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管事半路折返，倒是让顾长生颇觉意外。
换做任何人。
只怕此时已经踏入他的小院，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如何，都得问出个一二三来。可对方忽然折返，显然已是决定壁虎断尾，彻底舍弃余家三人。
“看来，这蒋家屹立建业城这么久而不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啊！”
顾长生轻笑一声。
有时候，做事不怕遇到聪明人，就怕对方太蠢。
他相信。
自己今夜所展示出来的力量，足以让百草堂会老实一段时间。
“不过，还不够……还得再给他们一点教训！”
转眼，清晨。
顾长生踱步出了仙人居。
顿时一阵喧闹声迎面扑来。
街头巷尾的摊贩，冒着腾腾热气的早点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不过。
最让他意外的，却是断桥前站着的人。
“前辈！”邢平倚在桥头，盘腿而坐，瞧见远远走来的顾长生，连忙起身喊道。
“你……”
顾长生奇怪的打量了一眼邢平，见其鬓角、发梢上还沾着露珠。
显然。
他是在此，守候了一宿。
“前辈，无功不受禄，我只是替您领来了仙人居，实在是承担不起这一颗丹药。我琢磨着，便守在此地，替前辈跑跑腿，传传话。”邢平老老实实道：
“毕竟前辈初来乍到，多有不便。”
他正说着，眼瞳一收。
只因顾长生身后绕出一道黑影，那竟是一头丈余高的吊精白额大虫！旁人不认识，他却是认识，正是荒庙中，那头噬人无数的虎妖。
“前辈真是好手段，能令此兽如此乖巧！”
顾长生深深看了眼邢平，他本不欲和对方有过多的交集，以免让对方沾染些许莫名其妙的灾祸，见其如此，沉吟片刻，只能叹道：“罢了，替我叫一碗阳春面，吃完，再去一趟百草堂。”
“是！”
邢平兴奋的应了一声，转头奔向不远处的面摊。
到了他这等修为，大多早已经避免接触人间烟火。
只因五谷杂粮之中，皆有杂质，只会阻碍修炼。
一碗阳春面，抚动凡人心。
瞧着战战兢兢盯着白虎的面摊老板，以及诸多食客，顾长生随手丢下一颗灵砂，大步朝向百草堂走去。一路所过，有白虎开道，倒也无人敢阻路。
上一次来时，两人无人问津。
这一次，还未到大堂，蒋管事便已经亲自带人前来迎接。
“顾先生！”
蒋管事满脸堆笑。
“嗯！”
顾长生生硬的应了一声。
对方见状，非但没有觉得被轻视，反而笑容越甚，恭迎二人进了大堂，直通二楼，“我这早已经备好灵茶，还顾先生请上座！”
说罢，已作伏低姿态。
顾长生自然知晓对方为何这般前倨后恭，见对方老狐狸一般不开口，他也没有吱声问罪。留下邢平待在一楼侯着，转眼已上了二楼。二楼如旧，香炉仍旧飘着寥寥烟雾。
却不是‘问心香’了。
“昨日顾先生离去之后，我们便将那两种九阶灵药取来，还请先生过目！”顾长生刚一坐下，蒋管事便奉上了两只玉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用黄绸包裹着的灵草。
“剩下的三种，不过我们百草堂已经派人去接触了，还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定然不会耽误顾先生的事情！”
顾长生面无表情的拿起玉盒内的灵草，仔细打量了一番。
毕竟。
这是给徐虎买的，可不能出丝毫的差错，即便是再小心也不为过。
“还有一种灵药，什么时候能有消息？”确认无误后，将这两种灵药收入储物袋后，顾长生这才随意问道。
“不敢轻言！”
蒋管事立刻诚惶诚恐，道：“不瞒顾先生，此类灵药即便是有，也是某大族的镇族之宝，轻易不会拿出来。具体哪里会有，我们也不曾知晓，不过我们会竭力打探消息！”
“若有消息，通知我便可！”
顾长生伸手拿起桌上的灵茶，浅呷一口，缓缓道，“我一样会付报酬！”
说罢。
已是起身。
乖巧蹲坐在一旁的白虎，也旋即直起身子。
蒋管事连连应允，见到顾长生并没有像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发难，顿时暗松了一口气。瞧着同样起身的白虎，忍不住笑眯眯道，“顾先生这头灵宠甚为威风，莫非是令师尊所送？”
“路边随手捉的！”顾长生随意的回了一句，随后下了楼，带着邢平出了百草堂。
……
“长老，您看出此子的端倪了吗？”
百草堂，二楼。
蒋管事恭恭敬敬的站在那。
他的面前，正有一位年约六十的灰袍老者。
老者颧骨极高，面相凶狠，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姿态。
这位。
便是蒋家四老之一，蒋振海。
