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孰能不朽》

第 805 章 第六十四章青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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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钱是一种永无止境,且不会疲倦,不断发掘新花样的事业,无耻虽然不是事业,是精神,但同样能永无止境、不知疲倦不断推陈出新。

定都象都的第三载,因为青蘅将澜州打理得很好,鸿沟在澜州的部分也终于开始动工,进度惊人,辛筝将豫州交给了青蘅。

无耻的是,辛筝表示,豫州境内的鸿沟水利的成本,继续向巫宗借,未来用鸿沟漕运利润还。

尽管一点都不意外这种情况,但青蘅还是忍不住私下对濁山姮腹诽:“她这么许诺,未来国库真的还能从鸿沟漕运中获利?”

对此,濁山姮问自己的孙女:“你知道要消债,除了欠债还钱还有一种方式吗?”

青蘅想了想,答:“赖账?”

“赖账并不能消债,只是让债务变成了坏债。”

青蘅不解:“那是什么方式?”

濁山姮道:“人死债消。”

青蘅懵然,好一会才吐出一点都不自信的声音:“这回说不定只是特殊情况,去岁她向元洲诸族发了国书,想在稷泽修建一座专门著史的学宫,邀请元洲诸族一起加入,编纂一部元洲所有种族所有历史的史书。没个几千万金铢完不成此事,虽然她也让其它种族加入时要掏钱,但人族还是要出一半的钱,国库不免拮据。”

濁山姮道:“著史需要数千万金铢,但这些钱不是一下花,而她又以元洲有名的山川为币图案发行了新的纪念币,我估算过,每岁五千套,足以应付稷泽学宫的开销。”

青蘅嗫嚅道:“可我总不能和她打起来吧?那会让人族内乱的。”

濁山姮道:“看之后的情况吧,下一个州,她若还是借钱,你就要做好未来她会人死债消的准备。但若真有那一日,不要相信巫咸,她会尽力保你不死,却也止于此。”

尽管担心辛筝抱着怎样的心思,但她交过来的豫州还是得接手。

澜州这边快忙死了,青蘅自己分身乏术,只得同巫咸商量一个人留在澜州一个人去豫州。

豫州的条件不像澜州这么差,骊嫘管理豫州时兢兢业业,十年前骊嫘因病离世,新任豫州牧延续了骊嫘的政策。因而豫州的人口是澜州的两倍,基础设施也更好,不需要像澜州一般需要磨七年的刀才能开始砍树。

只是,豫州的物质条件好,也养出了诸多地方豪强,骊嫘在世都被压得死死的,但骊嫘去后就开始冒出头,如今....反正要在豫州修鸿沟就需要先摆平地方豪强。

巫咸曾经连巫宗内部乱七八糟的人事都能梳理与镇压,去镇压豫州也不是什么难事,巫咸也不介意跑这一趟,但濁山姮却投了反对票。

“办事的能力玉主已经有了,但调节各方利益的能力玉主却不够火候,正适合去豫州历练一二。”濁山姮看向巫咸。“巫咸觉得呢?”

巫咸问:“陛下一个人去?”

濁山姮点头。

巫咸深深看了眼濁山姮,扭头问青蘅:“陛下怎么看?”

我好不容易适应了澜州的生活节奏,终于有时间摸乐器,青蘅心中叹息。

濁山姮目光灼灼的盯着青蘅,你必须去,你不能让辛筝觉得舍弃你就像舍弃一只花费了许多心思但真的没了也不会对她的生活产生多大影响的宠物。

青蘅回以赞许的目光:“余正想去豫州一观。”

想不想,能不能,从来都不是一种含义。

从兰州去豫州不费多少功夫,用完朝食乘上鹏鸟,中午之前就能到,但青蘅自己可以这样走,别人却不行。说是独自走只是不带上濁山姮与巫咸,不代表就不带别的从人了,真单枪匹马去豫州,要么根本指挥不动本地人,要么指挥得动但必须做出大量妥协。

