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孰能不朽》

第 791 章 第五十章青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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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一个族群政治体制的因素往往不止一个,气候、人口密度、疆域大小、交通...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大堆,但要问帝国最近的两千里影响最大的因素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地缘,气候都要排在后面。

帝国的疆域太辽阔了,各个地缘之间的往来联系甚为薄弱,帝都难以做到直接的有效统治,而无法直接统治,就不免将权力下放导致地方坐大,而地方坐大....地方教育帝都怎么做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这种过于割裂的地缘又在另一方面保证了帝都的地位,地方会教育帝都怎么做事,却不会有人干掉帝都自立为王。不是不想,而是自立为王只能一亩三分地的王,而竞争上王位却是人族之王,哪怕后者的实际权力会因人而异,但王权再式微,那也是人族之王,能入祖庙的人王。

就算有没出息的,觉得权力实打实在自己手里的草头王比王权式微的人王要实在,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真敢称王,人族的精英们必定联手摁死草头王以维护王权的独一性。

总得来说,人族最近两千年的历史翻来翻去全是帝都(加上玉都)与地方的血腥争斗。

挑起地方纷争以削弱地方的事帝都没少干,但干得最持之以恒的还是修运河连通漓水与云水,将帝国最重要的两条河流的流域给连起来,加强地缘联系。

一条运河前后修了两千多年,却仍不够,云水与漓水是人族境内最大的两条水系,却非唯二的水系,并不能辐射所有地缘,仍有大片的地缘因为距离与交通无法做到强力控制。

帝国山东九州的水系分布给了解决问题的希望,云水向东流经兖州、沃州与青州注入东溟,漓水蜿蜒南流经冀、宁、豫、澜四州,其余水系若发源于断云雪山,大多汇入这两条河流中,少数汇入赤水。不发源于断云雪山的大河大多发源于九州中部的山系,或向南或向东。

青蘅在辛筝那里看到过一张水系图,有运河连接豫州几大水系再向东同切开澜州与豫州的漓水搭上线,又继续向东串起澜州与扬州境内的诸水系,包括扬州与青州分界的淮水,穿过淮水后再继续往北,穿过几条水系后同云水牵上手。

云水逆流而上至中下游,又有运河继续向北连接阙泽,过阙泽后继续向北连接流经狭原——月照之地的几条河流,过狭原诸水后还有用虚线勾勒的部分,连接貊国境内的黑水与漠水。

月照泽又有运河向北连通北荒东部,如今该叫阳州,大抵是觉得辛筝以州划分行政的做法挺不错的,前两年风洲将羽族在北荒东部的疆域设为阳州。

阳州境内有三条重要河流,虚线勾勒的运河将三条河流与月照之地连了起来。

云水继续逆流而上至中上游,有蒲阪运河穿过群山、丘陵与平原将漓水与云水连接。

毫无疑问,辛筝那张水系图上代表渠的线条若能变成现实,人族头疼了几千年的地缘问题便不再是问题,不仅不再是问题,还能在诸水系连起来后向北荒扩张。

青蘅拿着邸报忍不住道:“道理我都懂,但刚修完越水与潞水之间的渠,马上就要征发四十万劳力修潞水与珠水之间的渠。”青蘅计算道。“修海堤一百万劳力,云水水利五十万,其它零零碎碎的中小型水利加起来也有一百万,宁州与冀州、兖州还有豫州栈道的修建也有三十万,九河走廊改造四十万,各地修建道路的劳力九十万,共四百一十万劳力,人族总共才多少人口?王赶着投胎吗?”

元道:“又没耽误农时。”

青蘅嘴角抽了抽,不仅没耽误农时,还利用现成的人手进行垦荒。渠不仅可以用于航运,也可用于灌溉,因而渠修到哪里,哪里的土地就会变成沃野。本地人在农忙时会被放回家,从其它地方征来的劳力回不了家,但可以开垦渠两岸的土地,开垦出来的土地在未来会分给定居的劳力自己,水利与农事两不耽误。

“我知她没耽误农时,但每五十人便有一人被征发劳役,再加上同样有数百万的官吏数量,这也太夸张了,古今从未有过,感觉她好像急着在活着时便将各大水系打通一般。”

“自信点,把感觉去掉。”

“那不可能的。”青蘅道。“蒲阪运河尚且修了两千多岁,何况她要修的水利工程量比蒲阪运河更恐怖。”

“不,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拼一把未尝没有那么一丝希望。”

青蘅讶异不已。“啊?”

