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鸾司,朱元璋专属的暴力机器。
不管皇太孙中毒背后的阴谋源于何处,都代表着,东宫已经不安全了。
而在这大明江山,此时唯一能凌驾于东宫之上的,唯有皇权本身。
因此,唯有仪鸾司,被阴潜于暗处的势力沾染的可能性最小。
而仪鸾司的指挥使毛骧,正史评价颇为正面。
做一个特务机构的头子,却能得到史官的笔下留情,足见毛骧的人品还是过关的。
然而问题来了,他蓝承只是蓝家送到太子府的一介伴读,此时如何能和毛骧牵上线?
......
等等。
蓝承强迫自己高速运转的大脑按下暂停键,才忽然发现一个更可怕的死局正等着自己。
朱元璋,随时有可能迁怒之下杀了自己。
那还考虑个屁的破案啊!!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能在帝王的震怒下苟活......
没时间了。
哪怕是狄仁杰复生,也断然不可能在一时半刻解开这迷案。
所以,唯一的破解之道便是——
“蓝公子,蓝公子!”
外面小丫头的声音传来,声音急促。
来了。
蓝承深吸了口气,打开房门。
“蓝公子,太子爷陪着万岁到东宫了......”
“只他们二人?”
“奴婢听管事的说,马皇后也随行了。”
天不亡我。
蓝承大口喘着气,如果只是太子和朱元璋,自己能活过第一关的难度会大得多。
但马皇后既然来了,自己的谋划就更添把握。
“他们到哪儿了?”
“此时已进了府,应该就快到了。”
“你速速离去,记住,什么都不要对旁人讲。”
“奴婢明白。”小丫头转身便匆匆离开。
“对了,姑娘芳名?”
“月......月缠。”
..................
蓝承快步来到了朱雄英的榻前,他和心急如焚的太子妃对视了一眼。
没什么端倪。
又看了看陪在床边,哭得肝胆欲裂的侍卫。
有点意思。
其中一人,腰牌上挂着“丁辰”,整个人战战兢兢,几乎已是魂不附体。
另外一人,腰牌上挂着“巳月”,哭哭啼啼的泪流不止,显得悲痛欲绝。
蓝承心里,已经有了七分把握。
..................
“英儿,英儿!”门外传来一阵哭喊。
是马皇后。
朱元璋、马皇后、朱标,站在大明朝权力巅峰的三人,围在昏迷不醒的皇太孙身边。
马皇后更是伤心欲绝,几乎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蓝承何在!”
朱元璋转过身来,面色阴冷的几欲结冰。
“微......微臣在......”蓝承表现得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敢抬眼看这位盛怒之下的君王。
“你来告诉老夫,这是怎么回事!!!”
“禀......禀陛下,是微臣......微臣失职......”
“失职?!”
“让你护卫殿下,却连条蛇也防不住!养你跟养一条狗有什么区别!!”
“陛......陛下,微臣说的失职,不是指疏忽大意,让殿下伤于蛇口。”
“什么?你再说一遍!!”
朱元璋以为蓝承还在狡辩,此时若是手头有刀,怕是一刀就要活劈了他。
“微臣不敢欺君,陛下,微臣所言的失职,是微臣不察之下,竟然皇太孙殿下伤于奸人之手!”
大殿里,鸦雀无声。
蓝承此言出口的同时,已微微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快速扫视了周围一圈人的神态表情。
重点,当然是太子妃,和那两个侍卫。
太子妃一脸震惊错愕。
丁辰,依然是一副心惊胆战,神魂出窍的样子。
而巳月......居然躲开了蓝承的眼神,原本泪流不止的双目,竟然微不可查的眯起了片刻。
不出所料。
“蓝承,莫要信口雌黄!御医分明说,皇太孙乃是被毒蛇咬伤所致!”
朱元璋怒道。
“陛下,微臣不敢妄言,不信,请随同我们一起进山的巳月,给您讲讲。”
蓝承这话锋转的极快,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全场的目光聚焦到了巳月的脸上。
“我......我......”
事发突然,巳月紧张的结结巴巴。
“语塞了吧!就是你暗下毒手,试图毒杀皇太孙,此时竟还装模作样!”
“说,是谁指使于你,竟敢对我大明储君下此毒手!!”
蓝承完全不给巳月反应的时间,一连串的发难接踵而至。
“我......属下......属下冤枉啊!下毒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下毒的不是你,那就是另有其人了?还不如实招来!”
