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霞峰。

后山。

秦策望着大师姐林灵苓窈窕的身姿，倏尔间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思考林灵苓师姐是不是参加过山州混战的时候，而是该想想她为什么会询问他“入了见霞峰多久”这件事才对。

他心中念头纷杂，正皱眉认真揣摩着师姐的用意时，对方却并不卖关子主动公布了答案。

“瞧你那事事都想挖出点深意的傻样子。”她轻笑一声，忍不住打趣道：“我拿自己举例子，就是为了告诉你，咱们师尊收徒，没有别的标准，就图个省心而已。”

“我满打满算在见霞峰一百三十年了，也才见过师尊三面而已。”林灵苓一边回忆，一边讲述，“一次是在我刚入门的时候，一次是在我突破到筑心境的私宴上，最后一次，就是剑派成立百年的庆典上。”

“......”

秦策见师姐说完后就脸色微妙地看着自己，一时默然。

片刻之后，他半是恍然半是苦笑道：“也就是说，师姐你这一百多年，其实都只是在见霞峰挂名而已，事实上一直是独自修行。”

“看来在举一反三这方面，秦师弟水准依旧。”林灵苓莞尔，“你猜的不错，独立自强是我们见霞峰一脉安身立命的传统。”

“而师尊之所以破格把你从刚进内门的愣头青收入座下，看中的就是你和我一样，完全不需要指点修行这个省心优点。”

秦策当即哑然，“虽然结论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师姐的观点十分发人深省。”

何止是发人深省，简直就是无限趋近于事实真相好吧！

他在心中气恼地补充了一句。

连被放置play了一百三十年的开山大师姐都这么调侃，可见掌峰首座他老人家的确是个甩手掌柜。

但这份不满的情绪也仅仅只止于腹诽两句，还远远上升不到怨恨与愤懑的程度。

事实上，自觉有秘密不能露于人前的秦策，巴不得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师尊继续当一只不着家的闲云野鹤。

这样的话，他既能享受黛山剑派嫡传弟子的身份福利，又不用整日受到师长的管教，世上哪还有比这更好的事？

自由是自由爽了，然而，这和大师姐刚才的话题好像也没多大关联吧？

她到底是想和我说些什么东西？以至于还要七拐八绕地铺垫这么多。

秦策心中越发疑惑，只好用一种“行啦行啦，我玩不过你”的眼神去看好整以暇盯着自己的大师姐，希望对方不要当谜语人，最好直接公布答案。

见状，林灵苓也再不故作神秘，开始直抒胸臆：“我的意思是，我们俩之所以能入见霞峰门下，并过的怡然自得，是因为我们是另类。”

秦策琢磨了一瞬，顿时露出恍然的表情：感情说了这么半天，原来还是这么个事情啊！

说到底，林灵苓依旧是在旁敲侧击，见霞峰的独特状况并不适合所有人。

换言之就是，她在暗示秦策，已经不那么新的两位师妹注定和这里没有缘分。

想明白这一点，他忽然心里有些好奇起来。

月余之前，大师姐就直接向他表达过对新成员的不大欢迎之意。

没想到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她的态度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究竟会是什么原因让大师姐有如此连绵的情绪？

照理来说，今年才刚入门的沈岸歌与王幼薇两人，根本不可能会和常年在见霞峰后山悠闲自得的林灵苓有什么前尘往事才对。

真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大师姐记在了心上，那也只可能是发生在在她们正式调派到黛山剑派之后这段时间。

......

繁盛的植物乐园中，随着秦策二人的沉默而彻底沉寂下来。

各种奇奇怪怪的虫鸣鸟啾开始肆意，与簌簌的风与叶的低语交响。

秦策看着大师姐站在被满园高大植被切割得细碎的光影中的窕窕身影，犹豫了片刻后决定有话直说。

“林师姐，是不是我不在峰里的这段时间，两位新来的师妹哪里招你生气了？”

他话说得直白，倒有些让林灵苓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接话。

气氛尴尬了一阵儿，她才底气不大足地嘀咕道：“大家不大往来，说什么招惹不招惹的？”

秦策顿时放心了一大半，摆出一副憨憨的模样傻笑。

“看来是我习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见师姐言语中似有所指，再一想到你是不大喜欢两位小师妹的，便臆想起是不是她们哪里惹了师姐厌烦。”

这下，林灵苓有些面色不大自然，旋即又恢复如常。

她莲步微移，同时招手示意秦策一起到洞府内稍坐。

“有一点秦师弟倒是猜得不假。”她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两位小师妹虽不曾多见，我心底却是不大喜欢她们二人的。”

秦策跟在倩影身后三五步的距离，皱眉苦笑：“世间情绪总是都有缘由的吧？难不成还是凭空出现不成？”

“大概就是，她们来了见霞峰之后，我就时不时会感到莫名的烦躁，因此才多有牵连吧。”林灵苓语气平淡。

秦策原本想劝谏对方搞这种莫须有是不大好的行为，但一想到她与自己才是一条船上的，便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不过，好歹手心手背都是肉。

沈岸歌与王幼薇虽然只是见霞峰的记名，却也不能随意排挤欺凌不是？

于是，他只好和起稀泥。

“咱黛山剑派也没有规矩不许弟子自由选择加入各峰各脉呀。两位师妹要来见霞峰，又是走内务堂的正规手续进来的，哪怕我们是嫡传，也没有权利拒绝人家。

“再说了，她们两个区区存气境初期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本事引得师姐你这铸心境后期的大能心神不宁？许是另有缘由恰巧与她们入见霞峰的时间重合罢了。”

他分析着，最后还不忘补了一句，“而且吧，要是林师姐你当真对她们的存在感到介怀，到时候她二人的转正考核就由你亲自主持不就好了。”

明明刚才还大言不惭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云云，此时却满肚子冒坏水，倒显得秦策虚伪而势力。

不过这番言语，他却是在长达一个念头的深思熟虑之后，认认真真做出的决定。

修士到了铸心境，可就再不比他们这些存气境刚踏入超凡的菜鸡。

用秦策熟知的网文修真体系类比的话，铸心境已经相当于是金丹期修士。

对于这个层次的人而言，直觉往往就代表着某种启示与预测，是不能轻易忽视的。

几乎快要到聚神境界的大师姐林灵苓既然两次三番暗示他，她对沈岸歌与王幼薇两位师妹的感觉不大好，那肯定有一些尚未弄清楚的缘由。

……等等！

“尚未弄清楚的缘由”？

秦策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感觉自己似乎把握住了什么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