫,不过他依然脊背笔直,五官深邃清俊气质玉树临风,只是一开口就把陈伦再气个倒仰:

“誓词里也说了,我们是行医救‘人’,至于那不是人的玩意儿,我管他去死。”

“这叫什么话?你跟纪寒川有什么仇什么怨?”

“老师,”顾珩北认真地说,“N·m科技祸害了多少青少年,不说远的,刘医生家的小孩儿上个星期还偷刷了他两百块买游戏皮肤,还有林护士家的小崽,给女主播送了两千多的礼物,林姐气得差点跳楼……”

陈伦额角青筋直跳:“这跟纪寒川有什么关系?”

“那游戏和直播平台背后的老板都是姓纪的,抵制无良奸商,保护未成年,人人有责!”

陈院长生生被气笑了:

“少给我胡扯淡!我不管你跟姓纪的有什么恩怨,这种事情再有一次你就给我滚蛋!还有,交一万字的检查过来,要手写!”

顾珩北扁了扁嘴:“哦。”

陈院长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要吃不消,连连挥手:“滚出去!”

顾珩北走出院长办公室,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慢悠悠往自己的办公室走,沿路上许多医生护士跟他打招呼,他都面带微笑一一回应。

楼道的长椅上坐着许多等候的家属,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年轻的医生走,只觉得这医生走个路跟模特似的,一双腿长得顶天立地,实在好看,哪怕是脏兮兮的白大褂和因为熬了一整夜而显得并不怎么支棱的发型,都让他有型有款帅得有特色。

有个眼眶红红的小姑娘冷不丁瞧见他,连眼泪都没擦就问旁边的小护士:“那、那个医生是谁啊?”

“那是顾珩北医生,神外科的主治。”

“真、真帅啊。”

小护士抿嘴一笑:“可不么,那是咱们的院花儿啊!”

————

“纪寒川出车祸了?就在你们医院里?死了没?”

费扬狠狠把酒杯往桌上一搁,杯底和大理石桌面相碰的声音和着杯子里的碎冰碰壁,咣咣当当地响。

这是间静吧,音乐幽幽的,人说话都悄悄的,有点大动静就能引来许多人看,费扬冲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推了把顾珩北,“问你呢!”

“还没。”

顾珩北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他两天里就睡了那么几个小时,几杯酒下去头有点晕。

“那你怎么没给他补一刀!你他妈真是白拿这么久的手术刀了!”费扬恨铁不成钢。

顾珩北没好气:

“你当我他妈傻呀!捅了他我不要坐牢?老子大好人生,有钱有颜有社会地位,那傻逼配跟我同归于尽么?”

“这倒也是,”费扬往酒里又夹了几个冰块,“那你见着他没?”

“没,怕长针眼。”

费扬纳闷:“纪寒川怎么回来了呢?他公司不是在A国上市么,今年福布斯三十岁以下富豪他进前十了,那风光得意的,回来干嘛地他?上祖坟啊?”

顾珩北勾了下唇角:

“他老家是陵县的,跑京都上哪门子祖坟。”

费扬恨声道:

“他家祖坟上也不知冒的是青烟还是黑烟,养出来这么个祸害,还他妈遗千年!妈的!别让我在路上看到他,否则小爷再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就跟当年一样!”

顾珩北哼笑一声:

“路上碰到,怕是有点难,他现在前呼后拥的,病房门口光保镖就六七个。”

费扬点了根烟,把烟盒和火机扔给顾珩北:

“那他是怎么出车祸的?”

顾珩北接过烟坐直身,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袅白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隧道里连环车祸,你老问他干嘛?”

“我希望他能快点死!”

“巧了,”顾珩北笑,举起酒杯,和费扬放在桌上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叮”的脆响,“我也这么想来着。”

“当年我他妈就劝你,”费扬几杯黄汤下肚,眯着个眼睛,手指着顾珩北,痛心疾首,“我劝你没?我说凤凰男没一个好东西!不值得你动真心!你听进去没?”

“我听进去了……”

费扬眼一瞪。

顾珩北拖长腔慢悠悠吐出后两个字:“个、屁!”