“属下......属下不知,焉知不是......不是蓝公子你暗下的毒手!”
“够了!”
一声威严的呵斥,打断了二人的攻防对话。
“不是你下的毒?”
“英儿不是被毒蛇咬伤的吗?你是如何得知,是有人下的毒?!”
“我......属下......属下也以为殿下是......是毒蛇咬伤,但方才......方才蓝公子说——”
“给我住嘴!”
朱元璋何等聪明,早在蓝承和巳月第一轮对话时,他就已经看出了这侍卫的不对劲。
待到此时,他的心里已经信了八九成。
“是谁指使于你!”
那侍卫已跪趴成了一团烂泥,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回禀陛下,巳月,乃是此次寻猎临行前,太子妃娘娘特意送与微臣的。”
“父皇!妾身......妾身冤枉,我,丁辰和巳月却是妾身最信任的两个贴身护卫......妾身也不知道......妾身真的不知道啊父皇!”
太子妃双眼已失了神,巨大的变故让她几乎语无伦次。
“你......真是你送的侍卫?!”
说话的确实马皇后。朱雄英是马皇后最为疼爱的嫡长孙,捧在手里还怕化了,得知有人要谋害与他,马皇后眼中的恨意几乎滔天。
前任太子妃常氏与马皇后婆媳关系极好,常氏难产而死后,对于这位新任的太子妃吕氏,马皇后一向不置可否。
女人心性,便是如此难以捉摸。
............
这,就是蓝承的应变之策。
此前他经过观察,基本确认了巳月的表情有异。
两个服侍皇太孙才不到半天的侍卫,遇到这样的情况,是悲伤多,还是恐惧多?
丁辰的表现,就很正常。
正常人此时必然是被吓得魂不守舍。毕竟,谁不怕被治罪诛连?
而在巳月身上,却完全看不到任何恐惧的神色,就连悲伤,也显得极为刻意。
但即便知道了此一节,蓝承的下一步行动,依然是在钢丝上游走。
若他与那侍卫争辩真相因果,最好的结果也是二人被双双下狱,严刑拷打。
除了交给仪鸾司,否则那侍卫多半会被这股阴谋势力保下来。
而自己呢?
送自己来东宫为质的蓝玉,在胡惟庸案后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会死命保自己,还是与自己切割以求平安?
傻子都能想的明白。
因此,据理力争,绝不可行。
在绝境之下,唯有攻心,方为上策。
蓝承言语中先是故意承认失职,而后话锋突然一转直接点名了巳月。
趁着巳月毫无防备,便直接输出了一通看似逻辑缜密,其实毫无事实依据的指控。
利用巳月懵逼的时候,蓝承又充分利用语势相压,不给巳月任何喘息的时间,在其的脑海中做实“皇太孙被人下毒”的事实。
果然,巳月思维错乱,忘记了应该牢牢咬死“皇太孙只是被蛇咬伤”这个关键点,而是出于本能地去反驳“下毒的不是我”。
进而落入了蓝承的彀中。
然而,此事还不足以让蓝承脱罪。
毕竟就算是侍卫暗箭伤人,他蓝承作为皇太孙的伴读,也同样难辞其咎。
虽罪不至死,但若被判个流放岭南,他这辈子基本也就断送了。
这就是蓝承看到马皇后同行而来时,高兴的原因。
自己点出侍卫是太子妃所赠,其实这并不是个非常强的证据。
若是朱元璋,明面上定不会理会,而是会私下调查。
大不了,把蓝承和太子妃都暗中办了就是。毕竟皇室的丑事,焉能外传。
但,马皇后与太子妃素来不合。
虽然此前二人不过是略有嫌隙,但此时她爱孙心切,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这种嫌隙和不满,就被无限的放大了。
马皇后何许人也,她的话一出口,自然代表了皇家的意志。
连朱元璋也不会去公然反驳。
这样一来,矛头就完全指向了太子妃。
毕竟,朱雄英并非太子妃吕氏所生,吕氏的嫡子,正是后来登基的朱允炆。
这里面的关系,可就微妙了。
只要这种怀疑被公开,太子妃又如何能自证清白?
有了这个挡箭牌,朱元璋没有理由治罪于蓝承了。
至于太子妃是不是清白的......
只要能自保,他人之事,与我蓝承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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