对于青蘅自己挑选跟随去澜州的从人,濁山姮与巫咸皆没干涉,完全让青蘅自己一个人做主。

挑选了从人,青蘅却并未一起出发,而是安排随从团乘船往豫州,而自己乘着鹏鸟先去豫州了解一番情况,好确定自己之后要如何接手。

若是豫州的情况好,那就可以尽快开挖鸿沟,豫州人口超过四千万,粗略估算能动用征发五十万劳动力,再加上从北方而来的屯垦兵团....后者就算了,为海堤服务,辛筝不会松口。

鹏鸟最先落在海边工地上,海堤虽然分成各个工段同时开工,但一百万劳力中有四十万是在豫州,四十万人每日吃掉一座大山,得了解这些人的口粮占了豫州余粮的多少才能进一步估算到时征发用多少劳动力而不影响农桑与氓庶口粮。

虽是海堤,却也没卡着海水的边缘建造,若是那般,还没修好就得让海潮冲掉,所幸海平面下降了。海堤在原先的海水分界线上筑造,来日气候回暖,海平面回升正好抵挡,而当下因为只有发大潮时才会受到影响,不发大潮时也可以安心修建。

青蘅落下后向官吏出示了信物,在军事化管理的海堤工地上溜达了起来。

海堤以土石沙贝壳灰碎石等十余种材料堆砌而成,为了确保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海浪给推倒,筑造过程中还有术士参与,术士的灵力通过汲取天地间的游离能量转化而成,一般用于改造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强健,这也是术士们明明不像武者一样天天训练挥洒汗水,但身体素质却一点都不差的缘故。个别术士还努力磨砺自己的武技,用实际行动诠释什么叫无敌。

除此之外,古时也有第四境的术士用灵力铸造武器的记载,足可证明强大的灵力可以改变物质,即便是如今,青婧与无名拿灵力催生植物,巫咸殿的一些术士更是通过灵力改变天气,很难说辛筝是否从中那里得到了灵感。

青蘅在工地上看到一群术士在用风给材料减重,方便劳力将材料吊到高处,也有一群术士在用火焰煅烧材料,还有术士在用灵力加固海堤消除海堤内部所有的缝隙。珍贵的、稀有的术士被辛筝给玩出花了,不过辛筝也有这么玩的本钱,官序会检索每一只幼崽,只要有修习灵力的天赋统统拉去修灵力,原本比武者珍稀百倍的术士愣是不珍稀了。

没有足够的第三四境术士,无妨,以量取胜,第一境的小术士只能操控一点火苗,但成百上千的小术士加起来....不比第四境术士的火焰逊色。

非常有创意,但有这些术士的参与,海堤的建造难度确实容易了许多,也不那么容易出人命,一些第三四境的术士在工地上巡视,若发生事故会马上塞一团水过去,亦或藤蔓疯长将事故现场的人都拖走,烂摊子可以回头收拾,人先救下来。

青蘅站在一段已经修好的海堤上看着那些被玩出花的术士们,好奇的问元:“元,你说术士的灵力是什么?和我的神力有什么区别?”

“都是能量,只是神力的能量层次比灵力要高,灵力来源于天地间游离能量的转化,而你的神力,我也不知它怎么来的,仿佛用之无穷,只是凡人的躯体限制了对它的使用。”元道。

“那为何有的人能吸收天地间的游离能量转化为灵力,有的人却不能?”

“你有个误解。”

“什么?”

“不是有的人能转化灵力有的人没有,是所有人都能。”

“那那些没有灵力的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有的人饭量大,有的人饭量小,对天地间游离能量的吸收亦是如此。”

青蘅恍然。“懂得如何吸收天地间游离能量,并且能够转化出足以影响现实的灵力便是术士,转化的灵力太少,无法影响现实的便是寻常人。”

“对,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影响,持之以恒的吸收,身体会很不错。你没发现术士们的寿命都很长吗?哪怕是好勇斗狠的术士,只要不是太作死,生活条件也不要太差,很容易长命百岁。”

“武者也吸收啊。”

“但武者吸收得太少,远不如术士。”

“有道理,但这是什么原理。”

“我不确定,但我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

“终日饱食的人比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人长寿,我有时会想,吸收的那些能量于我们而言是否也是一种食物。”

青蘅想了想,道:“但那些能量为何是食物?生命是演化来的,我们为何会演化出这样的能力?而且有用的能力不是会在族群中扩散吗?为何只有一部分人能做到?又为何生存在同样的环境中,只有智慧生物与少量异兽如此?”