元解释道:“蒲阪运河修了两千多岁是因为王历代人王修运河时只用了王畿的人力物力,兕子她用的可是整个人族的人力物力。你自己都算了,只直接参与的劳力便有四百一十万,王畿大部分时候的总人口都没这么多。更别说兕子,她用人力用得还挺....珍惜的。为劳力提供一日三餐,日食粮二斤,菜一斤,菜里还特别要求要多多放油,油水不能少于菜的三成,菜里的盐不能少于六两,最近又增了咸鱼半斤。斗食小吏吃得都没那些劳力吃得好,而油水如此充裕的伙食标准,服役之后劳力并不会大病一场,亦或折寿乃至死人,可以迅速投入新的劳役。”

“税赋也重得空...算了,也谈不上空前,以前那些贵族比她更狠的大有人在,但如今又不打仗。”

“这个的话,你觉得轻徭薄赋,让氓庶手里留住更多的钱,他们留得住吗?”

“....留不住吗?”

“你吃的教训还不够?”

“但税赋这么重,民无余财,生活怎么可能好?”

“考虑活得好不好这种问题需有个前提,那就是活着。”元道。“年成好时也就罢了,地方官吏与豪强再怎么盘剥,指缝里漏下的那点也能让氓庶过得好一点,但如今的气候....地方官吏与豪强的胃口可不会收敛,不仅不会收敛,还会籍着天赐的良机倍增。这种情况下还不如官府通过各种手段收走氓庶手里所有的粮食,再通过水利与道路的工程分配给氓庶,至少可以保证人不饿死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同时又能加快道路水利的建设,进一步增强对地方的控制,一举多得。”

“纵是如此,她也太急了。”青蘅道。“她那张水系图我看过,莫说一二百载,便是一千岁都难以完成,她却好似要一二两百载完成,你真的觉得她能行?”

“她觉得自己行,反正拼尽全力去做,即便最终失败,那也不会亏,已经修起来的道路水利都不会浪费。”

“她为何如此执着?”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

青蘅道:“可我怀疑她这样下去会不会哪天累死。”

元笑道:“年轻人,自信点,兕子她不是会不会累死,是一定会累死。”再养生再勤练锻体操也改不了辛筝拼命压榨自己的本质,该累死还是得累死。

青蘅无言。

元继续道:“不过你也别为她操心,她对自己的身体比你更清楚,如你在地动时折寿救人是在清醒理智的情况下自己做选择一般,她亦是清醒理智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且比起操心她什么时候累死,你还是想想自己的策论要写什么。虽然不限字数不限内容,但一岁为期,你再拖下去她就该派人来催你了。”

青蘅闻言道。“策论我已有思路,只是这阵子因着航运开通,太过忙碌才没写,食肆如今已上正轨,不用我处处盯着,最多三天我便能写出策论。”

青蘅说三天,便真的只三天,一篇洋洋洒洒的万言策论新鲜出炉。

“太母,元,你俩帮我看看这篇初稿写得如何。”

借着青蘅的眼睛阅览了策论内容的元道:“很接地气。”

笙听不到元的声音,但这不妨碍她与元产生同样的感觉。

这是一篇非常接地气的文章,从头到尾都是农桑稼穑,只字没提国家大事,辞藻亦不华丽(写得太华丽辛筝的文化水平不一定看得懂),但字里行间却都是国家根基。

如何利用好工具和组织这两样利器,辅以先进的耕作技术,用最少的人手耕作最多的土地,收获最多的作物,作物,不仅仅是粮食。不是所有的土地都适合耕作粮食作物,全都迁徙也不适合,不适合种植粮食作物不代表不能种别的。

