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孰能不朽》

第 812 章 第七十一章辛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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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是高台上的戏,那绝对是一出充满转折,鬼知道未来会往哪个方向狂奔的戏,而治国无疑是台上最不受控制的戏,你无时不刻不为它殚精竭虑,寝食难安。

君离伸手抱住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辛筝。“大晚上的你不困吗?”

“我头疼。”

君离想了想,近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事,最大的事也不过是又清查了一次人口和土地。“人口和土地出问题了?”

“没有,人口破四万万,虽然人多了,需要的官吏也增加,财政支出随之增加,但创造财富的劳动力同样增加了,是好事。土地,藏匿土地的人还是有,但也不多,而且大部分都趁此机会清理了出来。”辛筝道。

君离一边揉着辛筝的额角一边问:“那你头疼什么?”

“炎洲那边发展太快了。”辛筝道。“根究最新的统计,间海诸郡的人口已超过五百万,在清水下游平原垦殖农场的人手更是超过三百万。”

君离被这数字惊呆了。

八百万人口真不是小数目,分封时代人口超过五百万的方国都没多少个,炎洲的封疆大吏若有异心,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炎洲那边很容易就自立出去。

清水流域那边的三百万垦殖民问题更大,间海诸郡好歹还有官吏直接管辖,清水流域那边也有官吏,但不多,控制力薄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造成这种情况是谁也没想到的,虽然想着通过垦殖清水获取更多粮食补充,但谁也没想到那些商人发现商机后这么疯狂,蜂拥投钱去清水下游平原垦殖。

尽管辛筝通过限制佣耕五年就得回来,不然就杀商人满门来降低商人对佣耕的控制,但这不是长远之计。

除此之外炎洲还有诸多曾经迁徙的方国,经过百年的岁月也重新稳定了下来,肯定很乐意看到帝国这边出问题,浑水才能摸鱼。

“得想办法加强对炎洲的控制。”辛筝道。“必须想办法加强对炎洲的控制。”

君离想了想,道:“要增设海州的官吏吗?海州比南部诸州与陵光州更炎热潮湿,瘴疠肆虐,愿意去的只怕找不出几个。”

南部要不是辛筝强制迁都,正常官吏是不愿来的,太危险了,喝个水都要担心里头有水蛊。奈何辛筝迁都南方,政治中心跟着辛筝跑,生命与权力只能二选一。理论上正常人会选择生命,但实际上只有没有权力的人会选择生命,拥有权力的人是一定会选择生命的。

加之随着鸿沟修建,南部也没以前那么荒凉了,多条水系被连接起来,经济自然也随之发展,而且鸿沟工程本身也是促进经济发展的大杀器。

修建鸿沟的青壮劳力在青蘅的努力下一路飙升至三百万,三百万劳力与大量牲畜一日的口粮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条山系。

尽管青蘅利用鸿沟本身的灌溉功能在鸿沟两岸开垦田地,饲养牲畜解决一部分口粮,但垦荒养牲畜都是副业,主业还是修鸿沟。无法自给自足,自然要从其它地方购买,正好,已经被鸿沟连接起来的水系都可以通过舟楫往来,帝国一半的余粮与南部诸州养殖的大半牲畜全都源源不断流向鸿沟工地,诸多氓庶靠为鸿沟提供菜蔬、肉类发家致富。

总得来说,也没那么不方便,官吏们为了权力也能凑合,但要让他们去更南的地方,也不用南到炎洲,只陵光州,准保称病以示年老体衰禁不起折腾。

陵光州尚且如此,何况炎洲。

辛筝抓了抓脑袋,指尖有两根头发,青婧的养发方子很好,奈何当王越久压力越大,年岁又增长,头发又开始掉。“愿意外放炎洲十载,回来就给亚卿爵位。”

君离讶异。“这么大方?”

成为六卿,即王位的预备役继承人是有门槛的,最低也得是亚卿爵,爵位不到,能力到了也不能升任六卿。

想要得到提爵,要么靠熬资历,官吏只要干得年头久了就会自动提爵,这条路的优点是轻松,缺点是费时;要么靠功绩,缺点会很累,优点是省时。

一个人有背景又有能力,运气也好,一帆风顺,约莫二三十载就能得到亚卿爵位,平庸没背景,至少熬四五十载。

辛筝露出死鱼眼,呵呵道:“也不知有没有人愿意去。”

君离道:“只要付出十岁的时间就能得到别人努力几十岁才能得到的东西,怎么可能没人愿意去?”