元困惑道:“我也不知,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秘密了。”

青蘅安慰道:“没关系,你寿命长,总有一日能弄明白的。”

元赞同:“嗯。”

检查完了施工场地,青蘅又往最开始的目的地而去:食堂。

食堂周围有一大片菜地,种植着无数的绿叶菜,术士们一边采摘一边催生。已经修好了海堤的地方还好,海堤后方可以种植农作物与菜蔬,海堤还在修的地方却不行,海潮隔三差五的拜访,种不了什么东西。粮食可以从后方运倒还好,菜蔬就不行了,但办法永远比问题多。

青蘅看了一眼忍不住产生一个疑惑:同样是玩植物的,青婧那个层次的催生植物会何等效果。

对于青蘅的疑惑,元答:“若放开全力,方圆数百里只有植物能存在,放心,祂不会那么干,真做了,祂就得长眠,无法控制醒来的那种,别人拿着斧子砍树都不会有感觉。”

这处工地上有三万余人,要供三万余人吃饭,食堂自然小不了,一排排的大灶大釜,但比大灶大釜更吸引人的是食材。

青蘅瞅了一眼,又瞅了一眼,再瞅一眼,扭头问官吏:“这是什么肉?”

这些肢解的肉块每一块都有半人高。

“这是鲸肉,工地上活都很重,肚里没点油水也不行,北方送来的禽畜不够吃,便向鲛人购买鱼获。”官吏解释道。“鲛人卖给我们的一般是鲔、剑鱼这些鱼,不过肉都太少了,倒是他们近几岁开始卖给我们的鲸和鲲很不错,尤其是鲲,一条够整个工地食用一旬。”

青蘅想了想,问:“价格如何?贵吗?”

“不贵,一斤粮食换两斤鱼,若是一些味道不太好的鱼,可以换三斤四斤。”

青蘅惊呆了。“这么便宜?怎么养的?”让那些辛辛苦苦研究养禽畜寻找料肉最佳比例的虞人情何以堪?几斤粮食才能养出一斤肉,鲛人这里却是反过来了。虽然鱼肉不是禽肉畜肉,但那也是肉。

官吏解释道:“不是养的,都是捕猎的,海里的鱼非常多,而鲛人知道哪里有鱼群,不论是浅海还是深海都去得,捕鱼比我们更方便。再加上海国最近二十岁一直都在大力清理与驱赶航线上与居住海域的超大型海兽,那些海兽不全是肉质鲜美,鲛人便会卖给我们。超大型海兽少了,鲛人捕鱼的风险也小了,捕到的鱼更多,根本吃不完。倒是粮食菜蔬这些,海里都见不到,鲛人很是稀罕,便与我们交换。”

青蘅听懂了,一边在心中感慨奸商一边思考着官吏话中透出来的信息。

海国在大力清理与驱赶超大型海兽,超大型海兽普遍是大胃王,也都很危险,有它们在,海国就没法更好的控制疆域,派出去的鲛人被海兽吃了可还行?根本没法有效控制。

元洲的远古时代也曾上演过类似的事情,那些超大型猛兽就是这么消失的,而它们消失后智慧生物增长的速度也加快了。

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鲛人在摸着陆地生物过河。

不过这种鱼根本吃不完的情况应该是暂时的,超大型海兽或被吃或被驱逐,原本应该被它们吃掉的鱼群自然落入了鲛人手里,但人口增长也需要时间,在鲛人的鱼口赶上来前这些鱼群一时间自然吃不完。

心中思考着鲛人的情况,嘴上仍旧同官吏说话:“既然鱼肉如此便宜,不如以后每顿都食鱼?”

