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昭说完看向四周围起来目光炯炯的一群人，叹了一口气将包提起，略有些缺憾道：“看来这里并没有识货的人。”
待他们刚刚挤出人群，炸了锅似的讨论声便渐渐爆发。
“黄姐！你也太不会抓机会了，不管那小老板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都得先把人留下啊！”
黄姐郁闷地将顶杆往地面一杵，听着周遭商户的议论声更是心烦，“好了好了！怎么还怪到我头上啦？刚才人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拦着！就拿我当炮灰呢！”
沿着名店街一路走到尽头，邢昭停下脚步，身后两人被他忽然顿足吓了一跳，谭三清有些不甘地说：“邢昭，刚才那老板都提起兴趣了，你怎么不让她看看?”
邢昭抬了抬眼皮咧嘴一笑，“让她看了，旁人还怎么买？”
“旁人？”谭三清有些惊讶，“不是就光那个老板在看么？”
“你难道没发现我们过去一提她货不行，立马就有人凑过来了？”
谭三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些，刚才在那站着的时候光想着该怎么说服让人家来看一眼了。
邢昭问他，“作为名店街客流量最大的一家店铺，你认为他的制胜法宝在哪里？”
谭三清想了想，最终面露难色道：“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同啊。”
“是货源。”
邢昭补充道，“这一路走来，你没有发现其它店铺的款式都相对一致吗？至少同一件碎花长裙有五家店同时有这样的款式，这说明了什么？”
“而刚才那女人面对老板白眼最终还能以原价买下裙子，而不是去别家寻找同款，这又说明了什么？”
“这是一个社会问题。”谭三清扶着下巴分析。
“这不是社会问题。脚踏实地分析来讲，老板店里的货源和别家的货源根本不一样，那女的也是真正看上了那件裙子才舍不得走掉，以至于最终用原价买下了。”
“可是那家店老板货源本来就已经很突出了，她能看上咱们的么？”夏艾隐隐担心，这刚迈出一步便被现实的大雨淋了个稀里哗啦，就别提日后要怎么发展了。
邢昭咧嘴一笑，再配上一身土财主装扮颇有些痞子意味，“谁说要让她看上了？就算她看上了，咱也不会给她。”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待会儿再回去转一圈，你就知道了。”
“走，吃冰棍去。”
邢昭背起手来，晃着刚才在小摊上买的扇子，颇有些清闲的意味。一路顶着酷热走到冰棍摊子买了几根冰棍，便带着两人乘公交来到了建成不到五年的沪城明珠电视塔。
隔着沪滩，三人花了五块钱在栏杆前与沪城明珠电视塔来了第一张合影，此时已经是下午，不少游客都前来这里游览，人群前面的导游操着一口沪式普通话介绍着电视塔的建成，而那导游面对的一群游客中，有的是华夏人，还有的便是老外。
想来一个月前M国总统访问华夏在国际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由此也带动了老外前来华夏旅游的兴趣，只是这时跨国旅行社还很少，而且年轻人更喜欢自己在异国他乡探索一番，邢昭就看见一个背着包的蓝眼年轻白人正站在人群外围努力听着解说，但他似乎并没有听懂。
“看见那老外没？”邢昭凑近谭三清道。“待会儿我上去打个招呼，剩下的你说，就按我说的翻译。”
谭三清不明白邢昭想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Hi
o！Where are you from?”
邢昭上前拍了拍那年轻人，露出一个他自认为还比较友善的笑容，同时手在后背又示意谭三清过来。
老外见他会说英文自然也是震惊了一下，瞪大眼睛问他，“Can you speak English?”
“obvious.”邢昭又凑近谭三清的耳边低语道：“你问问他需不需要一个本地导游，免费的，用英语跟他交流。”
谭三清心下一惊，邢昭想干什么？
他还是硬着头皮用英语向那老外说，“你好，你是一个人来沪城旅游吗？”
那老外有些惊喜，“是的！这是我第一次来华夏，听说这里的电视塔很有名！”
“也许你需要一个当地人当导游？我猜你听不懂普通话，我想我应该可以向您介绍。”
“Really？我一直想寻找一位同时懂得这些华夏建筑和英文的朋友来为我讲解，可惜双语导游的价格太高，我暂时还承担不起这样的费用。”
谭三清经常读外文报纸，他听到这老外说他自己难以承担高昂费用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底，“你在哪个学校就读？或许我们还算得上是同龄人。”
“哦！天呐！你是怎么知道我学生身份的，我以为没有人会知道的！”老外十分欣喜，激动地抓上了谭三清的胳膊，“难道也是学生！”
“我就读于京城大学，但是已经毕业了，英文不错，所以我在想，亲爱的外国朋友，我能作为华夏的主人来向您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吗？热情好客一直是我们的传统，我也乐于向远道而来的朋友介绍我的故土。”
“哦！那当然不错，谢谢你我的华夏朋友！还有你们！我叫茨曼，来自M国，在州立大学攻读社会学学位。”
茨曼穿了一件T恤衫，汗津津地，似乎他也想换掉这一身衣服。
邢昭站在谭三清身侧讲：“你问问他，需不需要换身新衣服，带他整身西装，我买单。”
“茨曼同学，我想你应该换身新衣服了，我们可以借你一件。”
茨曼瞪圆了双眼问：“真的吗？十分感谢你们！”
一个小时后，当三男一女，三华夏人一个老外走出贸易商场时，顿时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除了有个穿着十分大胆贵气的女孩，以及一个花衬衫沙滩裤土豪模样的男人，剩下两人均是一身整齐西装，正式得很。
“你告诉他，待会儿咱带他去一个沪城人的商品交易中心，他可以随便转转，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谭三清一下子就猜出了邢昭的意图，“带他去名店街？去那里干嘛？”