辛筝笑着亲了君离一口。“你真可爱。”

君离茫然,不解其意,但没俩月就明白了。

辛筝既然决定加强对炎洲的控制,很快便雷厉风行的干了起来,与心腹们完善了外放炎洲的奖赏,然后....

没人愿意外放炎洲,辛筝向谁示意,谁就生病,再不就是有急事要离开帝都一段时间。

君离也给少昊氏当官的子弟写了信,机会难得,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少昊氏子弟的回信也很快,老祖宗,我身体不好/刚生了个孩子,舍不得骨肉分离/刚结婚,新婚燕尔就分别十载不好/我受伤了/我病了...君离愣是收获二十几个不带重样的婉拒借口。

“哈哈哈....”辛筝捧腹捶床大笑。“你的这些族人对你可真是用心。”

君离脸阴沉得能滴墨,满是不解。“他们怎一个都不愿意?提前十数载得到亚卿爵,未来跻身六卿的机会也会更大。”

“是你问错对像了。”辛筝揉了揉笑得抽筋的脸部肌肉。“少昊氏是人族顶尖的大族,煊赫得你要不是我男人,我早八百岁就对少昊举起刀子。生在这样煊赫的氏族,哪怕是按部就班也会有很好的前程,需要拿命去拼一个生来就有的美好前程?”

“你若真的很想让少昊氏的子弟去炎洲,我建议你去那些分不到什么资源但又远到连教育资源都没有的偏远旁支里翻找,那些偏远旁支里出来的精英有一半的概率会热情的给你写表白书。”辛筝戏谑道:“不过你将资源倾斜给旁支,必定损害主支的利益,埋下少昊氏分裂的种子。”

虽然是一族人,但要说主支与旁支之间没矛盾是胡扯,族里最好的资源、好的机会都是主支子弟的,主支子弟挑剩不要的,指缝漏的才是旁支的。便是公中的资源,说是公共财产,实际旁支能支配的撑死一成,就这一成还要看主支的脸色。

这种做法怎么能维持不散伙?

答曰:肉够多,等级分明。

都是大族了,拥有的财富必须多,不然也供养不起那么多族人,哪怕是主支挑剩和漏下的也比寻常氓庶拥有的多。其次是氏族内部按血缘远近论高低贵贱,族长最高,其次是族中的子孙,再次是族长的手足,再次是族中手足的子孙,一层层往外,血缘越远地位越低,每一个人被鄙视的同时又有鄙视的对像。能够分到资源,又享有对下的权力,都很满意。

就是会有个小小隐患,平时里旁支没有与主支掰腕子的能力与机会也就罢了,有的话一定会挑战主支。

原因可参考帝国这些年层出不穷的试图杀死同父同母的长兄长姐的次子三子们的刑事案件,次子三子觉得不公平,明明自己更聪明更努力,却什么都没有,而长兄长姐蠢笨无能,却应有尽有。

对于这些杀人的次子三子们的悲愤,辛筝是想笑的,次子三子们的确很努力,跟他们比起来,大部分长子都很废物,但是——

次子三子的成材率甩开长子十条街(次子三子中也有纨绔,但成材的比例高)可不是次子三子们努力,而是因为成年后一厘钱的家产都分不到,又因为优渥的出身能受到好的教育,有足够的见识,看得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努力,成年后真的有可能饿死。

长子的成材率低得感人(长子中也有成材的,但整体中所占比例太小)也不是因为懒惰,而是因为绝对长子继承制下长子的地位太有保障了,长子不学无术也罢,残疾也罢,傻子也罢,只要活着一日,就是所有财产的继承人,既然不努力就能得到一切,为什么要努力?努力多累啊,舒舒服服的享受生活多好?跟自己什么仇什么怨要虐待自己?

都不努力了,被次子三子们衬得蠢笨无能也是必然。

主次反了,若应有尽有的换成次子三子,蠢笨无能的就该是次子三子,而聪慧努力的则是长子。

悲愤是真的悲愤,但恨的从来都不是长子应有尽有,而是应有尽有的人为何不是自己。

而这些悲愤的次子三子们,辛筝也不觉得他们真的聪明,手段太拙劣了。真正聪明的次子三子有的是法子干干净净的继承想要的东西,哪怕长子死了甚至偏爱长子的父母一块死,那也是意外所致,自己只是一个因为意外失去了亲人的次子。

不争不抢家和万事兴?