官吏懵然的看着青蘅。

青蘅解释道:“鱼肉比粮食有营养,多吃鱼更不容易对长期做重活的身体造成伤害。”

官吏迟疑道:“鲛人有那么多鱼吗?”

“有。”青蘅笃定道,澜州沿海居民的食谱都被她给改了,也没见鱼价上涨分毫。“未来一百岁鲛人的鱼获都会多得吃不完,趁着鱼获一时半会只会降价不会涨价,自然要多吃些。”

等鲛人的鱼口跟上来,除非鲛人的海洋牧场成熟,不然一斤粮食换数斤鱼肉的奇葩现象绝不会再出现。

最重要的是,海堤工地上的人都吃鱼,省下的粮食正好给鸿沟,鸿沟工程都在内陆,离海洋太远,只能吃进一步加工过的咸鱼,而不能像海堤上可以随时同鲛人交换鲜鱼。即便是便于保存的咸鱼,在海边时再价贱如泥,一路从海边运到内陆也肯定比粮食贵。

了解了食堂每日给劳力吃的伙食标准,还跳海里找鲛人聊了聊,计算了一番成本,青蘅再将计算结果同自己出发前了解的账对一对。

怎么说呢,误差是有的,还不小。

澜州沿海的居民和鲛人交易的鱼获都是味道好吃的鱼获,因此粮肉的交易一般一比一,最好也不过一换二,而海底工地上同鲛人交易的鱼获有一半是鲛人自己都不怎么吃的品种。

吃了没毒,油脂也不少,唯一欠缺的就是口味,鲛人自己都吃不下可见口味是有多欠缺,因而这类鱼获的交易价格是一斤粮食换五斤肉,但海堤上同国库要经费要的是都是正常标准的钱粮。

总得一算,拨下来的钱款只花了半数,剩下一半不知所踪。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很难不被发现,一半的钱款不知所踪,肯定影响到劳动力的伙食标准,每日干重活,摄入油脂却不足,频繁的死人是盖不住的,但这些官吏拿一半粮食去同鲛人交易,换回不好吃但分量足够的鱼获以保证工地上伙食中的油脂。

摄入油脂充足,自然不容易死人,为此海堤工程中的官吏们还得到过辛筝的褒奖。

青蘅好奇道:“元你说王知不知此事?”

元笑道:“水至清则无鱼,但她肯定没想到发下来的钱粮被吞掉的部分多达半数。”

出于好奇青蘅给辛筝写了书信让鹏鸟送去,回信很快,共七个字。

不杀人,皆由你定。

“转性了?贪污这种事居然不杀人了?”青蘅惊奇不已。

“他们贪了,但又没搞出人命来,工地上伙食的油脂量还增加了,工地上的劳力身上都养出了许多肉,没必要做得太绝。”元道。“贪污受贿这种情况是避免不了的,不论怎么杀都遏不住,疯狂杀下去也不是事,办事需要人,人杀得太多官署运转就会出问题。划出一条线是最节省成本的做法,告诉别人,只要你没弄出人命,那么你和你的父母儿女就不会被杀,但你弄出了人命,你和你的父母儿女也要被杀。”

青蘅问:“越线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而底线越突破就越低,最终失去底线,这种方法真的有用?”

“因人而异,一条明确的界线总归能让人迈步时三思,有的人三思后会迈过去,也有人会止步。且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人命是不能逾越的底线这一观念都会慢慢加深,也算一举多得吧。”

青蘅理所当然道:“人命本就是底线。”

“你生得太迟了,你若早生个几十岁看到的就不是如此温柔的世界。”

逛完了一处工地,青蘅继续向西,海底是自西向东修建,因而越往西越完善,最早修建的那一批海底后面甚至种上了稻和菜蔬。

在海侵、海潮的努力下,以海岸线为线向陆地数百里,海水隔三差五的拜访,抓一把泥土添一口都是咸的,这也导致沿海有大片平原,却无法开发。

修起海堤阻挡海水,再引川泽之水洗盐削弱土地中的盐分,再种植耐盐碱的植物,如是数十载,海堤后头的土地便会恢复正常,变成鱼米之乡,海堤工地上的口粮有一部分便来自于这些已治理好的盐碱地。

