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惊惧之下，陆绮绫也停止对那个淡黄长裙女子的单方面吊打。

“我——”

不能坐以待毙，她挣扎着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可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说辞。

无奈之下，她身子往船舷退了好几步，做好了再跳海的准备。

可她的动作并没有引起甲板众人的注意，因为众人的心思都在离她不远处的李南寅。

王季的目标本来就是李南寅，此刻自然死死地盯着这个趋炎附势的白发小人。

甲板众人也不是傻子，顺着王季的视线，也想看看这出戏的主角到底有什么反应。

众人聚焦之下，李南寅淡淡道：

“此言差矣！”

如平地起惊雷，炸得陆绮绫脚步一顿。

瞅了一下船舷下湍急的海浪，她不禁劝自己：也许还有机会呢？再听一听这个白头发怎么说吧。

海浪拍船，也拍醒了原来有些失望的于立元。

他又扫了一眼风轻云淡的白发青年，放弃了自己制止王季的打算。

他内心期待，这个和自己偶像有着极相似面容的李白，究竟会怎么做呢？

情绪是会传染的，于立元气质一变，原来那些以他为首的人也就放得更开，吃瓜群众的眸子愈发地亮了。

快乐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于立元和众吃瓜群众的期待是建立在王季的不爽上的，小胖子不悦道：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狡辩！”

“诸位要是把送我进城防司反而麻烦会更多。”

先抛论点，吸引众人注意，李南寅接着道：

“若我是妖族细作，进城防司无非两个下场，一是交代，二是拼死反抗。”

“若是交代，城防司白得一功劳，诸位也会得一个识人不明的坏名声。”

“若是拼死反抗，城防司难免有伤亡，到时候这笔糊涂账肯定是记在诸位头上的。”

利害关系摆在眼前，不少人很快接受了李南寅的说法，送进去没有一点好处，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但他们心中也升起怒气，早知道不让这个李七上船就好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将人群脸色尽收眼底，李南寅话不停。

“在下真的不是妖族细作，平心而论，诸位觉得我这个样貌至于要去妖族做细作么？”

“我在城南还有一些朋友，回城后，在下愿意为诸位的善举扬名。”

两相对比，再加上有好处打底，先前不开心的人心底怒气尽去，原本还赞同送去城防司的人纷纷转向，只剩下王季和他的追随者还坚持要把李南寅二人送进城防司。

王季脸色如酱油，不仅是因为自己大优形势被逆转，更是因为于立元都没有出手，这个李七就解决了自己的攻势。

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自己难道已经和于立元不是一个等级的人了么？

快乐再次转移，这次是到了陆绮绫脸上，峰回路转，天知道她之前还打算再跳一次海。

她急忙补充道：

“就是就是，我这个姿色，干什么不比当妖族细作有前途？”

“倒是那个找事的小胖子，真是丑人多作怪，你看看你那又矮又胖又丑又恶心的样子。”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陆绮绫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实实在在打在了王季的七寸上。

旁人尤其是从于立元方向传来的笑声，让王季直接破防了，酒红色从鼻翼两侧迅速占据了他的整张脸。

虽然在逃亡，但陆绮绫潜意识里自己还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也没有改变。

“贱人！”

酒红色攀上王季的眼球，他原本就肥胖的身体看上去更像个球了，身后也有几人气势汹汹地走向陆绮绫。

“够了，王季，还嫌弃你不够丢人么？”

出声的是嘴角挂笑的于立元，陆绮绫的话无疑让他十分开心。

王氏是苍流最近几十年崛起的新贵，一直想挑战以于氏为代表的老贵族，重新变动苍流城的利益格局。

和王季相争已久，往日里大家都自持身份，于立元哪里听过这么简单又这么有效的嘴臭。

骂得好啊！他心头已下决定：

这先前捡到的女子和李白，他都保定了。

“于立元，这两人是你故意找来羞辱我的吧。”

见于立元有袒护动作，王季脸色已经快要能滴出血来。

“好好好，我王季记住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没有办法立即报复，王季也只能放句狠话，悻悻而去，这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落。

死里逃生，陆绮绫脚下发软，扶着船舷对李南寅说了声：

“谢谢你！”

没有这个白头发的反击，她今天不会这么容易过关。

李南寅没有搭话，因为他的视线已经被众人吸引。

风波虽停，但这些少爷小姐们却没有离开甲板，反而是在于立元的组织下，每个人都掏出了一本蓝色的小册子。

李南寅横竖看不清，仔细看了半柱香，才从书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五个字是：

《李南寅文集》

我什么时候写过这玩意？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见李南寅眼神疑惑，于立元笑着解释道：

“我很喜欢李世子的作品，有一种超脱凡俗的美，同时又特别神秘，在我的带领下，大家都爱上了他的作品，所以我们春游以来，每天都会聚在一起讨论世子的作品。”

众人纷纷附和道：

“是的，李世子的作品我们都很喜欢”

李南寅有些头皮发麻，大脑疯狂回忆，自己好像没当过几回文抄公啊，怎么还整出来一本文集。

“我也喜欢李南寅，不过我不喜欢他那什么文集，我更喜欢他的下场。”

回船舱平复一下心情的王季突然插话，他的脸色还是特别难看，但这种上层社会的社交场合他是不允许自己缺席的。

贵族的职业就是社交，立志洗去暴发户标签的王季远比一般的贵族更狂热。

“我喜欢读李南寅为一个女人被逐出神都的故事，每读一次，我就对告诫自己一次。”

“这种傻子的故事，我最爱读了。”

“王季，嘴巴放干净点。”，于立元驳斥道。

李南寅心头忽有感悟：

原来，这是一场自己的迷弟与黑粉的战斗。

“你长得和世子特别像，不如你来朗诵一首作这场讨论的开幕吧。”

于立元把文集递给李南寅，李南寅这才看清第一写的诗句：

空山新雨后，fire in the ho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