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怀民座位的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端庄正坐的年轻人，一身西装再带上严肃的黑框眼镜，让人下意识以为他是什么助理。

小季见付市长兴趣迭起，不禁侧过头低声问他，“您觉得这几件怎么样？”

“缺了点什么。”

小季低下头思索一番付市长说的话，琢磨半天也跟着点了点头，“是，确实是缺了点什么。”

他其实早就来了，但在前排一直没有找到付市长，正要摸黑离场时才见着坐在最后一排的付怀民，几经劝说他坐在前面都失败，干脆自己也就坐在了这里。

“要么缺少少年人的朝气，要么缺少中式的严谨。”

听到清朗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出，小季听见便觉得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对，就是这样！”

说罢才侧开脑袋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一个穿着丑绿色校服的少年冲他笑了笑。

像是看到了他眼里闪烁而过的疑惑光芒，少年自我介绍道，“我叫邢昭。”

付怀民有些欣慰，这一趟倒叫他有不少收获，听见眼前少年自我介绍，他不经意便多问了几句，“高三？”

刚才他听见几句邢昭和同伴的聊天内容。

邢昭点头，“对。”

再看回台上，此时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最后一样设计。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像之前的一样啊。”付怀民缓缓靠在座椅上，如是感叹了一句。

“不会的。”邢昭声音肯定。

台上。

模特还未上台，仅有一位打扮前卫的女生举着话筒介绍。

“…………这件设计摆脱了如今厂商对于校服的过时认知，我们要穿的是校服，不是麻袋，同时，在欧式校服风格于国内私立学校盛行的当下，我们BAI时尚并未受到此种外来文化的影响，而是——设计出了具有华夏风格的校服。”

夏艾这话无疑令前面几家上场的厂家落了面子，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后台刚刚一脸瞧不起自己身后小作坊的大老板们，此刻脸上是怎样一番表情。

在上台前便已经介绍过夏艾的身份，因此这话叫在场的学生们更加感同身受，‘麻袋’这个词来形容此前的校服，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模特从后台踏入，还没看清楚所有设计，便已经有学生连连惊呼。

“卧槽哪里找的模特？”

“咱学校的吧。”

“这、这能叫模特？”有人颤着手指指向台上，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几名模特。

有高有瘦，有胖有矮，对比前面几家高高瘦瘦衣架子一样的模特们，BAI时尚选出的这些个模特……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接地气。

就在学生们惊诧的期间，经过千挑万选的模特们已经全部上台。

“或许你们会好奇，为什么模特风格和前面展示的不一样？”夏艾笑看着台下窃窃私语的学弟学妹们，“能符合设计师作品的完美身材，只能在身高比例身材体格符合黄金标准的人身上看到，可能只有平时注意保持身材的同学们会知道，这样的身材在人群中是多么地少见。”

“而我们采用各种体态的模特上台来展示，也只是想说明，一件服装，尤其是校服，它需要更大的包容性，但这样的包容性绝对不是麻袋裹身就能具有的，一件麻袋，它失去了服装所有的美感。”

夏艾顿了顿，见台下学弟学妹交流声音渐小，施然一笑，“青春靓丽本该是这个年纪最好的代名词，但却被一件件缺少美感、粗制滥造的糊弄作品来交代。”

她充满自信的笑容照射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在他们心里，“今年夏天，我从汉江一中毕业，听到母校征集校服设计作品的消息，这几年来一直对原来的丑绿色风景线颇有意见的我也迫不及待想要参与，是罗校长给了我这个机会，能让我站在台上展示自我。”

话语刚落，最先是在场地中间的学生们成小撮满脸通红地鼓掌，夏艾的经历无疑让他们代入感极深。

终于有人敢在这公开场合骂那个丑校服了啊！！！

随着情绪的传染，没过一会儿，整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最后一排。

付怀民受到台下学生们的情绪感染，也跟着鼓了两下掌，邢昭只是暗暗笑着没说话。

付怀民嘴角含笑对着身旁小季感慨，“一中果然是人才辈出啊，没想到乌鸦反哺在当下还能见到！”

小季陪笑着，便听见付怀民又说，“我们汉江市每年考出去不少高材生，可培养到最后，这么多人都去了哪里？京城、沪城、鹏城，有的甚至国外，可以说，全世界都有汉江学子的身影，可汉江本地却见不到。”

“刚才我想到一件事情，抛去发展的落后之外，是什么导致汉江留不住人呢？”

“当下社会流行下海经商创业，我们能想到以扶持政策来吸引创业人才，却对于本身根就在汉江的孩子们没有保护，小季，这事下去还得研究研究呐。”

一旁的小季听完付怀民这番言论，胸中已是敬佩异常，怪不得旁人讲付市长有一双体贴入微的眼睛，除了关心下属，他还能从这么一件小事里得到感悟。此前付怀民总是说政策的颁布要赖以民生，可这产业扶持计划他本来以为是市里担保给创业者贷款的大好机会，应该不难吸引到创业者。

却忘了汉江本地的现状，能愿意在这个老牌纺织城市扎根的年轻人，大部分都是真正带着一腔热血回到家乡创业的汉江学子，与来捞一把钱的投机者不同，这群年轻人更期盼创建自己的事业，发展自己的家乡，却不得不在此中老手间吃亏、排不上号。

他掏出自己的笔记本，默默将自己感悟到的语句写在本子上。

台上的夏艾介绍自家设计也已经接近尾声，学生们纷纷写好选票交给四散在周围的学生会的负责人们。

“付市……先生，那我们就先走吧？”考虑到付怀民是悄悄来的，小季生生将未说出口的话吞进肚子里。

付怀民却将两手惬意地拢在脑后，“不着急，先看看。”

计票结束，毫无疑问，青春靓丽的学姐用真心和贴合学生的设计打动了学弟学妹们，选票超过全场人数的1/2，当之无愧。

就在此时，站在台前公布选票的池砚秋被人一把夺走话筒，那人大喊，“这家厂子根本不符合规模要求！”

邢昭看着台上那人，微微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