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三个月。
促进排异的药物已经上市，过了最初的疯狂抢购潮后，如今在各种政策之下已经不算紧俏。
这种药物存储方便，使用方便，制造方便，只需一滴涂抹在体表，就能起到足够的防护作用，在变异源力入侵时产生排异反应。药物适配绝大多数种族，而少数不适配的种族也基本属于变异源力较难入侵的那些，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
当然药物的防护仅限于日常，如果大面积接触浓度过高的变异源力，依然会对身体造成破坏。好在药物的保护还是会起一定作用，至少来得及送医。配合收集变异源力的晶武，基本已经不致命了。
不过也有特例，比如如果作死一样跑到喀塔什盆地或者实验室去接触超高压缩的变异源力而被一瞬间分解干净，那不在药物能保护的范围内。
——顺便说一句，这几个月晶武也更新换代了几次，更高效，更节能，更便携，更平价，家庭也买得起简易款。
再说回药物。
由于是体外涂抹型，所以难免会有敏感人群。不过致敏不致命，顶多皮肤周围起红疹子，过个十天八天就消了，而效果并不受影响。
总而言之，这是一款超过了预期的药物。唯一的毛病，大约就是价格。
材料成本+研发成本让药物价格不会很亲民，好在作为应急药物，它也登上了联邦福利清单。只要有联邦身份且拥有联邦福利保障卡，可以凭购买凭证到联邦福利处报销，报销比例高达80%。为了杜绝倒卖贩子，每张福利卡报销有限额，且报且珍惜。
有药物和晶武的双管作用，卫木星也不再萧条，经济复苏，街上也能见到越来越多成群结伴的普通人，商店商城重新开业，游乐园重新喧闹起来，仿佛是一束阳光扫开了这长达八个月的阴霾。
唯一遗憾的是变异源力如何处理依然没有头绪，只能继续囤积。但这不是普通人会关心的问题，而是由上层去头疼。
变异源力危机告一段落，应召者们也陆陆续续结算返航。
珈蓝他们的行程定在明天凌晨，先去另一个星球找红鸾，然后绕道库仑斯星舰接白鹭，最后直接返航回基地。
白鹭转做自由人后，还是选择了库仑斯星舰。反正在哪都差不多，库仑斯星舰看起来条件还是不错的。
所以今天就是最后琅和凌最后一天相处，哪怕琅希望时间定格，但它也溜得飞快。
将凌送到楼下，琅看着怀里赖着的凌，忍不住说了声：“凌，你……”
“嗯？”凌抱着琅的脖子，歪了歪脑袋。
他在离开寒界主时还不懂什么是离愁，而现在，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学会了“不舍”。
你要不要跟我走？
琅将想要问的话咽了回去。
不适合。
琅有九阶作为后盾，看似可以百无禁忌，实际上也要面临很大的压力。如果再带上一个凌，琅不能保证自己能给凌最合适的成长环境。
他自己就是在流言蜚语中长大，不能让凌也经历这种痛苦。
那太自私了。
凌还只是一个孩子。
他机械的躯体天然连接星际网络，网上一切公共信息乃至某些需要权限的信息对他来说都是一片透明。他能轻松背下几万页的联邦律法，也能计算出连九阶都难以迅速得出答案的算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足够成熟。
至少跟琅曾经见过的机械类人比起来，凌更像是和还没有长大的孩童。
或许这是缺了引导者的原因？琅也不清楚，毕竟他见到的机械类人，无论外表形态和性格如何，至少思维模式已经是成年人了。
琅没养过机械类人，但是如果对比人类幼崽的话，给ta一个安定、平稳的生活环境，更有利于ta的成长。
尽管琅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对于凌来说，只是一个过客，甚至称不上邻家大哥哥。
怨念~~~
“没什么，记得想哥哥。”最后，琅也只能这么说。
“嗯哪，”凌答应下来，“凌会想哥哥的，哥哥也要想凌！”
又腻歪一会，直到珈蓝下楼接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一定要照顾好他。”琅弯腰郑重的将凌交给珈蓝。
这搞的珈蓝有点别扭。
珈蓝心想这是我的团员，照顾他还用你一外人提醒？被喊几声“哥哥”就真当自己是家属了？
不过珈蓝还是很礼貌的给了琅家属的待遇：“当然，分内的事。”
琅目送珈蓝带着凌走进楼道，轻叹一声，也转身离开了。琅的飞船早已修好，随身的东西都在指环里，等回了住处再简单收拾一番，他也该回去了。
神舟城与佣兵团基地相距甚远，此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仅仅依靠光脑的联络，或许以后这份关系会慢慢淡去，不再如现在这般亲昵。