流着相同的血,别人生得早就能理所当然拥有一切,自己生得迟就什么都不能要....欣然接受这些的心胸,正常人没有。

同父同母的亲手足尚且如此,何况只是有一个共同祖宗,但血缘已经隔了好几代的主支与旁支。

主支要维护自己的话语权必须压制旁支,旁支有了更多话语权必定不甘居于人下。

君离敢提拔旁支,少昊氏来日必定分裂给他看。

君离想了想,道:“分裂了也好。”

辛筝扬眉。

君离道:“你自己方才都说,我若不是你的枕边人,你早就对少昊氏动刀了,如濁山氏那般。”

濁山氏曾经传奇,旧时代的四帝族,新时代仍旧是煊赫大族,大抵是这历史太传奇了,濁山一族便认不清自己几斤重,仗着自己有权有势,除了没造反,不该干的事都做了。于是濁山姮死了不到十年辛筝便对濁山氏举起屠刀,虽然有濁山族人试图找玉主求救,但玉主嗅觉敏锐,提前给自己休了个长假跑去西洲游玩,等尘埃落定了才回来。

因为是四帝族的关系,不能绝青帝的祭祀,因而没杀光,三岁以下的幼崽与几个实在出淤泥而不染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没沾染的奇葩都没事,让他们继续维持青帝的宗庙祭祀。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只是延续青帝的祭祀了,煊赫的濁山氏族算是烟消云散。便是宗庙祭祀,失去了权势,积累的大部分财富,能维持几代也是个问题。

辛筝是不会关心四帝族能不能祭祀四帝的,祖庙里逢年过节都会祭祀四帝,四帝缺什么都不缺祭品,来自子孙宗庙这份祭品没了就没了,不会有伸手拉一把避免濁山氏的宗庙祭祀断掉的想法。

辛筝哦了声:“一时嘴快,抱歉。”

君离道:“无妨。”

“你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我曾经以为我活着,少昊氏便不会出乱子,但现在我不太自信了。”君离叹道。“已经有一些族人开始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辛筝奇道:“我的意思你怎么如此心平气和?”

君离更奇:“虽然我是少昊氏的族长,但你不会认为我对他们有感情吧?”

辛筝闻言愣了下。

君离解释道:“我重视少昊氏是因为它是我父亲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但我爱的是我的父亲,我异母的兄长与姐姐,而今我已近两百载,我的父亲在我年少时过世,我的兄姐也在一百岁之前陆续过世,族中如今与我血缘最近的是我兄姐的来孙,若是你,你会爱兄姐的来孙?”

辛筝想也不想答:“我连自己的来孙都不会爱。”

子,孙,重孙,元孙,来孙,晜孙,仍孙,云孙,耳孙,自己与来孙隔了足足四代,便是直系血缘也滋生不了亲情。

君离漠然道:“我也不爱他们,少昊氏不族灭不彻底凋零就行。”

辛筝松了口气。“你看得开就好。”

君离愉快的让人去问旁支中的优秀子弟有没有想外放炎洲的,这次得到的总算没变成“论如何婉拒长辈”比赛,有三个后辈表示愿意去炎洲。

朝堂上仍旧是“论如何婉拒抽疯的君王”,但君王与长辈不同,看实在没人自愿,辛筝干脆自己指定,点到谁就是谁,不能拒绝,以此解决了炎洲的高级官吏问题。

炎洲仍旧只设海州一州,虽然这一州的理论范围赶得上元洲两三个州(辛筝将大片疆域都划了进去),但因为人太少,因而只设一州,有州牧府,但不设州牧,重要的事情由州牧府几位州丞投票决定。为了防止封疆大吏割据,取消原本的五邑,拆分成行政划分更小的郡。

炎洲出身的官吏最多担任城级官员,要升迁为郡官就调到元洲来任职,郡官与州牧府的重要官职在对炎洲有足够的控制力前都必须由出身元洲的官员担任。

增设大量官吏与驻军,国库开销也随之增加,因而敲定了海州之事,辛筝委婉表示,大家觉得再宰一波肥羊如何?

群臣:“....”没记错的话你前不久才宰过一波,没完了是吧?

见反对声太大,辛筝遂改口:“诸君觉得息妧此人如何?”

话题跳跃性太大,公卿百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脑子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息妧哪位。

农耕文明中不论是旧时代的贵族还是新时代的官僚体系天然看商贾不顺眼,在经过数十年前人们蜂拥去经商差点造成社会动荡后就更不顺眼了,在这样的环境中能让公卿百官们都听过且无恶感的息妧无疑是奇人。

这是一位就差将我爱名我就是要名写在脸上的人,但即便她功利得赤/裸裸也没谁能指摘什么。

是,人是爱名,修桥铺路、赡养孤寡、资助学校、慷慨解囊救急全都不是出于本心善良,而是为了名。但她也没违法,至少在元洲境内没有违背任何刑法,虽然寻常民事纠纷没少过,十个商人必定有九个半在灰色地带大鹏展翅,息妧再怎样也没到刑法的境界,比之同类好出岂止十条街。

请问,一个人出于图名而行善,且踏踏实实的行善数十载,请问这人要如何评价?

