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就位,演员

《请就位,演员》

第1章看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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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大约十年前,我在就读大学时帮助过一个流浪汉,虽说是流浪汉,但他却是我见过气质最特殊的人。他佝偻着背,不能准确地判断身高,我只能说个大概,一米七五上下,肯定不超过一米八。

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五官,但他给我以强烈的艺术家的即视感,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为了感谢我,囊空如洗的他为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非常神奇,乃至于我在多年后的今天依旧能回想起部分细节。

本来没打算将这个故事分享给别人,但人到中年,撞上失业,我就只好拿着这故事在互联网上换点钱。

为了方便各位阅读,故事内容经过我的一点文学加工。

第一章故事正文。

横店罗屏乡的一幢坐西朝东的两层小平房,背后栽有小竹林,春夏多蚊虫,秋冬遮阳光。

平房只有东面贴着瓷砖,左右背后都裸露着扎手的水泥,以及几处容易被忽视的裂痕;房屋问题不仅于此,屋后那堵外墙,长期的阴暗环境催生出潮湿的臭气,夹杂着泥土腥味,混合成“毒气”,路过要屏住呼吸迅速走开,不然嗅到的话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站在不远处的碎石路眺望过来,平房倘若行将就木的老人,拄着拐杖勉力维持体面。如果条件允许,绝对不会有人选择居住在此。

万分可惜的是,成年人绝大多数的情况都是“条件不允许”,两层八房全部满员,租客皆是怀揣明星梦的横漂。

碍于门框倾斜导致与屋门不和睦,每次把钥匙插入钥匙孔里扭动的同时,还需要握住黝黑的把手向上提,所以打开的瞬间,就会发出“咯吱”的怪声。

刚从横店影视城回来的江意打开屋门,平房由北至南数,他住第二间,合门坐在窗前,他惨白的脸色没什么血色,正如他这间没什么家具和装潢的屋子。

“今天损失两百块和半包利群。

“特约群演都不能稳定拿到,更别说年初制定的目标是成为跟组演员,现在连养活自己都难。

“只有求助李头了。”

江意今早给群头长毛哥包了个小红包,还搭上兜里的半包烟,请求他帮忙搞个镜头台词的特约。长毛哥收钱办事,给到江意机会,但他自己折戟于剧组选角导演那关,理由是长相不适合古装戏。

群演每天辛辛苦苦顶破天七八十,而哪怕只露脸不说话的特约群演(小特)每天也有一百多块片酬,能有两句台词的大特,运气好的话,甚至能挣到小几百。

“暂不说片酬低,主要是没有台词怎么锻炼演技。”江意将刚想叹出的气咽回去,叹气是泄气,而他不想泄气。

他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外面的水槽拧开水龙头,凉水哗啦啦的流,他用手掌浇在脸上。

冷意驱散失意,心中重拾冲劲、。回屋后,江意在手机电话簿里翻到[李群头]的电话,犹豫再三之后打过去。

群头介绍剧组一般是“作十拿七”的规矩,江意在六月份刚大学毕业就孤注一掷地加入横漂队伍,但闯荡半年,里里外外的门道早已摸清,代表挣50只能拿到35。

李群头在电影公司很有些人脉,手里活儿多,仗着资源广要抽六分水。辛苦挣一天,大头是人家的,即便如此苛刻,也是横漂众抢恭维陪客气的对象。

响了几声才被接通,电话里江意自报家门,紧接着尽最大努力发挥自己情商,不要钱的恭维一句句往外蹦。

求人就会嘴巴抹蜜,社会人的情商是糖齁出来的。

“行了,多的不拉呱,我对大学生也是挺尊重的,我手里捏着个大活,不过剧组要求很高,但是这个机会,好多人都想要,我就把他给你了。”电话传出但粗犷带点鲁省口音的男声,话语里写满忠肝义胆。

若不是江意听过李群头对好多人说过“我对xx挺尊重”的句式,现在他估计挺感动。

“是什么角色?李哥您请说。”江意问。

“一个民国剧,哭丧的角色,台词有三句[爸妈你们死得好惨]、[狗日的小鬼子]、[爸妈],至少有两三秒镜头。”

两三秒镜头与三句台词,江意神色大振,大拇指和中指、食指的指肚无意识地摩擦。

“这算是大特。”江意仅用自己声音喃喃。

特约群演和特约演员一字之差,却是小特与大特区别,前者没有单独的镜头,举个邻居周昱芝出演的武侠剧为实例,崭露头角的男二走进客栈,镜头一扫而过,认出男二身份窃窃私语的路人甲乙丙丁是小特,而凶神恶煞走出放狠话的炮灰就是大特。

横漂小半年,江意就捞到两个小特,其余多数时间都是背景板和演死人,完全不需要演技的戏。

“很抢手,关键能和明星张长乐合作。”

“和明星合作,多少人羡慕,过明(明天)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想要机会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江意也懂事,问询:“那么需要什么代价呢?肯定不能让李哥吃亏。”

沉默数秒,手机听筒李哥声音再次传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请角色导演吃饭,花费了两三百块。”

“我明天带着钱给李哥,多谢李哥了。”

“也不急,钱的事挂了电话再说,剧组要求是哭得惨,所以要想十拿九稳,还得多练练。”

“记住了,多谢李哥。”

“谢什么谢,以后发达了请我吃顿饭就行,明早七点,停车场等着,别迟了。”