“有一种鬼斧神工的感觉。”青蘅感慨。“但这不是天地之力,是人力所为。”

元也感慨:“是啊,所以文明是最神奇的事物,你永远都猜不到它会创造怎样的奇迹。”

海堤奇观很壮观,但继续向北人烟愈发稠密,看到的景象就没那么愉快了。

早些年青蘅就知道豫州有奢靡之风的苗头,时过经年,幼苗已经变成大树了。

倒不至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事瞒不住隔三差五巡狩天下的辛筝,豫州的官吏们还是爱惜脑袋的,不敢做得那么明显,但日益拉大的贫富差距也是实打实的。

途径一座大城时青蘅正好赶上城中大户人家的婚礼,一对新人年轻貌美,面色红润,衣冠楚楚,婚礼的嫁妆聘礼多达百车,数百穿着精细面料的从人跟随,沿途洒钱,全城轰动。

世纪婚礼莫过如此。

青蘅随手接住一枚铜钱,是崭新的新钱,目光微凝,又瞅了瞅那长长的车队,再瞅瞅含情脉脉且害羞的新人。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发为夫妻,当之无愧的良缘佳话。

“元你说这对新人去了炎洲还能不能这么和乐。”青蘅忽道。

没关注外头的元:“啊?发生什么了?”

青蘅道:“这两家要人头滚滚了。”

元没反应过来:“为何?”

“因为我要收拾他们。”青蘅道。

元终于通过青蘅的眼睛看了眼外头。“好富,确实得杀。”

结婚准备聘礼和嫁妆很正常,新人成立小家总要有起始的本钱,但如此丰厚的聘礼与嫁妆绝对不正常。

没有人会在结婚时将全部家当都做为聘礼与嫁妆,能有家产的一成就不错了,而不到一成的家产就有这么多,全部的家产该有多少?

这么多家产是如何积攒起来的?

就辛筝制定的那法律,合法途径绝对攒不起这么大的家业。

青蘅嗯了一声,道:“这两家要都抄了,鸿沟的第一笔钱也该有了。”

元:“....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像兕子了?”

“被她逼的。”青蘅叹息。

青蘅行动力很快,既然动了心,当天就着手调查,越查越触目惊心。

在接到喜钱时青蘅便摸出新钱有问题,那不是官铸钱,虽然看着差不多,但铜锡用料比例不对。一般人摸不出来,但青蘅五感敏锐且这些年一直都在为钱发愁,摸钱的频率比摸乐器还高,一摸就摸了出来。

不出所料的查到这两家中有一家涉及铜矿,还有意外之喜,另一家涉及盐。

盐铁之利的利润最惊人,这么赚钱的行当自然也被辛筝写入刑法中,不仅在刑法中还是重刑。也没人反对辛筝,分封制之下,盐铁都是贵族的产业,氓庶与小地主是沾不上的,而贵族....都被辛筝给宰了。

因为沾不上盐铁之利而没被杀的氓庶与小地主即便要为辛筝收走自己没有的东西而义愤不平,瞅瞅拥有那些东西的贵族的尸体也会冷静下来明白什么可以反对什么不可以反对。

盐与铁都是国府的绝对禁脔。

对于盐铁,辛筝将已经发现的矿都圈了起来,民间发现新矿也必须上报,上报者可得赏钱和爵位,不报,私自开采就是犯罪。

官府通过徭役组织氓庶开采矿山,冶炼出来的金属一半送入官营作坊制作农具、军械等,一半交给商贾,按着国府的定价售卖,利润三七分,公三民七。

产盐的地方也同样圈了起来,然后招募人手煮盐,煮盐人拿工钱做事,每两岁涨一次工钱,熟手涨工钱,做到一定年限还有爵位。但卖盐就不是交给民间了,铁器买一件能用很久,但盐每天都要吃,在经过官商勾结故意抬高盐价的事情后辛筝干脆设立了个部门负责卖盐,盐价由国府制定,就登在邸报上,哪个地方要是发现自己买盐的价格和邸报对不上,可以写密信告发。

