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霓虹灯炫目的光线刺入余安的眼睛，血红与靛蓝不断躁动的交替闪烁着。

空气中有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儿与机器润滑油的味道，甜腥味直冲入鼻尖。

不远处的风扇癫狂的转动，为那插满乱七八糟管线的钢铁机器压制仿佛欲咆哮而出的热量。

余安静静看着面前女人，她身穿白大褂，抱着肩膀靠在窗前，嘴唇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视线从女人殷红的樱桃唇上盘旋而过，又缓缓下移到被手臂挤压的胸口，余安坐在椅子上，霓虹灯将他的脸照的不断变换颜色。

看着那嘴唇，他脑中的想法盘旋不去：

他在想如何迅速拧断面前女人的头颅——在女人发出任何声音之前。

两步之遥，余安有自信在那女人尖叫之前，徒手拧断她的脊柱。即使她脸上镶嵌着诡异的厚重金属眼罩，三只闪着红光的机械眼睛都在密切观察着余安的动作。

上一世久经磨炼的身手让他在面对血肉之躯时，有无尽的底气。但是看着那女人直接嵌入面骨，延伸半个头骨，最终直入大脑的玩意，余安需要好好评估风险、思索对策，前不久才刚在这上面吃了亏。

“就是这样。”女人温柔的话传入余安的耳中，“你有选择：去执行任务，或者死。”

“好。”余安起身，“装备？”

执行任务，杀杀人，然后不断重复下一次，余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是没想到来到新世界也还是这样。

被这女人从那雨夜小巷的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余安也准备好了用唯一有价值的武力来支付报酬。他已经大概了解到了这里是“黑街”，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他倒是很习惯这点——他在上一世也是一样的法则。

而同时，余安对这世界的生物与医疗技术的感觉，已经只能用惊叹来形容了。不提那些离奇的义体改造技术，在暴雨的那一夜，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还是被救了回来。

窗户的霓虹灯光下，女人抬手指了指被各种废弃金属义肢堆砌的墙角，对面手术台上显示器淡蓝色的光亮勉强能将那里照亮。

余安按照女人所说，找到了一把通体黑色的武士刀和一把小臂长的棍状电击器，还有一个黑色的全覆盖式金属头盔和一份纸质地图——难以想象在这个满街都是机械义肢手拿着个人终端的地方，还有人用纸质地图。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没有枪械，连一件基础的防护背心都没有。

余安没有大惊小怪，上一世他执行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任务，雇主们有各种各样的奇葩要求。像是这种“黑夜行动，不得开火惊扰平民，不得展示真面目”等等一系列要求，算是比较正常的。

只不过这一次的任务目标有点奇特：

妖怪。

当时身处满是机械改造义肢的操作间，他听着那机械眼睛的女人口中的词语，感觉莫名违和。

余安在后腰处扣上电击器，将武士刀挂在左腰间，还有一些作战需要的小零件也挂在万用腰带上，作势就要推门出去。

“对了，”余安脚步一顿，转身问道，“这个什么时候能拿掉？”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那里有一条哑光黑色金属的“蜈蚣”。“很不舒服。”

金属蜈蚣的许多条腿深深的扎入余安的血肉里，那腿的尖部深入他的脊髓，上端“头部”直插进他的后脑。

这条造型精巧的机械蜈蚣，只需要一个指令，就能够轻易让余安大脑开花——那瞬间必定是像窗外的霓虹灯火一样绚烂的闪烁。

而蜈蚣的威力，旁边不远处那一团焦黑的废弃钢铁零件就是试验的佐证，女人已经演示过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余安平静的注视着对面的女人，女人也用头颅上三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冰冷的注视着余安。

“如果我说不可能，”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开口了，“你拼着粉身碎骨也会一刀斩过来吧？”

余安回以平静似水的眼神：“尽量争取把你一起炸死。”

“十次任务，十次任务后就摘去植入体。那之后我们会以一个平等的姿态合作。”

“好。”

“还有事吗？”

“最后一件事：一叶障目。”

“......什么？”沉默五秒钟后，女人的机械眼睛转动了几下，用“疑惑”的红色目光看向余安。很难想象从那冰冷的机器上还能看到疑惑这种情绪，女人不愧自己吹嘘的“义肢师”名号。

“没事。”

余安推门离开，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失败了吗？”余安在夜色中思考，“那本古书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脑海黑暗中，静静躺着一本黄皮古书，书的封面上书《无玄洞幽真经》，“一叶障目”便是书中一页的记载。余安冥冥中有感应，能知道这书中有千百种能力可供自己使用，但具体如何使用还在琢磨，毕竟他也是刚觉醒不久。

刚刚就是一次试验，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屋内，穿过了杂乱的义肢改造室再往里，是一件单独房间的外科手术室。

一名黄毛青年正在满脸无奈和焦急的看着门口，他的双手正死死往外拉扯着一柄铁钩子，钩子的另一头勾着一名大汉的肚皮，脂肪和肌肉被钩地翻卷在外。大汉浑身都是鲜血，开膛破肚，内脏暴露在外，紧闭双眼躺在那里。

“白医生，好了没啊？！！我老大快不行啦！！”黄毛焦急的催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而被称为白医生的人，正趴在手术室的门口，用那只正常血肉的眼睛顺着门缝偷瞄义肢改造室的场景。看着余安出门离开，他才放心的站起身，另一只机械蓝色眼睛转了转，拍了拍白大褂上的灰尘，走回手术台前。

“急什么？不就是被人在肚子上捅了一刀吗？死不了会让我妹妹给他装个机械肺，比之前的还能好用。”

黄毛听到这话，眼神透露着微不可查的失望神色。

白医生的机械眼睛瞥了他一眼，“我可以让他一星期后自然死亡。”

黄毛听到这话，立马紧张的回头看看手术台上的壮汉，见他仍在麻醉状态，松了口气。之后没有言语，迅速的拿出个人终端，向着白医生比划：“要多少钱？”

白医生微微一笑...

手术室外，义肢改造室。在余安离开、白医生不再关注之后，女人——也就是白医生的妹妹，白机械师，缓缓的往前走了两步，在余安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用手轻抚那把椅子的扶手，三只红色的机械眼睛缓缓自转着，自言自语：“上者，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