如果可以的话,青蘅建议引进羽族的蜜树,虽然蜜树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它的产出很稳定,进入丰产期后便不怎么需要人打理,按时追肥和收获就行。最重要的是蜜树它不挑地,禾本草本作物必须在平坦的土地上种植,蜜树就不一样,不论是山地丘陵还是平原都能种植。当然,山地与丘陵上虽然能种植,但配套的设施弄起来会比平原上麻烦。

人族战乱的时候不适合引进蜜树,不然打仗时被砍了,数年心血付之东流,损失比种植禾本草本作物更无法承受,但如今不打仗了,只要加强律法禁止破坏与砍伐蜜树便有了保障。

反正就是尽量让每个里聚的粮食都能自给,哪怕实在没法自给自足,也能通过交易获取足够的粮食。

除此之外青蘅还强烈建议发展粮食加工业,将余粮制成便于保存口味又不错的副食卖到别的地方。

笙道:“你这策论完全可以给下乡的小吏当工作手札了。”

手把手教你怎么与当地人打成一团取得当地人的信任,怎么组织当地的氓庶,怎么寻找当地有价值的特产,哪怕没有价值也没关系,想办法让它有价值,以及如何向当地的氓庶集资购入更好的生产工具.....读作策论写作里正工作指导。

青蘅点头。“干了六岁,自然了解得多些。”

笙有些好奇:“你怎么会想到写这个?”

青蘅道:“这六岁我每天干的都是这个,别的我也不太了解,总不能抄十巫教我的,但那是十巫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而且,我觉得十巫教我的,唔,感觉不太接地气,与这些岁亲历的有些冲突。想了想,还是按我自己的想法写我最拿手的比较好。”

笙很理解青蘅的感觉,十巫多出身显贵,出身小氏族的也有,但身居高位,站得高的确看得远,却也看不到脚下的尘埃。“这样写很好,王也不会想看到你写些没嚼劲的东西浪费她的时间,不过你这些地方还有待改进....”

笙耐心的将青蘅写得太稚嫩的地方一一指出,却没告诉青蘅应该怎么改,需得青蘅自己思考怎么改进。

青蘅一一记下,待笙没有要指点的地方了,便问元:“你有没有要指教我的地方?”

“想听实话?”

“想。”

“其实我觉得,你最开始那些不接地气的想法也没什么毛病。”

青蘅愣了下。“可那些事只有我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而且我,使用神力需要消耗寿命。”

元道:“怎么说呢,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你不会生病,从你成为玉主后便再也没生过病,不论什么病毒进入你的身体都会被你如今的体质驱逐或吞噬。当然,也没什么病毒寄生虫能钻进你的身体,我拒绝与其它生物同居。导致人生病的原因便是那些病毒与寄生虫,普通人的身体对它们并无多少抵抗力,只要沾上就会生病,然后病死。”

“也不都会病死,根据医家的研究,很多病患哪怕不吃药,只要提供足够的食物也能不药而愈,一些疫病亦是如此。”青蘅道。

医者给人治病时都会叮嘱病患家属如果有条件就给病患吃好一点,最好多吃肉,虽然听着很扯淡,正常来说病人不是应该饮食清淡吗?怎么还鼓励大鱼大肉?但那却是基于现实基础上的良方。

饮食清淡也得看人,如果是贵族,打小锦衣玉食,顿顿食肉,身上一堆毛病,莫说病时,便是平时都该饮食清淡。但氓庶十之八/九营养不良,都营养不良当然是补充营养为先。且氓隶自身对疾病的抵抗力都很强大,不强大的都被疾病给淘汰了,只是这份抵抗力因为营养不良之故很难发挥太大的效用。反倒是贵族,抵抗力比氓隶差多了,但营养充足,生活条件精致,哪怕自身抵抗力比氓隶差,成活率也能追上氓隶。

“还有螨虫之类的寄生虫,你的皮肤上没有任何螨虫,所以你拥有其它人不论怎么保养都得不到的洁净皮肤。”