不管如何评价,朝堂公卿都没恶感,佩服居多。

可真能坚持,这都多少年了,算一算,这家伙这些年花的钱保底也得有数千万金铢,都快赶上国库一年的税赋。

也因为这人太奇了,即便是贪官污吏也很少找息妧麻烦,一来对于这种做到了自己做不到之事的人,很少能不佩服;二来虽然息妧是图名,但这么多年行善下来,积攒的人缘非常可怕,没人愿意给自己招惹麻烦。

一些寒微时曾受过息妧帮助的官吏甚至会在息妧经商时给予帮助,让息妧不用像其它商人一样受到任何刁难。

想起息妧哪位,百官不由陷入困惑,王你好好的提起息妧做什么?不至于想宰了息妧吧?虽然息妧的家产超过千万金铢,确实很肥,但那些肥羊也就算了,杀了也就杀了,罪行公布出去鲜有人能不鼓掌,发横财之余还能捞一笔名声。可息妧不一样,因为缺钱就把她给杀了,也能捞到名声,恶名。

百官的眼神太过明显,辛筝忍不住轻咳了下。“你们想什么呢,我无恶意,我只是想着息妧数十载如一日行善,如此良善之人,理当给予嘉奖。”

良善?

在前头有别的继承人的情况下继承家业,成为新的家主,并且将息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原本只是一个郡的小商人,如今却是闻名帝国的豪商,说这种人良善,王你的良心喂狗了吗?

少数岁数高的公卿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沉默。

辛筝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如此大德,诸君觉得允其入祖庙以表彰,鼓励世人行善如何?”

公卿们俱是愣住,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一些公卿忍不住抬手掏耳朵,自己方才好像幻听了,退朝后是不是要去找御医看看?

一名公卿更是脱口:“王我们不如继续聊肥羊。”

虽然有公卿真心改了想法,发自内心赞同辛筝宰肥羊,然这只是少部分,大部分人还是不愿辛筝刚宰了一拨肥羊又宰一拨,不是每个人都能保证屁股底下干干净净。即便能保证自己干干净净也没法保证自己的亲族没有在自己不知道时利用自己的权势做点什么,放任辛筝这么杀下去,保不齐哪天就是自己倒霉,但让辛筝完全不杀不可能。

差不多是打了一遍天下,又劳模般的统治帝国百余年,辛筝的王权可以参考昔年的白帝。

诸侯恨白帝入骨,然不论多么恨白帝,诸侯都只能臣服于白帝,期待熬死白帝。哪怕被白帝烹杀父母,也要载歌载舞庆贺昏聩的诸侯被杀,看着白帝将疆域辽阔的方国肢解,也不能愤而拔剑。白帝自身武力弱,但她身边的禁卫们一点都不弱,安保是所有人王中最好的。

不能流露出悲伤,不然濁山国就是前车之鉴,白帝杀了濁山侯与濁山侯四十几个孩子,再将自己手下中一个出身濁山旁支的濁山过继给全家尸体还没凉透的濁山侯,合法继承濁山侯的君侯之位与三成疆域,另外七成被收回重新分封给了另外三个人。

臣服才能保住性命,才能继承国君之位,而不是尸体还没凉透就被过继一个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旁支。

诚然,历史上诸侯废立人王,公卿弑王能找到不少案例,但那都是王权衰微时,面对强盛的王权,要么臣服要么死,弑王是绝对不可能弑王的。

没人能阻止辛筝,但阻止不了也得尽量控制辛筝杀人的频率。

不愿辛筝宰肥羊,却也不愿辛筝将息妧塞进祖庙里。

“....祖庙何等神圣之地,焉能祭祀商贾小人?王请三思。”

辛筝听长篇大论听得犯困,见对方终于说完了,真诚道:“可我倒觉得,这个商贾小人比祖庙里不少家伙,比如幽缪王要好多了,至少没对人族造成危害。”

人王只要没被废,不是扶风篡王那种特殊情况,死后都能入祖庙,就是待遇不同,连幽缪王那种精神病都在里头,跟这位精神病一比,正常人又数十年如一日行善的息妧都金光闪闪如圣人。