早期时这么做并没有多少利润,贵族没了,见利而起的人仍旧有,直到辛筝下狠手将不听话的人抓的抓,杀的杀,情况这才好些。仍无法根治,倒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人太多,而是因为鲛人与疍族。

禁了人族的私盐,这俩一个海鲜一个两栖类,获取盐比无毛直立猿要容易。以前是没想到,这俩物种都长着鳃,身体缺少盐分了,跳海里泡一泡,鱼鳃会过滤海水中的盐分补充身体。如今发现可以用盐同陆地生物换东西,都对盐上了心,大量廉价的优质海盐涌入陆地。

盐这么重要的东西能让别人控制吗?

必须不能。

但不让别人卖也不可能,买卖买卖,买在前卖在后,有人买才有人卖。陆地生物只靠自己产盐,免不了闹盐荒,既然陆地生物要买,自然会有鲛人与疍人卖,无法禁止买卖就只能控制。

疍人还好,本身一盘散沙,又一直都在辛筝的操控中,很容易就签订了盟约,疍人运到元洲的盐只能统一卖给官府,不能私自买卖。

海国就没那么容易了,但当年打了一场战争后也同辛筝签了相应条款。

青蘅原以为这两家最多同鲛人与疍人有走私往来,结果深查之下不是。

盐铁不是从鲛人与疍人手里走私的,而是自己产的。

一家瞒下了一座矿山,一家私开了盐田。

“我更正,那对情意绵绵的新人不用去炎洲患难与共了。”青蘅看着脚下堆积成山的白骨道。

走私的量刑中虽有死罪,但也不是一上来就是死罪,会根据走私获取的利益多寡定罪,死刑是最高的量刑,最低则是关个两三年。

这两家的情况不一样。

分封时代,贵族开采矿山与盐田的人手是战俘与奴隶。没办法,这俩都是重体力活,如果不给干活的人含有大量油水的伙食,死人频率会非常高,就算不死,两三年下来人也废了,还没赔偿,氓庶再缺钱也不会打这份工,贵族只能用战俘与奴隶。

辛筝废奴,这两家人自然不可能用奴隶煮盐开矿,又因为矿和盐都是专营,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跑到大街上招工,但这两样生计无一不需要大量的人手,那该怎么办?

答曰:有两种选择,一是向人/贩子购买,二是官商勾结将一些人变成黑户。

本着幼崽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的精神,这两家人两个都选了。

盐田那边没看到尸骨,但从海中鲛人那里打听到那个方向经常有尸体漂过来,矿山这里没法借海洋毁尸灭迹,后山悬崖下尽是白骨。

一眼数不清有多少白骨,但足以下判断一件事:按照法律,这两家人的七大姑八大姨,只要有一丁点血缘,全都要处斩。

满门抄斩一般会放过三岁以下的幼儿,若有孕妇,也会让孕妇生了以后再挨刀,幼崽们则会在胳膊上黔刑做记号,扔进育幼院自生自灭,三代不能参加官考不能入伍不能从事教育行业。

但这两家人的人命太多了,沾的人命超过五条,满门抄斩时就不再考虑人道精神,孕妇和三岁以下的幼崽都要挨刀。

孕妇与不记事的幼崽尚且如此,何况两家的嫡系子弟,新婚燕尔的小两口哪怕对此一无所知也没有参与其中也逃不过一刀。

青蘅在满坑满谷的白骨中坐了下来,掏出简牍与笔墨开始给辛筝写信。

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瞒过官吏,这失踪的人口太多了,更别说两家人的财富也多得不正常,哪怕官吏不知道他们有多少财富,只看他们饮食起居无一不精致也该知道不对。精致的生活是需要财富支撑的,越是精致,需要的财富就越多。

能捂得这么死,本地官场肯定被打点好了。

而明面上这两家也有大量的土地,有分到的份地,也有私田,份地还可以雇佣人手耕作,但私田是不合法的田地,没法雇佣别人帮忙,人手来源可参考盐铁。

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个例,一种糟糕的现象刚诞生时只有零星几处,动作也不会太大,只有星火燎原后才会孕育出更大的案例。

“我明明是来修鸿沟的,居然还要梳理豫州官场。”青蘅颇为无奈道。“这还不如在澜州呢。”

澜州的环境很烂,但执行没有问题,解决口粮问题后就可以开工,一万石粮食至少八成能送达工地。

豫州的环境倒是很好,出问题的却是执行。不先把执行体系梳理一遍,回头一万石粮食能有一成抵达工地都该感谢沿途的人有良心。

辛筝这回的回信更快,简单粗暴的一个字:杀!