“没注意。”青蘅答,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于世俗美丑的辨识能力已经完全丧失,历史上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与知名丑女站她面前,在她眼里美人与丑女生得无二。

“你能控制自身的激素分泌,所以不论你作息如何,你的皮肤永远都不会长痘长痣长斑,不过这是最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没有世俗的欲、望。世俗的欲/望究竟是由人心而起还是由生理而引起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玉主的身上得到了解答。你能控制自身激素分泌,所以别人看到美人会产生旖旎之念,你却不会,久而久之你会觉得那些控制不住生理而产生旖旎之念的人有病,每个玉主都有这样的阶段,别否认,你的三观已经有这种苗头了。不过这种想法也不能说有错,这世上的罪恶,究其源头大多是人无法控制自身的生理欲/望,被生理控制。”

“你看,强大,美丽,聪慧,永葆青春....虽然还是会死,但你活着时你都不会老,且直到死亡时都健健康康的,不会生病,受到伤害后不用药物,只要食物充裕,伤口的愈合速度比别人用了药还快,还不好留疤,这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能力?你全都有。更难得的是你的眼中,众生是一视同仁的,所有人的皮肤上都是螨虫寄生虫且坑坑洼洼的,丑得千篇一律,但世人不知道啊,世人能看到的是便是你对容色绝美、寻常以及丑陋的人都一视同仁。你待人也不会根据别人的出身与社会地位不同而不同,你的寿命太长了,寻常人能活到四五十岁就不错了,你却能活到两百岁,不用神力的话。两百岁的时光足以让一个氏族一个势力经历由弱小到强盛,由强盛到衰亡,所以你不会在意别人的出身,反正不论多显赫,最终都是要衰亡的,大概率你有生之年就能看到别人衰亡的哪天。也不会在意别人拥有的权力与财富,因为你没有世俗的欲/望,权力与财富珍贵便是在于它们能满足世俗的欲/望,但你没有欲/望,权力与财富对你自然没了价值。”

“我还没到那个境界。”

“你有这个苗头,换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玉宫度过锦衣玉食的漫长岁月,突然被扔到乡野里种地,穿粗布麻衣,吃粗粝的饭食,谁能不到一天就能接受现实静下心来,安之若素,种地一种就是六岁,期间还没有任何怨言?不仅没怨言,若非最后被逮进牢里,你过得还挺享受的,你知道这种种加起来是什么吗?”

青蘅怔了下。“是什么?”

“是神,是凡人用自己的想像里构造出来的神祇,你,还有以前的玉主们都完美符合了神祇的形象,包括青婧那株奇葩,虽然她是个祸害,但凡人认为的神祇特质她身上也有,强大、美丽,聪慧,不老,众生平等、纯粹,除了不爱众生,一个善神该有的她全都有,可以说,她也是神。”

“恶神罢了。”

“恶神也是神,不过我想跟你讨论的不是善神恶善,而是神是什么。”

青蘅回忆了下在玉宫时巫咸对自己的教导。“神是凡人能想像出的最完美的人,但因为每一代人,不同群体的人对完美的想像不同,也造就了神的不同,但不论群体如何不同,每一代人的需求如何不同,所有人都是人,因而神祇的形象不论如何变化,始终有一些特质不变。”

元道:“就是刚刚那些,凡人没有,却极度渴望,于是想像出了拥有那些特质的神。兕子说你不接地气,是因为这些东西你有,但凡人没有,做为王,她要的是能够让很多人都能使用的东西,越多人能用越好。”

“没毛病呀。”

“兕子一直在让巫彭殿研究长生药。”

青蘅笑:“我知道,她想让巫彭殿炼制出物美价廉的长生药,巫彭殿如今听到她就烦。”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何同巫彭殿强调物美价廉?”