“那帮人不是怀疑你外商身份么，那咱就整个外国人给他瞧瞧。”
就在一天的售卖将要结束，众商家准备收摊回家时，黄姐闷闷不乐地将墩布整理好，叹了口气想到白天那包里的衣服，脑中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黄姐还不回家？你家老公要等着急啦！”
“你不会是还在忧心白天那个人吧？反正我是想明白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有时候这笔财发不到你头上，你赢要去领可是要遭天谴的！”
“阿程你少刺黄姐，没看黄姐正郁闷着呢？”
“我哪里刺黄姐啦？他把人家供货商气跑了，我们连喝汤的份都没有咯！这日子过的，不做好事还要被反扣黑锅啦！”
“那供货商要走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少来赖我！”
就在两人争执中间，邢昭面色从容穿过大小商铺，眼神很不在意，而身旁的谭三清半步跟在他后面。
于是众人就看见下午刚来过的那个“供货商”小兄弟领着一名西装革履的老外正在说些什么，像是谈大事一样。
而见到这一幕的一群商户均是双眼瞪大，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一幕。
“真是外国货？”
“老外都在那！还有翻译！”
“那小子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直接上去问他？我看不行，得找经理了！”
“对，找杜经理去！”
然而就在此时刚在周边巡视了一圈的杜经理来到这里，见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便凑上前问：“你们不收拾货，在这儿干什么呐！”
“没有没有！经理，下午那会儿黄姐赶走的那个供货商又回来了，还带了一老外！”
“老外？谁叫来的？”
“哎呀你看，那不都是一起的吗！经理你下午也不追上去问问！黄姐有她的供货渠道只供她，我们只能进批发市场里的，款式早都烂大街了！您可得为我们想想办法呀！”
“是呀！下午我还想让人去找他留个联系方式，结果刚一出门人就不见了！”
“要什么联系方式？人家现在认识都是靠递名片！”
梁冰趴在柜台上笑吟吟地看着邢昭，“还没见过你这么严肃呢，到底什么事儿非得见梁哥啊？”
“生死大事。”
如果邢昭没猜错的话，梁明应该是刘大进连带着自己非法赌场一起被推出去的棋子。
上次在火锅店里听到侯磊的话，邢昭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刘大进自己开设的赌场，怎么都说是他手底下人开的。
再结合邢昭对于这一年汉江市的记忆，那大概就有了轮廓。
梁明，极有可能成为汉江市下半年重大刑事案件中的话题人物，然而此时的梁明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这一道坎。
不，不是一道坎，这是一堵墙，能直接把他撞死的墙。
邢昭在想，该如何暗示梁明他的猜测。
直接提出势必会引来梁明的怀疑，自己当下只是持着一个高中生的身份才叫梁明卸下防备，上次在天桥上的有意拉拢，梁明显然不想再生事端。
邢昭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打开电脑，就见屏幕下方正写着：‘abc123网址导航，探索更加全面的世界’标语，想来这是梁明特意安排的，兴许是为了顾客方便。
由于前不久域名已经注册，如今abc123网站的日浏览量已经上升到四位数，除了极速连锁网吧里这几百台电脑，想来有不少家庭电脑都已经知道了这一串网址并且放在首页使用。
对于abc123网址大全网页的推广，邢昭并不想耗费很大精力，他做的也仅仅只是请梁明给电脑城的老板们推荐这一网站，由于其带来巨大的方便，不需要多少宣传成本就能将名声打出去。
而这每日的几千次访问量，就是邢昭宣传路线正确的象征。
邢昭这几日也在想，仅仅一个网页还满足不了他想在互联网行业干一番事业的野心，而事业的扩张需要人才，显然汉江市这一以纺织行业为主要产业支柱的城市远远满足不了邢昭对人才的需求。或许应该去沪城、京城、鹏城这些迅速发展，靠近前沿的城市看看，是否有机缘。
董助理第二天八点就来到了老胡的公司。
他百无聊赖地在接待大厅里和中间的发财树，铜貔貅面面相觑，失神地看着前台后方那一行“大海环保有限公司”，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似乎也异常忙碌，自从他坐到这里竟是一瓶水都没有送来。
等到董助理见到老胡，已经是黄昏。
中间那接待过来解释过原因，说是老胡今天正在厂子里接待大领导巡视，没时间见他。
中午他自己去了公司旁边的一个餐厅将就了一顿，那牛排做的嘎嘎难吃。
太阳落山，工作人员全部下班，小董终于在门口见到了一身休闲穿着的胡大海。
如果不是胡大海打招呼，小董还认不出面前这个开烧烤摊气质的大汉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他整理了自己精致的着装，上前与他握手，“您好胡先生，我是季氏国际的董秘助理。”
他隐约猜出来，就是这位放鸽子多时的大老板给他在烟镇商会下了全城通缉，让他这两天在烟镇地界体会了一把“有钱寸步难行”。
但他还不能发作，至少现在不能。
等到了帝都，他会一五一十地转述这家人对他的态度。季家被替换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季老扔给自己的大儿子办，大儿子扔给秘书，秘书又扔给他这个刚上任不到两月的助理。
是个人都能看出这家人的不上心，以及对流落在外的骨肉仅存的那点不忍。
胡大海也笑眯眯地接待他，“等一天等累了吧？嗨，这还不是领导来突击检查，得过去陪着么，中午吃饭了吧？”
一提这个小董心里就一阵恶寒，他点点头，“吃了，胡先生，那季小姐……”
忘了说，式微在季家出世之前，还被那季老起了名字，男孩就叫季凌，女孩叫季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