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聚集，下起蒙蒙细雨。
凝结在树枝与万物上，积成大颗水珠后，滴落在齐格飞的铠甲上。
他安静平稳地蹲在潮湿的灌木丛里，任凭雨水顺着脸流满，他的剑鞘被水汽涤得闪亮，灰尘褪去，露出一枚绿色太阳的印记。
齐格飞也没想到，那位法师竟然在群山中迷了路。
要不是鬼灵们悄悄告诉了自己，可怜的法师估计会冻死在群山中，亦或者被魔兽袭击。
这可不行。
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因为奥托在法术领域内跟一只愚笨松鼠没两样。
更何况，有一位法师入驻枫丹领的消息传出去后，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估计是暂时不敢贸然行动了。
齐格飞缓缓合上双眼，在山中穿行许久，得先解决温饱。
他能感觉到森林的磅确动荡，听着它发出千种声息：昆虫慈密宰宰地爬行，鼹鼠盲目奔逃，小鹿胆怯踟蹰，还有树液在古老树干里级级涌动。
这就是一位魔能骑士达到翡玉级最好的证明。
感知与共鸣。
无论在战场，亦或是群山中生存，都是一种极好的辅助能力。
森林里每一种生命都在寻找自己的食物，和他一样。
他锁定了附近一只动物，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木绕到右边。
一顿美餐。森林间仿佛瞬间安静下来，水珠不停从树枝上滴落的声音消逝。
万物的声音消逝。
只有他呼吸的声音在流动。
整个世界只剩齐格飞和他的食物。
他确定够近后，身形一动，将猎物扑倒在雨地里。
一只小鹿，四脚乱踢，却挣不过他强壮的身体和迅捷的动作。
他一剑刺入它脖子，切开喉咙。
热血从切口喷涌而出，流过齐格飞的双手，淌到湿漉漉的地上。
他抬起鹿尸，扛到肩上。炖汤很不错，或许可以放点蘑菇。
很不错。饭后，他要唤出鬼灵，征求指引。
召唤鬼灵是一种古老的秘术，并非法术。
鬼灵的指引一向没用，但他只想聊聊天，作为枯燥旅程的消遣。
返回营地已近黄昏。这是一处适合骑士长的居所——两根大粗木支在淤泥里，撑起一片潮湿枝桠，下面挖了个坑。
好在里头有一半是干的，雨也停了，看来今晚可以生火。
他很久没干过这样的事了。
一堆火，一个人。
待饱餐一顿、充分休息后，齐格飞将剩余的鹿腿架在火堆上烤。
烟雾缭绕。
齐格飞咳嗽起来，吐出褐色烟雾。
他凝视着忽明忽暗的烟火，思绪重回到以前的岁月，想起了曾经的营火。
曾经的小队。
一群龙围着他们咧嘴笑，尖尖的牙齿在火光下闪烁。剑圣阿列克谢·沃耶沃丁坐在对面，壮得像座山，笑起来响雷一般。
最弱的杜马·索托斯也在，紧张不安的眼睛四下张望，眼神总带着一丝恐惧。
那家伙以前总是这样，害怕任何东西，除了书。
辉耀法师巴亚兹坐他旁边，沉默寡言，从不加入聊天，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法器、卷轴。
还有腓特烈·坦伦索尔，小队的领导者。
那头白发令所有敌人颤栗。
当时最强的天才，无论是体术、剑术、法术或是龙，几乎没人能比过腓特烈。
最后是…
艾瑞娜。
齐格飞不愿回忆。
他们都在，又都不在。
齐格飞拔掉水壶的塞子，满饮一口。
火苗蹿向冷空，齐格飞抹抹嘴唇。
然后他向后坐靠在多结的松树干上，等待。
它们过了好一会儿才来。
来了三个。它们悄无声息地现身于幢幢树影间，缓缓走向火堆，在火光中显形。
像是幽灵般，但身形更加缥缈神秘。
“齐格飞。”第一个说。
“绿阳。”第二个应和。
“弑龙者。”第三个的声音好似林间千种声息的混合。
“我的火堆恭候多时。”齐格飞缓缓开口。
鬼灵们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其实这些家伙没有脸，更没有表情。
“今晚只来了你们三个？”
右边的率先开口：“年复一年，从冥界苏醒的我们越来越少。艾兰行省只剩我们三个了。”
“冥界在约书亚的信仰少之又少，再过几次寒冬之月，我们也将沉眠，届时在再没有我们接受你的你的召唤。”
齐格飞眼神有些忧伤，点点头:“世上可有新消息？”
“我们听说一个白王契龙失败，被发配枫丹，但在那，白王竟然再次踏入星界，契约了两头巨龙。但我们不大相信这样的传闻。”
“你们非常明智。”
“北方又要攻风盔城。”中间的鬼灵说。
齐格飞皱皱眉:“北方总是这样，一向如此。”
“但这次并不简单，有背叛者，他们的势力渗透进了风盔城，很严重。”
“什么？！”
他表情严肃，鬼灵的话没有谎言，那就代表这次战役会很棘手。
风盔城离枫丹不算远，如果那被北方佬攻下…
齐格飞必须尽早找到法师，然后回去警示奥托。
中间的鬼灵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应该清楚契约内容，我们告知的信息不能明示给其他人。”
“当然，还有吗？”
“群山往北…”鬼灵身体前倾:“我们听说有个来自溯源图书馆的人在找你。”
“一个强大的法师——”中间的道。
“一个旧时代的法师——”左边的说。
齐格飞蹙紧了眉，他当然清楚鬼灵描述的是谁。
“我们听说这位法师博学而强大，”中间的鬼灵道。
“能带人去远方旅行，展示诸多奇景异象。”
“但他也很狡诈，法师个个心怀鬼胎。”
“他的具体位置?”
“你自己去找。“
鬼灵对人类的事鲜少关心，对细节一向不求甚解。
不过，这次总比以前只谈树好多了。
“你准备怎么做，弑龙者?”
齐格飞沉思半响:“我要去找他，带回枫丹，再警示奥托风盔城一事。”
鬼灵点点头，对这主意不置可否，因为它们毫不关心。
“那么再见，绿阳，”右边的鬼灵道。
“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
“没有你们，我前路艰险。”
没有你们我能节约许多时间。
它们起身离开火堆，渐渐隐人夜幕中，一会便消失不见。
齐格飞承认，他们这次比以往有用，至少给了自己重要的情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