公卿被幽缪王这个例子给噎得不轻,昧着良心也说不出息妧不如幽缪王。

前人倒下,自有后来者接力。“祖庙乃人族圣地,唯有于人族有大德大功者方可入庙享人族万世祭祀,从古至今除了....一部分人王,入庙者无一不是先贤,商贾小人有何资格与之并列?王莫要忘了六十岁前的商乱,若令商贾小人入庙,天下大乱不远矣。”

辛筝闻言露出了犹豫之色,仿佛清楚让商贾入祖庙的恶果,却又真的缺钱,就很纠结。

群臣见之赶紧再接再励,但辛筝始终是纠结犹豫而不死心,最后终于有一名公卿提出了个折中方案。

刚刚宰过一批肥羊不适合再宰,但国库又是真的紧张,既如此,不如折中。

息妧所求就是一个名,王你想表彰她就是想让别的商贾学她,既如此,就给她名,但不能入祖庙,让商贾入祖庙是滑天下之大稽,那太荒谬了。

建议在轵邑盖一座善人堂,给息妧立个长生位,等她死了再换成神主位,由轵邑负责善人堂的祭祀,祭祀待遇肯定不能和祖庙一个标准,低一些就行。

从今以后,每四十年选一位慈善家入善人堂,想要得到入善人堂的资格请参考息妧,修桥铺路、资助学校、助学、救急....反正行善积德就对了。

入善人堂,人族将祭祀你五百年。善人堂的祭祀有时限,但公卿表示五百年已经很长了,便是子孙祭祀,也没几个能雷打不动的祭祀五百年,五百年都足够一个方国崛起衰落灭亡几轮了,何况寻常家族。且入了善人堂还会得到一个入祖庙的提名资格,只要能通过,那你的神主就挪进祖庙里,享人族万世祭祀,就算断子绝孙了也不用担心没有祭祀。

当然,考虑到不是每个人都跟息妧那么有钱,寻常人也会想要做善事,那怎么办?

允许组团,有意者可以以家族为单位行善,也可以志同道合者组团行善。当然,善人堂不可能将所有人的牌位塞进去,只能塞一个牌位,因而家族为单位的,牌位上只会写上这个家族的姓氏与籍贯,不会有名,以志同道合而组团的,请起一个代表团体的名字,这个名字会被刻到牌位上。

这位公卿拿出来的折中方案太完善了,绝非急中生智的产物,群臣忍不住暗啐,这是早就商量好了在演自己呢。

尽管明白自己被骗了感情,但群臣也没人反对,怕辛筝继续宰肥羊与入祖庙二选一。

虽然善人堂给了个提名入祖庙的资格,但只是提名,历史上被提名却没通过投票环节而落选的名人多达四位数,不需要太在意。

能通过投票入祖庙的无一不是圣贤,商贾小人,呵呵。

群臣没意见,辛筝却有意见。“善人堂这个名字不妥,叫名人堂吧。”

群臣想了想,也觉得名人比善人贴切,即便不说以后,只说息妧,就很难说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良善。

君臣达成一致,政策迅速通过,并敲定了千里马的马骨,不对,是第一位入名人堂的幸运儿——息妧。

收到王诏时息妧正与青蘅在尾随一只幼崽,已尾随了数日。

息妧不太确定的问青蘅:“她是不是想要弄死自己的父母?”

青蘅也不太确定,确切说是觉得一个总角稚童不至于如此心狠手辣,哪怕这只幼崽已经露出了苗头....不能说苗头,小崽子眼下的行动分明是在为一场导致两人死亡的意外做准备,但青蘅觉得说不定是巧合呢。“再看看,那是不是你的管事?”

息妧扭头,远处跑来的确实是自己的管事,待管事气喘吁吁跑到面前。“出了什么事?”

“家主,喜事,大喜事,王设名人堂,您入选了。”管事将天使与本地的城令突然找上门传达的王诏说了说。

息妧听完后并无喜悦之事,反倒蹙起了眉头。

青蘅见状问:“你不是求名吗?如今得了怎么还不高兴?”

息妧道:“我为何要欢喜?我要的不是五百岁的祭祀,我要的是入祖庙,人族的万世祭祀,还没到欢喜的时候。但入名人堂也是喜事,提名资格,四千万金铢没白砸,你说我再砸四万万金铢,能否砸开祖庙的门?”

青蘅只能道:“我不知,无此先例,但你可以试试,不到最后谁也不能保证不行,说不定你就是开辟新道路的第一人。”

息妧笑道:“不错,无此先例,我便做那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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