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者，天之骄子也。”

这话不知是出自哪本先贤典籍，或许是后人杜撰，给脸面上贴金用的。

北疆之外引弓控弦之士，皆为胡人之属。

北疆之内冠盖华服之辈，都为汉家儿郎。

不过，大庆之内，更喜欢称疆外之民为“蛮夷”、“胡虏”……

“我听闻，西胡王和我们大庆太上皇是一辈人，眼下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吧？”

贾琏瞅着条子上的“求娶大庆公主”，纳闷道：

“贪花好色可以理解，

但为什么是娶公主，而不是长公主？

平白的低了辈分不说，

大庆的公主哪个成年了？”

昭儿猜测道：“胡人可能还不知道大庆变了天，写错了吧。辈分差异……该是替王子求娶的。”

贾琏摇头：“我听大老爷提过西胡王，算得上雄主，久慕中原文化。

只是被忽悠进坑里，学着吃斋念佛。

十几年来，胡汉之间虽然摩擦不断，双方却都很克制，

从没有掀起万人级别的战事，

怎么会突然挑衅？”

外邦求娶大庆公主，就是挑衅！

太祖立国时，“不和亲”就被写入皇庆祖训，昭告天下。

可以接纳番邦公主，配于王子皇孙。

大庆公主和宗室女，绝不外嫁！

没有理由，就是这么横，这么霸道。

规矩传承百年，当今也好，太上皇也罢，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一旦答应，皇位不稳。

哪怕拒绝的不够干脆，反击得不够果断，都可能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没。

贾落垂手应答：“二爷尚不知，西胡王在年前死了，小王子刚上位。求娶公主应该是故意为之。”

贾琏皱眉道：“这就说得通了……还有什么内情，一次性说出来。”

贾落答道：“胡人那边与我大庆不同，不设太子、储君，分王帐和左、右贤王。

西胡的左贤王，本是预定的新王人选。

但西胡王病逝前，强推小王子上位，

西胡的新王，王位并不稳当。”

既然王位不稳，更应该抓紧内部收权才是。

怎么还特意挑衅大庆？

贾落又补充了一句：“新王的性子很急，暴虐，易怒，好赌，喜欢剑走偏锋……”

“你特么的摆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给谁看呢？”——贾琏差点骂出来。

脑子里将所有线索都勾连起来，贾琏猜测道：

“这位新王的计谋是：

若是能成功迎娶到大庆公主，那就实现了西胡几代先王的夙愿。

借此威势镇压不服，从而坐稳王位。

若是失败了，那就传王令图谋中原、南下牧马，

只要战场上打赢了，王位也就稳了

……就没想过万一吃了败仗，后果会如何吗？”

贾落笑道：“赌一把，万一赢了呢？”

都说十赌九输，赌徒不得豪斯。

这法子太惊险了。

北疆数十万将士，盼着一场大战，眼睛都绿了。

要是听到胡人南下，士气绝对爆炸。

哪是胡人，都是首级，是军功！

有的边军十几年都没能回一次家乡，就是因为功劳不足……

“还有一层意思。”

贾琏眼睛中透着精光，“前两天看老公爷留下的地图和胡地杂谈，里面提到西北疆域外广袤的草原，是左贤王的牧场。”

大战一起，西胡左贤王所部，首当其冲。

不论战争胜败，左贤王麾下必定损失惨重。

削弱了左贤王的势力，西胡新王的位子也就稳固了。

“王帐之中，有能人啊！求娶公主之事，无论事态如何发展，西胡王都能受益……这哪是赌徒，是想当庄家！”

当年老西胡王推崇汉家文化，许多在大庆不得志的文人谋士跑去了胡地，待遇极佳。

几十年下来，顺利的完成了“资敌大业”。

习惯了用刀子说话的胡人，玩起计谋来了。

明知是计，还不得不跳坑，近乎阳谋。

贾琏的视线看向皇宫的方向，似乎能穿透层层高墙，直达承乾殿。

“西胡王的这一骚操作，正中当今的痒处，却不知当今收到消息，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西胡王想挑起战端，当今更想。

曾在朝堂上，明里暗里抱怨过。

府库中的存粮，最久的可以追溯到上代先皇一朝，保存了几十年，早霉了烂了，白白的被浪费掉。

想发起战事，腾一腾库房……实质是希望能开疆拓土、告祭祖庙，从而加快收回权柄的节奏，让太上皇早日颐养天年。

旧勋贵家族之所以被针对打压，被当今不喜，就是因为不同意擅自起兵挑起边衅。

一旦战事爆发，再封侯封伯封出各种爵位，站位当今的新勋贵势力，风头必将压过旧勋贵势力……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

“现在倒好，西胡王把开战的借口，给当今送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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