修道一百六十余载，早在六十年前，便已经成了筑基大修士，是蒋家第四位筑基强者。在他前面，还有天、地、山，三人。
兄弟四人，支撑起了整个蒋家。
“看不出根脚！”
蒋振海背着双手，眺望着走入人群的顾长生，缓缓摇了摇头。
“他一身气息虚无缥缈，没有泄露一丝，几乎和凡人无异，显然是学了什么高深的匿气术。”
“而且，他那头白虎，也是炼气九重的妖兽。一身煞气极为浓郁，不知道吃了多少人才会拥有。但在他面前，却如此乖巧！你说昨晚余家三兄弟进了小院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见到蒋管事点头，蒋振海皱起眉头，眼中现出一丝凝重：
“若是没错，只怕也进了虎腹！”
“依我看，他很有可能，也是筑基大修士！”
“真的假的？”
蒋管事满眼诧异。
并非是他不相信蒋振海的话，而是此番言论太过危言耸听。
须知。
蒋家四老，即便是最年轻的那位，也在五十余岁那年，踏入筑基境。
这少年，哪怕因修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几岁，但也不会超过双十之数。不满二十岁的筑基大修士，这是何等可怖的存在？
就在他心中想时。
只听蒋振海继续道：
“当然，或许他是一位驭兽师……”
“他所说，白虎是路边随手所捉，说不定也是诓骗我们的。实际上，他只有炼气境……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
蒋管事亦是点头，事实上，他也这么认为。
“扑哧，扑哧！”
话音未落。
一阵翅膀扑腾声传来。
就见到，一只黑隼，停在窗沿，腿上还挂着一支信筒。
蒋管事心中一动。
他因害怕打草惊蛇，故而没有捉来邢平拷问顾长生来历，但不代表他不会派人去调查。
这么快，就有了回信？
连忙取出信筒内的信件，只一看，便彻底愣住了。
“信上说了什么？”
蒋振海问道。
“信上说，顾长生和邢平，于一座古庙内结识。那小子当着邢平，以及一群凡人的面，轻而易举的将那头虎妖收入一座丹炉之中！”蒋管事即便看了数遍，确认过数次内容，但依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根据古庙的那些凡人所说，那头虎妖甚至连逃跑都办不到，从头到尾就如同玩物一般！”
“嘶嘶！”
蒋振海眼瞳一收，也是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那头虎妖我也见了，虽然是炼气九重，但一身煞气极重。想要杀它容易，但这般捉拿它，却并不简单。至少在我踏入筑基境前二十年，都未必能够办到！”
听闻蒋振海所言，蒋管事顿时大惊失色。
昨夜失利之后。
他立刻将事情通知了本家，本以为有四老出手，足以轻易拿下对方。可如今听闻此番言论，那顾长生究竟强大到何等程度？
“长老……”
蒋管事正欲说话，忽的就见到蒋振海眼瞳一收。
他顺着其视线望去。
就见到，人群穿流中的顾长生，猛然回过头来，朝向他们一笑。
一时间，四目相对。
“他莫非知道我们在这偷偷观察他？这么远，不可能吧！”
蒋管事正想着。
忽然，身旁传来一阵惨叫声。
“啊！”
只见到蒋振海猛然跌倒在地，眼耳口鼻都渗出鲜血。
轰！
甚至，楼下的侍卫都被惊动，纷纷冲了上来。
就见到家族中，德高望重的蒋振海，如遇疯魔一般，足足惨叫了十余息这才停了下来。
“四长老，您刚才怎么了？”
蒋管事连忙问道。
“神念，那小子已经开启了神念，方才用神念攻击了我……一瞬间，抹去了我的五感！”蒋振海心有余悸道，短短片刻之间，他便是浑身冷汗，“他的神念，比我何止庞大了百倍！”
“若是交手，他一瞬间，便能诛杀我！”
嘶嘶！
蒋管事只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
他知晓顾长生很强，但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对方即便再强大，四老联手，足以轻松斩杀他。可先前见到蒋振海的惨状，再一听这番言论，方才清楚，自己所想是何等的幼稚。
即便是勉强拿下顾长生，只怕蒋家也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这下麻烦大了！”
眺望着街尾，那缓缓转过头的少年，蒋管事忍不住吞咽着吐沫。
……
“前辈，您怎么了？”
邢平望着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去的顾长生，不由得出声询问道。
“没什么，刚才有只小虫子，很是聒噪，所以我给了他一些警告。”顾长生意有所指道，“带我去下一家药坊吧！”
“是！”
邢平恭声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