琅不舍得，但并不是想不开。
而且他还有另一番打算。
他早已成年，以前继续留在神舟城，一方面是身份使然，另一方面也是怕离开太久被别人顶替了他的位置。
隐帝身边各色各样的妖艳贱货多了去了，要是因为自己离家太久，被人连爹带家一起抄了，那得多糟心？
但经过之前的谈心，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试探，琅有了点别的想法。
他这么大了，是不是也该出门历练了？只要藏好自己隐帝之子的身份，作为一名普通公民来说，加入一个佣兵团——比如劈叉佣兵团——也是一个不错的历练选择不是吗？
反正没任务的时候可以随时回去，走虫洞那点消耗在琅眼里都不算钱。
当然，这事得从长计议，毕竟也得照顾隐帝孤寡老人的脆弱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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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次已经说过，我看不清。即使你再来问我几次，也还是一样的答案。”
盲眼的白须老人盘坐着，手里捧着一杯清茶。他的年龄在九阶中不算最大，却是其中最先老去的一位。缘翎老人号称是九阶中最年长的，尚且称得上老当益壮，他却已天不假年，行将就木。
而现在，缘翎老人就坐在他对面，虽然满面愁容，却看得出身强体壮，更衬得盲眼老人树倒根摧。
“他失联四个月了。”缘翎老人摩挲着杯口，眼中是止不住的担忧。“天机，你说的看不清，是真的看不清，还是，没有？”
天机反应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回答他：“很难说。似有似无，我感觉，应当是有谁蒙蔽了规则。”
“还有谁能将规则蒙蔽到连你也看不清？”即使早几个月已经有所推测，但现在听到天机的肯定，缘翎老人依然不敢相信。他猜测：“其他九阶不会这么做，两位界主也不会，那么，难道是新的九阶？”
天机又过了一会，才否认缘翎老人：“不会的，新的九阶诞生，规则会有异象，我不会连这个都察觉不到。”
缘翎老人呢喃道：“那还能是怎样呢？好好一个人，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天机终于稍微提起了点精神，缓慢的问：“你没去找过他吗？你是他的老师，之前你拿走的小玩意也是送他了吧，怎么，没有加点什么规则进去？”
“当然有，防御的定位的都有。”缘翎老人叹了口气，“可防御的没有触发，定位的也在那一瞬间失效。我去最后的定位点查看过了，完全没有任何痕迹，就像是真的平白无故消失了一样。”
“那，我再看一眼吧。”天机的眼睛泛起金光，他微微仰头，只有眼白的眼球中隐约略过了星辰的轨迹。
不多时，他疲惫的闭上眼，摇了摇头，却没有开口。仿佛是刚刚的摇头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天机的头慢慢垂下，呼吸放缓，已然进入睡眠状态。
事已至此，缘翎老人也知道自己从天机这里再也得不到任何消息，轻声的放下一口未动的茶，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不多时，两名侍者走了进来，熟练而又小心的搀扶着天机回了卧室。
待他们服侍天机躺下离开卧室后，天机缓慢的睁开了眼。
“缘翎啊，他不是你最喜爱的关门弟子吗？你到底，在隐瞒着什么？让你可以连他的安危都置之不理？”
他的眼眸中再次泛出金光，星辰的痕迹比刚刚更加清晰，但只有一瞬，便彻底黯淡下来。他的精气神仿佛被抽走一般更显暮色，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又被他颤抖着手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
“大荒……源初……这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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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飞船落在了一颗极冻星球上。
这颗极冻星球水覆盖率为百分百，过低的温度使得它的表面凝结了厚达几百米的冰层。冰层之下是几乎处于静止状态的死水，只在水底地壳运动时才会有那么一股短暂的洋流。
