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全，他也配？“

乞颜旻虽然伤势在身，刚才时候还是病恹恹不喜说话的样子，这时却一声咆哮，吓得那探马，当真快要尿裤子。

“大人，大……人，若不是韦全，那……那会是谁？“

“是谁，当然是大奉小皇帝了！“

在这一刻，乞颜旻笃定大奉小皇帝就在小丕城里，不然谁人敢偷袭北胡人营地，并抢得营地之中，一点粮草也没剩下？

只是这话儿，他不便说出口。

如若这时便让天下人都知道大奉小帝皇就在边关，且只在一处辅城之中。

不说草原上会不会蠢蠢欲动，就说北境和西域诸国又是何等想法，这个谁人也不敢料想，也不知结果如何？

摆在乞颜旻眼前的，也唯有尽快拿下小丕城，到那时该如何处置，是杀是留或只是换取财货，自然清明了。

“罢了！罢了！你且退下！”

乞颜旻有些厌烦，强撑着坐起，又唤来屈列，缓了半晌，这才说道，“去把诸将，以及粮官们找来，我有话说！”

……

小丕城。

日头早已升上枝头，并不太宽阔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涌入许多的百姓，似都在引颈张望，只为迎接“抢粮”的将领回返。

街道很长，百转千回，土坯和圆木杂糅相间筑成的房屋，在这瑰丽日光之下，被拥挤的百姓，不知道蹭落多少的土灰。

土灰在拂风里飘扬，渐而成了淡淡的烟尘，可尽管如此，也挡不住因为有粮而心定，百姓们的热情。

贾琅并没有走下马车，依旧安坐，甚至于不知何时弄了壶酒水，一边浅饮，一边瞧着街道两旁百姓们的笑颜。

只见那笑颜，他突然就觉得，似乎曾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值得。

在他乘坐的马车前方，是一队队的兵马，都在这拥挤不堪的街道上，缓缓行走。

最前方领头的是韦全，王副参将……甚至连凌云不知何时，也挤到了前头，都骑坐在马上，看上去威风凛凛。

又如何不威风凛凛？

大奉九边，九座主城，铺城数十，又有哪座城中的人敢说，曾在北境或者说北胡人的手里，抢夺回被掠夺的粮食？

这无异于是虎口拔牙。

没有，一个也没有。

最近这十数年来，大奉奢靡之风正盛，又仗着自己富足，每每遇到战事，便是金钱开道，能和绝不想战，能用钱解决，绝不出兵。

因此下，兵锋早已鲁钝。

若不是被逼得急了，又有谁人愿意和北境，北胡之人交战？

百姓们如此热烈，此般对待，可也不全是因为至此之后，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再无缺粮的困扰，自还有一颗自矜，自傲之心。

更是一扫了胸中郁气，觉得自家再也不是什么草谷，牛羊。

“凌云，你且过来！”

最前头的黄膘马上，韦全朝后一望，并没发现贾琅的身影，但也知道凌云，便让他打马跟上，有话儿要吩咐。

“韦将军，你是要问贾伯爷在何处吧？”

自打进城开始，已不止一人这般问过，可凌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心底下只有暗暗敬佩，羡慕。

因他知道，贾琅就在老焦大赶着的马车里，而那马车之中，还有几个美娇娘，他只是远远望过几眼，便觉都是人间绝色。

“你倒是乖巧，还不把贾伯爷请来？”

韦全笑了笑，就觉得自己这般被百姓对待，多多少少有些抢了风头。

以他性子，断然不愿如此。

盖因为，可能百姓不知，他却知道，此一役之所以成功，可全赖了贾琅贾伯爷，若无他的急智，万难功成。

“韦将军，你这可就让我难做了！”

“为何？”

“我此前曾去邀请过贾伯爷，你知他如何回我？”

“你小子可别卖乖，如实招来！”

“是是是，韦将军，我说……”

凌云凑近了些讲道，

“韦将军，贾伯爷在后头自家老奴赶着的马车里，车里有美人儿相伴，他刚才说了，薄薄虚名留给诸位将军，美酒美人，才是他此生向往。”

呸！

韦全本是个严肃的人，这会子偏偏啐了一口，想了想说道，“你小子倒还真以为贾伯爷喜爱美人美酒？”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韦全说道，“贾伯爷这是以美人美酒为借口，不想与尔等粗人争抢这个风头，如若有他在，倒哪里还有百姓抬眼瞧你？

不过……伯爷似乎，当真到了婚娶的年龄。”

“瞧我？为何不瞧我？”

凌云属于那种，长相敦实，一看之下就是有把子力气的样子，可是眼睛之中，又有精光不时闪过，倒也不算蠢笨。

这会子当真便就有些糊涂了。

那薛铖也在一侧，笑着补充道，“凌佰长，这你就不知道了，贾伯爷生的玉树临风，自是公子如玉，陌上花开。

有他在这里，不说小娘子不愿瞧你，就连那街边的半老妇人，谁人又愿再瞧你一眼？“

话才落，他自己倒先笑开了去，韦全也跟着一起笑，两个老杠子，难得的开了一句玩笑，自是因为心情不错。

可他们知道，或许贾琅不愿出这个风头，还是藏拙吧？

这也只是猜测，不一定做得了数。

“我……我倒真有那般不堪吗？”

被薛铖这般讲，凌云摸了摸自己黝黑，又长满了胡子的脸，就很是不以为意，心中暗道，

“大奉小娘子不喜，倒还有北胡小娘子……”

“……”

马车里，贾琅又喝了一口酒，斜斜躺倒在车内晴雯早就准备好的软垫上，看着当真有些潇洒姿肆，放浪形骸。

不知何时，那公主宁微似也放弃了矜持，坐进了马车，一瞧贾琅这样子，便说道，

“晴雯姑娘，却也只有你一直宠着自家公子，他要喝酒，你便筛了酒来，你瞧他，又哪里有什么伯爷样子？”

昨晚，虽然自己一直跟在贾琅身边，不仅一起杀敌，又一起去了北胡人部落，可宁微总隐隐的觉得，一直被针对。

虽然她找不出来理由，可做为女儿家的直觉，却是准确无比，这会子心底下早已郁积不知道多少的埋怨，不吐不快。

“我，我倒也并非是什么宠或不宠了，我不过是……婢子而已！”

晴雯又无故躺枪，又到哪说理去，只觉得，自己在贾元春面前讨不到好去，在这个宁微面前，似乎更甚。

只好嗫嚅着，一通敷衍。

“焦大爷，那边，那边！”

贾琅已把宁微的神情看在眼里，却也不说她，只是有些心疼晴雯，又看到一条小巷，便让老焦大赶快调转马头，从这热闹里脱身出来。

那巷子，他记得此前似乎和晴雯两人在晚间走过的，前方不远，有个庙庵，叫做什么贝叶庵。

这会子，他心底下不由想到那个有些神秘的老尼。

“公子，那你可坐得仔细了，老奴的御车功夫，连老太公都夸赞过的，保准让你一点儿也觉察不出来颠簸！”

“老焦大，你可别吹……”

牛字还没说出来，贾琅就觉得车厢一歪，马车倒是转进了巷子里，可自己却觉得怀中一软，是那坐在自己身侧的睛雯，倒在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