青蘅愣住。

元道:“她想让长生药变成集市上的菜蔬一般,谁都可以吃。”

青蘅由衷道:“王的思维很与众不同。”

“不,是她很聪明,人活着是需要锚的,亲人、友人、爱人、街坊邻里....这些都是一个人生命中的锚点,有这些锚,人生这艘船才能平稳而不倾覆。但没有任何锚能够永远,不断有新的锚加入,旧的锚离去,失去会难过,但新的快乐终究会冲缓这种痛苦。长生者却会慢慢丧失这种缓冲,所有的锚都将离去,当痛苦积累,超出阈值,精神就该出问题了。更别说在所有人都免不了生老病死时,不会生老病死那个人不是神便是异类,玉主很幸运,与人族共生,成了神,其余人可未必有这个运气。即便是玉主,那也是花了很多时间与心思才摆脱世人的觊觎。只有当所有人都一样时,长生者才不是异类,不会因为长生而受到觊觎与伤害。”

青蘅思考了一会,道:“若人人都有我的能力,那么我的想法便不再是不接地气?”

“孺子可教也。”

“但普通人容纳不了神力,硬要容纳也会很快死去。”

“长生药也很难练,能练出来就很不错了,兕子却要求加上物美价廉的优点。”

“所以她这辈子都不会看到成果。”

“她就没指望千载之内看到成果。”

青蘅愣住,好一会才道:“我明白了,十岁不成便百岁,百岁不成便千秋,总能有收获。”

***

“人才呀。”辛筝拿着密函由衷感慨。“财产继承制居然还能这么搞,我以为羽人已经够神奇了,结果还能有更神奇的。”

每个种族的财产继承制都有其特色,但都不是无由,毕竟制度是为人的需求服务,不是人的需求为制度服务。

人族在分封时代嫡长子吃肉,余子一起喝汤,偏心偏得没边了,一堆余子分的财产加起来连嫡长子分到的零头都不如,但这种偏心偏得没变的财产继承制度却有现实基础。若诸子继承权等同,手足相残是必然,不是说嫡长继承制就不手足相残了,但频率不会那么高。若诸子均分财产,这样一来,每个人能分到的财产又太少了,对风险的抵御能力会很弱,一个不慎就得全军覆没。

嫡长子继承大头,财富集中可以确保嫡长一脉永远拥有对风险的抵抗能力,走得是稳定的质量路线。

余子?

总要有人牺牲,而且余子本身走得也是以量取胜路线,只要生得够多,死掉九十九个,那也还有一个能扛过风险,将生命信息传下去。

羽族的财产继承原本也是一子吃肉,余子喝汤,只是不同于人族规定必须是嫡长吃肉,羽族原本的继承是父母看那个子嗣更顺眼就让谁吃肉。后来生生被风洲改成所有子孙均分,不是子嗣,是子孙,儿女的子孙也分。一名羽族若能活到寿终正寝,子孙至少也繁衍到第八代了。便是金山银山均分成几千几万份也只剩汤渣,但这种分法有力的拆分了大家族,加强了王权,本质上是王权同族权的权力厮杀。

这种厮杀在羽人第一王朝时也发生过,王权败了,因而羽人第一王朝中后期,元老院共治羽国,王权被废。到了第二王朝,风洲赢了,元老院形同虚设,羽人的财产继承制也改了。

不过风洲最终能修改羽人的财产继承制主要因素还是羽国的情况变了,羽国的疆域缩小了,但疆域小也有小的优势。疆域与人口越多,治理难度也越高,这种增加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增加,而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增加,疆域每增一倍,治理难度便翻着跟头暴增。

羽国疆域缩小,管理起来也容易了许多,王权得到加强,国库收入丰盈,各种基础建设上马,再加上羽人本身强大的身体素质,便是离了家族也能生活,如此一来,小家族自然干不过王权。

虽然辛筝很有兴趣,但却无在人族也这么做的想法,那一定会出大乱子。两个种族的疆域、寿命、生理构造、社会风俗、身体素质、繁衍能力皆不同,适用于羽族的制度不一定适用人族,至少不适用如今的人族。

总得来说,羽人那成千上万人共分一份财产的继承制度真的很神奇,光是计算子孙的数量都是个难题,如今有了更神奇的——

古妖。

古妖在第一王朝时的财产继承制度已不得而知,但进入第二王朝后推行的财产制度毫无疑问是政治挖坑。

绝对长子继承制。

头生子为继承人,头生子不死,后面的子嗣全都没有继承权。拥有继承权的头生子不能从事其他行业,只能等着未来继承家业。

乍看很正常,继承家业,而家业往往同手艺与知识挂钩,既然继承了这些,自然要从事相应的行业。人族便是如此,问题是人族寿命才多少,古妖寿命又是多少?