这颗星球几乎没有生物，矿产资源倒是还可以，但开采难度太大，如鸡肋一般。按照宇宙通用评级，它只比废弃星球稍好那么一线。
飞船的门打开，一名披着斗篷的瘦高青年走了出来。他在冰层上站定，仔细感应了一番，确认无人追踪，这才从斗篷中伸出手。
他的手细腻光滑，纤细柔美，却留了极长的指甲。那指甲漆黑如墨，与冰层的映衬下泛着幽幽蓝光，光是看着就令人胆寒。
他的指尖在空中一点，指甲末端竟出现一个诡异的源符阵。源符阵旋转着，上面的纹路似是无规律的运动着，然后在中心处汇集，形成一个黑点。
黑点忽然扩大，变成一个足以一人通过的空门。门后则是冰层之下漆黑的静水，些许发光的矿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看得清水底的状况。
青年并不在意这点微光，他来的次数不多，却极为熟悉。信步走进空门，径自朝着目标的方向前行。在他完全融入静水后，这空门又嗖的一声缩回黑点，与源符阵一起消失不见。
青年并非完全走直线，他的方向似乎也暗藏着某种规律。静水随着青年的路线产生微弱的波动，在达到某个极点时，青年忽然微微一晃，身影便从这静水中消失。
他出现在一处地道中，身后墙上飞快的闪过源符的光芒。地道应该是建在这颗极冻星球水底的某处，空气稀薄而潮湿，并且还带着某种说不上来的难闻味道。
地道两侧每隔一段路便镶嵌着一块发光矿物，比静水稍微亮点，但依然十分阴暗。对青年来说，其实没有光也不影响他视物，只是有总比没有舒服。
地道一直倾斜向下，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到了尽头。
地道的尽头是一处天然的溶洞，溶洞内同样是一片静水，洞顶与水底自由生长着各式各样的石笋石柱。青年踏上一块浮石，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浮石便自动载着他绕开各种阻碍，来到一块巨大的石柱前。
石柱上锁着一个人。
他全身被浓度极高的变异源力形成的球体包裹，看不清容貌——这份变异源力和卫木星的变异源力极其相似，却又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它更狂暴，更具侵蚀性，身后的石柱已经被它消融出了一个半球形的洞。但这锁链似乎由于源符的保护，并没有被污染分毫。
青年挥了挥手，变异源力像是被驯服了一般听话的挪开，露出里面的人。
他已经被变异源力侵蚀的破破烂烂，只勉强维持着人形。伤口处并没有血液流出，而是涌动着灰色的煞气。没有变异源力的侵蚀，煞气极快的凝结，只一瞬间便将血肉模糊的人恢复原状。
竟然是失踪已久的黑翼！
“哎呀呀，这样都能恢复，真不愧是你啊。”青年伸出食指挑起黑翼的下巴，指甲轻易的在黑翼的脖颈上划出一道伤口。“不愧是，连我都难以影响的规则。”
黑翼并没有任何回应。
“你辛辛苦苦造出了这么完美的皮囊，就这么轻易舍去，也不心疼？”
青年忽然爆出一阵狂笑，手掌扬起，一巴掌甩到黑翼脸上，指甲带下了大片的皮肉。黑翼的头顺着这力道猛然折后，颈椎发出咔吧的断裂声。
皮肉在脱离黑翼身体后快速化为煞气，重新归于黑翼脸上。以一种诡异角度断裂的脖子也像是被谁托着恢复正常的角度，但在完全恢复之前，又挨了青年反向的一掌。
青年一边疯笑，一边像是发泄一般破坏着黑翼的身体，在一段马赛克之后，青年才忽然停止笑声，冷眼看着黑翼彻底恢复。
“还是说，”青年的嗓音阴沉冰冷，“你笃定了我毁不了这傀儡身体？”
整个过程中，黑翼的身体连本能的抽搐都没有，脸上的神情在恢复后也与之前一般无二。
正如青年所说，这是一具傀儡。
哪怕平时装的再像人，也只是傀儡。
没有精神体操控的傀儡，只会按照规则保持它该有的状态。这是个像生命的死物，只有精神体归来，才能称之为“活”。
“不过你猜对了，我确实毁不了。”青年又像是对待珍奇的宝物一般抚摸着黑翼的脸，声音中带着痴迷：“这可真是完美，明明是煞气这种不稳定的能量，却能稳定的保持着类人的形态。如果当初在制作这具身体的时候，用的是源初——”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又阴毒起来：“那可真是，想想都让我好生嫉妒啊。”
他冰冷的视线凝在黑翼脸上，良久，又忽然轻声呢喃：“没关系，不就是捉迷藏吗？要么你就藏好了永远别出来，要么……”
青年的指甲划过捆绑着黑翼的锁链，变异源力也无法侵蚀的锁链轻易被指甲切断。没了束缚，黑翼的身体扑通一声沉入水底。
“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