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兰山下

《皋兰山下》

第27章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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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过世后,阿干里新立了里长,两人本来打算顺便看看马三,但见大门紧锁,不知道去哪了。牵着马顺阿干河走了有十几里地才到里长家,高门大院。阿干里这些年发达了,大规模的开采石炭,加上官道的便利,路两旁修建了很多作坊商铺,虽然比不过金家崖多少年的老底子,但在兰州也是数的着的发达地区,属于新进的经济增长极。

新里长姓于,世居本地的老住户,精明能干。门口玩耍的孩子见有人来,跑去给家里人说。

金方两人刚进院门,听里长在里面吵吵:今天什么日子,这是哪个头让门挤的货过来闲浪。一抬头看到是这两位,急忙跑过来:原来是我们的大才子来了,失礼、失礼。亲切的握住方生的手,转头又向老金打招呼:金家姐夫也来了。来来来,屋里坐。

让到炕上,一会女人端来果盘茶水。

金方二人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里长高兴的大喊:咱们家出贵人了,赶快准备好酒好菜,晚上就住我这不回去了,今天我们喝他个一醉方休。

老金言说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拜见教谕,所以今天晚上必须赶回去,等事情办完了再来专程拜谢里长。

里长可惜了半天:也对,正事要紧,事情办完了我们好好喝一顿。

也不废话,立马准备笔墨纸砚。

里长感慨:不容易啊,那时候在社学数你小子最聪明,次次都是第一名,我那时候想和你学呢,但是没办法,年纪太大学不进去了,最主要是天生的猪脑子,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为这个没少挨板子,本来以你的成绩直接能成生员,可惜啊,还没等毕业学校没了,你说这事情操蛋不操蛋,人的命真说不清楚,现在终于熬出头了,好事情、好事情。

里长和方生一一核对了籍贯、生辰、住址等信息,接着又写了方生的曾祖、祖父母、父母的名讳,是否家室清白等内容,里长又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伯父母早逝,那后来有没有并入哪一家。

方生答:没有,一直就我们姐弟俩,没有并入哪一家。

里长道:这本家最好写一个,你以后就是有功名的人了,依照朝廷规定家里人也能跟着沾点光。

方生道:那就写尕爷爷和二奶奶。

里长准备下笔,又迟疑道:尊礼法应该写大爷爷或者大伯。

方生笑了一下: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里长点点头,提笔写道:自幼父母双亡,由本宗五爷方某、二爷方某(已故)之妻方王氏、家姐金方氏(兰县南城井儿街金应龙之妻)抚养成年。

写完交给方生:照理说只能写一个,但你有这个心,咱也不能偏谁,都写上让官府定夺。

方生赞叹道:里长写的一手好字啊。

老金也凑过来看:确实漂亮,比你的漂亮多了。

里长哈哈一笑:都是当年老里长铁血手腕逼出来的一点底子,论学习我远不如你,论写字我还是有些功夫的。

三个人正在互相吹捧,又有人进来,却是方家大爷。

里长招呼:这么巧你怎么过来了,我们阿干里出贵人了。

方大爷笑道:我说怎么今天喜鹊叫的欢,结果一串门就串到大喜事了。

里长笑道:今天串门,你可真会挑日子。

方大爷干笑了两声,凑到跟前:这是什么,我看看。

接过书函,越看脸色越阴沉:孩子,这上面恐怕写错了吧。

方生不以为然:没有啊,我刚才仔细看过没错的地方,是不是曾祖的名讳我记错了。

方大爷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地方应该写我和你大伯的名字,你怎么写老五的名字,你二奶奶只是个寡妇,你姐姐已经出嫁怎么也写在上面,这不是胡来吗,还有伦理纲常礼法孝道吗。

方生也不客气:我不懂什么伦理纲常,只知道实事求是。

方大爷喝道:不懂那就重写,论嫡论长都应该是我,你看你乱七八糟写的什么东西。

于里长夺过书函,骂道:老方,多大年纪了,为什么不写你心里没数吗,还论嫡论长,照这么论当初方生姐弟就应该你接回家抚养,你接了吗,自己没干好事,这时候却来为难晚辈,要不要脸啊,实话告诉你这么写是我的主意,公道自在人心,有本事冲我来,嫡长的架子冲我摆。

方大爷自认占理,却让对方在晚辈面前如此数落,气的是浑身发抖,但他哪敢和里长吵架,自己又是个要脸面的人,不好撒泼胡来,心中懊悔刚才怎么没让老婆一起过来,让她撒泼打滚看他们怎么办,想归想,这时候再叫显然来不及了,转身要走,里长又叫住他。

里长道:回来,这上面还需要你们本家的证明,你既然来了我也懒得去找其他人,过来签字。

一点毛毛雨,微微有些凉意,方生步行来到学校,就在县衙旁边的一个小院子,匾额上写着明伦堂三个字,左边立着一块石碑,镌刻着十二条禁例。

小院里长着几颗松树,迎面一排房子,正中的一间供有孔子的塑像,院子东西也有两排房子,右边牌子上写:兰州卫学,左边牌子上写:兰县县学。

卫学里面人声嘈杂,有训导说话的声音,有孩童背诵的声音,县学这边却像是空无一人,非常安静。

方生好奇的四处张望,有训导过来问话。方生掏出里长开的证明,训导看过带他进左厢房。

岳教谕看过证明,打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尽管方生已经换了身好点的衣服,妆容也尽量收拾整洁,但依旧农民不像农民,猎户不像猎户,黝黑粗壮,一点读书人的气质都没有。

这就是知县口中的才子?这就是世人传说的胡将军结义兄弟?想起胡将军风神俊朗的样子,岳教谕笑着摇摇头,心想世人愚昧,流言终不可信。

问道:你是放羊的吗。一语中的,总结的精准。

方生不知道这个称呼在高雅的文化人嘴里是一种嘲笑,连忙称是:我经常放,有时候是帮忙的,有时候也接这种活,都是为了糊口。

教谕疑惑:糊口?

方生笑道:放羊时东家会管饭,完了还会给一点粮食。

岳教谕摇摇头:那你除了放羊还会干什么。

方生答道:会打猎、种地、捕鱼,还会修房盖屋、打土坯,挖井、掏窑……

教谕忙打断他: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会这么多粗鄙功夫。

方生回答:我从小就在干,干的久了自然会的就多些。

教谕又看了一眼证明:哦,从小父母双亡,我知道你们方家,也是远近闻名的良善之家,怎么就没人管你,任由你这般堕落,一点正事不干。

方生奇怪道:我这都是正经干活,不偷不抢靠下苦吃饭,怎么就成堕落了。

岳教谕诧异于对方的反驳,但转念一想,跟这个档次的人有什么好争论的:我问的是为什么没人管你。

方生虽然不满,但也只能继续回答:有好几个本家的长辈要接我们过去,但我不想拖累别人。

岳教谕点点头:还算有些气节,你可曾念过书。

方生心想这是什么混账问题,我都过来应试生员了,怎么可能没念过书,但还是客气回答:幼时在社学读过几年。

教谕接着问:这证明是你写的吗。

方生答:这是里长写的。

教谕道:我想也是,不过一个小小的里长竟有此等功力,不容易啊,这才是你应该学习的榜样啊。

方生应付了几句。

双方聊的很尴尬。

教谕心想知县这次打眼了,堂堂一个举人为了攀附什么活都敢接,不管那么多了,我把我的过场走完,剩下的你看着办。

起身:走,先去拜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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