人族的继承人长成时,父母正好年迈,正好交接,而古妖....头生子与父母的年龄差异在八百岁到一千五百岁之间,而古妖的寿命是一万岁。当然,寿命一万岁和真的能活到一万岁是两回事。

人族历史上还有个没有习武,只靠养生而活到三四百高龄的普通人族,本来平平无奇的彭祖二字也因为这位人瑞而不再平凡,变成了人族使用频率最高的常用名——希望崽崽长命百岁,就给崽崽起名彭祖。

当然,现实也证明,起个人瑞一样的名字并不能让崽崽也活成人瑞,大部分人族的寿命还是三四十岁,即便是贵族也多为六七十岁,能活过一百岁的都是第三境与第四境且心境平和、不逞凶都狠、不劳累、勤于锻炼的武者与术士。

古妖的人瑞能活到一万岁,但大部分古妖都是正常古妖,非人瑞,六七千岁就差不多了,活到八千岁的都少。

即便如此,也意味着继承人想要继承家业,需要等待四五千岁,且继承了家业后自己也没多少时日了。

寻常人家还好,学了手艺就能参与生产,封国的太子们就很悲催了,君王不死,太子就一日不能管事,没办法,太子若参与政务太勤,君王就该不安了。太子想要顺利继位,就必须低调再低调,即便如此也还是有风险,年龄太接近,太子与君王谁先死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那么长的岁月,干点啥不香?为什么一定要要将四五千岁的光阴耗在一个自己还不一定能得到的王位上?

一点都不香,但太子不能从事其它行业,再不香也只能忍着。然狡诈的先知提供了第二选择:头生子可以选择放弃继承权,将财产转让给国府,如此就可以从事其它行业了,但现任国君死后,太子不会继位,其余子嗣没有继承权,封国将因后继无人而并入王域。

只看这些就知道先知在开启分封制时便在心里计划着怎么在来日斩了自己封的功臣们,刀都提前磨得又快又利。

随着古妖曾经分封的诸侯被一个个剪灭,这一为政治服务的继承制的弊端也开始爆发。

继承制需要改,但要改成什么样却是吵了几百年都没个结果,总得来说,幼子继承制的支持者众多,而最终的结果很有一个国府应该有的风格:折中。

七年前古妖的新继承法终于出炉。

每一个幼崽出生,自动继承父母当时拥有财产的三成,不管父母死没死都得割让自己三成的财产给新生的崽崽。考虑到幼崽不具备管理财产的能力,因而在幼崽成年前,这笔财产都由亲生父母代为管理与打理,待幼崽成年后再交给幼崽。若幼崽夭折,父母便是这笔财产的第一继承人。

之后每个幼崽都一样,出生便分三成的财产,而父母死的时候手头上还剩下的财产一半由最年幼的幼崽继承,一半捐给仓颉宫做为这位幼崽不被人干掉吃遗产饭的代价。

“父母的财产居然还可以在父母活着时就继承?长见识了。”辛筝由衷道。

看完情报密函,辛筝看了看,情报密函已看完,遂取出昨天到的策论。

策论写于竹纸之上,不重,但厚度惊人,这也是她为何拖到如今都还没看,厚成这般得多少字?

拆开书函阅览起来,初时抱着瞧新鲜的心态阅览,瞧了没一会便认真了起来,半坐半躺的懒散姿态也坐直。

花了一个时辰一字一句反复阅览咀嚼,与自己的诸多认知与猜想应证,越看越有意思,认知与思路得到了开拓。

辛筝嘴角翘起。“不错不错,改一改正好给要担任里正的小吏当指导手札。这么优秀,要不要提前结束调/教呢?算了,还是继续吧,反正玉主寿命长,多打磨打磨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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