“杀?杀多少人?”青蘅道。

元道:“显然是让你自己决定。”

“可我哪知道杀多少合适?”

“看你自己啰。”

青蘅问:“我可以都杀了吗?”

元反问:“那谁来干活?”

青蘅吐出一口抑郁的气,从地上捡了一只骨爪回到石头上。“我突然明白了王的心情。”

骨爪抛掷上天,坠于青蘅坐着的大石上,碎成一地骨骼,还有两块骨碌碌的滚下了石头。

“你在做什么?”元好奇的问。

“卜算,我下不了决心,既如此,便让上天来决定应该杀多少人。”青蘅回答。

“卜算不应该用蓍草吗?”

“这里没有呀,下回吧,我以后准备一把蓍草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这次便用人骨凑合。”青蘅低头数了数地上的骨骼。“一二三四五六,六块骨头,天意说我当杀六万人。”

元:“卜算这么卜的?你当我没见过卜算吗?”

青蘅一脸严肃认真:“大道至简。”

“我竟不知你与兕子谁更随便。”元只觉千言万语满腹却吐不出口。

青蘅的行动力惊人,仗着有鹏鸟代步,在属官们赶来前将豫州每个郡每座城都跑了一遍,记下名册,待属官来了,与豫州州牧府的官吏们打了一段时间的哈哈,表示自己是迫于无奈才来这里的,不会干涉本地的生态。

一起玩了几天,交情套得差不多了,辛筝表示自己哪怕为了面子也要把鸿沟给修了,不然巫咸就要过来了。

修鸿沟需要大量人手,辛筝表示挨个招工选人太麻烦了,干脆增加官考的录取名额,到时录取的人统统打包去修鸿沟,如果本地用不完,澜州那边也很缺人,就送去澜州。

官考录取名额不能随便增加,必须辛筝批准,问过辛筝,得到批准,增了六倍。

豫州的官吏与豪强们以过节一般的心情操办起官考,虽然因为增加的名额太多导致自家人口不足,不能占掉所有名额,但没关系,将大量子弟送入体系才是最紧要的。

官吏与豪强们操办官考时青蘅则拿着给自己的临时虎符调动军队前往各地挨家挨户请人。

驻守地方的军队不能是出身本地的良家子,且一年一换防,新换防的地点靠抓阄来决定,倒没受到官场多少影响,可以用。不需要从别的地方调兵无疑省了不少事,官考录取名单出来的同时青蘅手里的名册也抓全了。

地方豪强没什么好说的,抓了就抓了,附带抄家服务,被抓的官吏则需要善后。为了不出乱子,青蘅拍板空出来的职位由离得最近的官吏代职,如郡守被抓了,郡丞暂时代职,郡丞被抓了那就让高级属官代职,高级属官被抓就让中级属官代职,官员都被抓了便由最有资历的胥吏代职,胥吏被抓了....这个倒是最好办的,录取的新人正好填坑。

代职干一段时间,如果干得好就摘掉代的帽子,不行的话再从别的地方调人过去。

摘帽转正的诱惑太大,代职们一个个都跟吃了药似的干劲十足,若非青蘅及时反应过来喊停,这些家伙搞不好都要牵连无辜冒功。

将被抓的人杀得杀,流放得流放,终于处理完,一年都要过去了。

青蘅一脸虚脱道:“治理一方真难,终于可以开始修鸿沟了。”

元无语道:“你这话说得让古往今来的君王们情何以堪?”

一年的时间就把这烂摊子给收拾干净还没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几个人有这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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