寒暄几句,二人也没什么好聊的,李哥那边主动挂断电话。

嘴上还没喘口气,江意就从床头的棉絮中掏出个信封,取出三张蓝黑色的百元钞,得亏大学期间由勤工俭学攒下一些钱。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三百块着实是他近一周的收入。

“刚才不该用[代价]这种词,[不能让李哥吃亏,李哥能拿到这个角色肯定搭上很多人情]我该这样说。”江意喃喃自语,他是那种谈论或吵架结束之后会冷静想到更好的措辞,会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早想不到。

啃个苹果缓解自艾心情,江意开始为明日的大特角色做准备工夫。

爹妈被洋鬼子害死的角色,他来回嚼着为数不多的信息,打开笔记本。

小本本是蓝皮,厚厚一叠。

扉页写有一行小字“写意笔记”,江写意是他学生时代的笔名,喜爱阅读的学生总会认为自己是作家或诗人。

经过半年来笔耕不辍的努力,他写了大半本,打开“悲伤”页,里面是他看电影剧集。

[《不完美的完美》悲伤小结:男主角得知女儿死亡真相——被妻子误杀。

奥斯卡影帝奥顿处理悲伤的技巧是嘴唇打哆嗦,瞳孔瞬间放大,脸部肌肉绷紧,表达出难以置信和悲伤的双重情绪。

……]

豆瓣top100,江意花费小半年时间来回拉片并记下笔记,川省西南财经大学毕业的他纯粹是野路子,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摸索前进。

“它的情绪很合适,《你死无对证》里反派知晓自己唯一在意的孩子身亡,愤怒与悲伤瞬间放出来……”

屋内的大物件包括1.8米落地镜,以及放在木柜上的电视、影碟机。柜子朱红色的红漆有几处剥落,露出千层板纹路,角落处有灰尘,而影碟机和电视没落灰。

他翻出《好莱坞经典电影五十合一》的光碟,放入光盘槽点击播放,又快进到小本本记录的剧情位置。

学习的起步是模仿,这就是江意野路子的核心,所以他对着落地镜,努力模仿着电影里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两小时后,天色已晚,还剩点灰蒙蒙的亮光,一道中气十足男声传来,声音不通透仿佛喉咙隔了一层膜,带点东三省口音。

“兄弟们,我今天撞了大运气,演了个大特,刚好那哥们闹肚子,导演片场找人,我捡了个漏,和男一有对手戏,四五句台词的对手戏。”

“我买了几斤卤菜,今晚到我房里来喝点吃点。”

喊声打断了江意的用功,这嗓音一听就是住平房二层右数头间的王黎,他声如其人,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浓眉铜铃眼,只要粘贴上络腮胡,就是活脱脱一草莽大汉,因此他算是群演里的特型演员,小特、大特角色不断,是平房横漂里最成功的。

“和主演有对手戏?是哪个大明星?

“不会是范樾吧?听说他来横店拍戏了。

“有没有要签名啊王哥。

“说不定我们[猪尾楼]要出个大明星。”

屋外空地的声音变得嘈杂,楼上楼下都来侃大山,有婉转的女声、有纤细的男声,也有粗犷的男声,统一的特点是都流露出羡慕。

嘈杂声从空地移到室内,开始了夜间小聚。屋里有两女五男,得亏王黎房间只摆了床和桌,否则二十多平米的地盘要容纳七人是太拥挤。

桌子也不是正经桌,用两个乳胶漆的塑料桶反扣在地面,铺上一张拇指厚的三合板,也不影响卤菜香喷喷,烤鸭、猪耳朵、板鸭、猪蹄以及花生米,江意端着碗很认真地干饭,他有好一阵子没吃这么丰盛了。

聊天内容也不正经,王黎眉飞色舞地讲着片场的八卦,谁谁夜晚敲了导演的门,谁谁又带资进组。

“别光说话,多喝酒。”

“有点风寒,还是少喝。”

“听长毛说有个群演被导演看中,一飞冲天咯。”

“什么时候才有慧眼识珠的导演看出。”

“我更希望有富婆能看透我的软弱。”

等等。

王黎屋内的畅聊响彻夜空,屋后竹林的蝉都沉默了,但快乐并没有传递给江意,他为朋友拿到大特高兴是真,心里愈发烦躁也是真。

他更加迫切地想拿到明日的角色,不知不觉中江意给自身压力加大。

因为没怎么喝酒,江意提前离席,也未回屋,感觉屋里只粉刷一层白漆的墙壁会滋生负面情绪,于是把刚才吃剩的骨头喂给狗子白加黑,自己兜兜转转到天台。

天台边缘连防护栏都没加装,仅仅有个脚踝高的水泥沿墩,黑灯瞎火的夜晚,稍不注意就会绊倒摔下楼。

江意一脚踩在水泥墩上,摸摸裤兜没有鼓包,这才记起忘了买烟。

双目放空地仰头望蟾宫,深秋的夜空一无所有,却能带给江意片刻的安宁。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怎么十四也圆,等等那是什么?”

“陨石?”

“不是陨石,好像是个人?!”

江意极目远眺,真切地见到一个“人”驾月而来,下坠的速度极快,开始只是玉盘蹦出的小黑豆,十几秒后逐渐能看清人形轮廓。

会飞的。

从月球飞来的。

驾月而来的类人型生物。

几个关键词在江意脑子里晃荡,他好像见到不得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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