“北啊,”费扬搂住顾珩北的脖子,眼圈红了,纪寒川这个名字就跟个炸|弹一样,把那些被所有人都恨不得埋进时光里的愤怒和怨恨全都刨挖了出来,“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啊,咱们大院儿里的一枝花,宝贝疙瘩,哥哥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被那禽兽那么糟践……”

“滚你丫的,”顾珩北招手唤人来买单,捞着费扬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你这些囫囵话几年前就转过了九千遍,烦不烦。”

费扬被顾珩北架着往外走,他是真喝高了,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大着舌头唧唧叭叭:

“九千遍……就是讲九万遍你当年也没听进去啊!啊?我那会就闹不明白,纪寒川除了一张脸,你到底看上他啥?跟被下了降/头似的,还说他是你童养媳,鸟几把蛋吧他!你把他当童养媳,他把你当什么,啊?他把你当傻逼!提款机!按|摩|棒!骗你财骗你色,最后还他妈傍上富家女把你给甩了,马勒戈壁的王八蛋,让我哥们儿变成四九城里天字第一号冤大头……”

顾珩北不算个好脾气的,要是别人让他这么挂不住脸他早上手了,但是对费扬,他还是有那么点手软的,这货是他穿着开裆裤就彼此玩儿对方小鸟的发小,就算要揍,也得等人酒醒了改天明明白白地揍。

把费扬送回家,顾珩北没再叫车,他散着步慢慢往家走,走到公寓楼下时顾珩北习惯性地抬头,却发现自己的房子亮着灯,微微挑了下眉。

他出了电梯,果然看到自家房门大敞。

顾珩北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神情有些讳莫难测,说不上是讥诮还是冷漠:

“你怎么来了?”

“哥!”程牧奔过来,扑进顾珩北怀里,抱住他的腰,“哥我错了,我想你了!”

“嗳嗳嗳!”顾珩北举起双手,似笑非笑,“小程总,你知道我的习惯,我不太喜欢碰‘别人的东西’,还请你自重。”

程牧却把他抱得更紧,哽咽地说:

“我不是别人的,我是你的,我没跟他上|床。”

“这话就侮辱我智商了,”顾珩北推着程牧,“放开。”

“我不放!”程牧死死地抱着顾珩北,脑袋埋在顾珩北的脖颈间,哀求地说,“我没骗你哥,我真的只喜欢你。”

顾珩北想了一会儿:

“要不,你让我检查检查?”

程牧一呆,仰起头看他:

“你……你要怎么检查?”

顾珩北低头在程牧耳边低声说话,他平时声音很清朗,但是故意撩拨人的时候会压得很低,像是带了电的钩子,十个基佬九个半能被他用嗓子就给勾硬了:

“乖宝,你忘了我是医生?我自然有办法确认,你到底有没有被别人碰过。”

程牧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被他撩的,还是被吓到了:

“哥,哥……”

“嘘——”

顾珩北揽着程牧把他按坐在沙发上,自己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拖出一个医用工具箱,打开盖子,里面除了有常用的药物喷剂之外,还有一格里面满满地列着各种型号的手术刀。

顾珩北取出医用手套戴上,狭长的眼眸里魅光流转,意味深长地看着程牧,他抽出一根针筒,边往里面注射药水边轻声哄道:

“宝贝,自己把裤子脱了,给你上点麻药,不然可是会疼的。”

“不是哥,”程牧把脚缩到沙发上,两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声音直打飘,“你……你要干嘛呀?”

“我给你检查一下,结果让我满意,你就留下来,我们还跟从前一样,”顾珩北笑得柔情万千,“这不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吗?”

“可是……可我从来没听过,这个是能检查的……”

“那是你从来没有碰到过我这么专业的医生啊,小牧牧,别怕,打完麻药就不会疼,我的技术很好的,你就当是做了个痔疮手术。”

手术刀在灯光下反射出泠泠寒光,像是在应和顾珩北的话。

“我……我不要……”

程牧直接哭开了,他不停地往沙发最角落里缩去,“你别这样哥,你这样我害怕……”

“你怕什么,我难道还会伤害你吗?”顾珩北起身,他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攥着程牧的小腿把他拉到自己身|下,把人掀过去背对着他。

顾珩北贴着程牧的耳朵幽幽问道,“跟我在一起的日子,我有伤害过你吗?嗯?”

“没有……”程牧眼泪如雨下,“你一直对我很好,你对我特别好,所以我才回来,我才知道我根本离不开你,哥你别生我气,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我只爱你……”

“如果你真的爱我,”顾珩北修长的身躯在程牧的头顶笼罩下一层阴影,灯光下他的脸孔被灯光勾勒得线条分明,既俊美又冰冷,他把针筒对着程牧的脖颈缓缓逼近,声音幽凉,像是一条嘶嘶吐信的蛇一般,“就乖一点,我保证,不会很可怕,你的小屁股这么可爱,哥怎么舍得弄坏它……”

“我不要!!!”

程牧惊叫一声,一把推开顾珩北,踉跄着逃出顾珩北的房子,凄厉的哭嚎声最终随着电梯的到达和下行而渐渐远去。

顾珩北把针管把茶几上一扔,轻轻地“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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