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米线

《神圣米线》

第1章鳝鱼米线还是过桥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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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连蒙自的过桥米线你都晓不得?”

童英满脸不可置信,表情中还略微带着一丝嘲讽、一丝骄傲:“我们蒙自的米线,那可是全云南人都知道的,是出了国的有名!”

“米线?嘿,童孃孃,哪个认不得我们玉溪呢鳝鱼米线?”余阿叔嘿嘿一笑,咂了咂嘴中的烟斗:

“早些年我在烟厂里干那几日,每天都要甩上一碗,我跟你讲,我们鳝鱼米线色泽鲜艳,加点葱花、韭菜、油辣子,还有田里面逮的鳝鱼,麻辣鲜香,滑嫩得很!嘿嘿!”

说着,余阿叔又笑了笑,然后吐出烟圈。

“就你会耍嘴皮子喽!”童英瞪了余阿叔一眼:“跟你那么多日子,你还没有带我去那边耍耍,你好意思讲!”

一边瞪,童英一边掐了一下余阿叔干瘦黝黑的胳膊。

“喔唷!你掐我干哪样?”余阿叔一口烟堵在喉咙里,被呛了一下,咳嗽道:“那不是在等两个小娃回来吗!小娃一个走上海读书,一个走昆明读书,等他们回来……嗯,回来了,咳咳……找机会,找机会再去!咳咳。”

余阿叔又咳嗽两声,然后忍不住站起来大口喘气,肺里呼呼作响,仿佛一个破了的风箱在鼓动。

童英见状也吓了一下,连忙上来轻轻拍动余阿叔的脊背:“阿叔,又难在了噶?顺顺气,给有好一点?”

给有,在云南话里就是“有没有”的意思,虽然余阿叔和童英不是一个州市的,不过都听得懂方言,云南很多地方的方言意思都相近。

“好一点了,好一点……”余阿叔又咳了两声,眼睛略微带了一点血丝,不过语气和缓下来:“走,我们出去坐坐。”

余阿叔和童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屋子里,如果硬要说特点,就是特别小。

只有一个小厨房,一口锅一口灶,十几个碗筷,整个空间塞不下两个人那种?

一间卫生间,里面只够蹲一个人,还得缩着手,另外就是两个卧室。

“这个廉租房啊,也比我们从前好啊……”打开厚实而富有安全感的防盗门,童英略微搀扶着余阿叔开门走出去:

“以前我家铺子那里烟熏火燎的,根本睡不成!所以,为哪样说党好,我看手机上视频,外国那些流浪汉……么么!太可怜啦!”

“么么”作为一种语气助词,代表感叹之意,相当于“啧啧”,只不过童英的“么么”有一种悠扬婉转之感,听起来就像唱歌一样。

“你们那叫烟熏火燎?给有见过我以前睡的地方?现在够好了,你还想睡廉租房?睡铁路算了!”

余阿叔轻笑一声:“那些外国人根本就不管老百姓死活,还想和我们比?”

余阿叔年轻时在烟厂干,后面因为各种原因逃难到蒙自这边。

作为孤儿没有亲人的他被打瘸了脚,一路逃难到HH州这里,找了一份骑单车卖甜白酒的工作,帮一家专门做甜白酒的卖。

甜白酒又叫米酒、米酿,在近些年很受当地米线店、小吃馆喜爱。

不过在那些年,论销量,最多的还是骑着三轮车的摊贩,而不是那些甜白酒专卖店。

所以他才能结识带着一个孩子的童英。

童英家里以前是在农贸市场开米线馆的,不过农贸市场后来几经搬迁、翻新、涨租等,她家生意也愈发受影响。

只有小学六年级的童英读不起书,只能辍学去帮衬家里人做生意,一直帮到她十五岁那年……

童英被一个小学同学骗了身子,还有了身孕。

但是那个高中同学听说后面跑昭通那边去没了声讯,也不知是死是活。

既然靠不住,那就不指望那个男人了。

当然了,那个男人不管死了还是活了,孩子问题也要解决。

童英家里人也着急,不知道是打是留,不过孩子还是在童英的坚持下生了下来,这也是童英为之自豪终生并且为之后怕的决定。

自豪自家孩子的优秀,至少在她心目中是优秀的。

也后怕自己的决定,如果当初把孩子打了,估计就没有现在这样有幸福也有奔头了。

到后来,家里父母在她二十三岁左右就相继离去,不是因为发病就是因为掉大屯海淹死了。

于是,守着铺子的她,懵懵懂懂的就认识余阿叔,也是因为那个时候余阿叔来店里推销甜白酒,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然后在一起了。

初中学历的余阿叔也不嫌弃小学学历的童英文化低,更不嫌弃童英身材有点矮胖、结实,反而觉得这样的女性才好生养,才有力气做活过日子。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单身母亲带着儿子开店的坚强和善良。

而童英,喜欢的是余阿叔的眼睛。

不是说余阿叔眼睛有多好看,而是余阿叔看他的眼神,让她会感觉有种吃完米线后的满足感。

虽然跛脚,但是这种被关心眼神关注的感觉,还挺可靠!

“我跟你讲,以后你出去不要说蒙自米线没有玉溪米线好吃,人家其他人会生气呢!”

童英虽然嘴笨,但是道理却是懂的,所以一边扶着余阿叔下楼,嘴里依旧止不住地唠叨:“你又不是第一天来蒙自,几十年了还不当自己蒙自人噶?”

接着,她看余阿叔稀疏的眉毛一扬,举起烟斗又要抽烟,忍不住又轻轻扭了一下余阿叔的胳膊:“抽烟抽烟,你干脆回玉溪烟厂找你们红塔小美仙算了!”

红塔小美仙是余阿叔以前的管事,听说余阿叔是孤儿,就对余阿叔很关照。

余阿叔经常开玩笑讲,当年要不是因为那次吃鳝鱼米线太爽从而祸从口出,估计现在他凭借裙带关系都可以成烟厂的工人头子了。

当然了,那是余阿叔逗童英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找她搞哪样?现在遍大街都是那种瘦不拉几的,还是你这种的我瞧着舒服。”余阿叔夸赞童英两句。

然后他趁着童英大脸盆眼眶部位笑得只剩两条缝时,又狠狠吸了一口烟斗,然后呼出一口烟:“唉,你们红河烟还是没有我们玉溪烟味道好啊!”

原本笑得眼睛眯起来的童英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老虎,狠狠瞪了瞪余阿叔:“烟我不知道,反正米线就是我们蒙自呢米线好吃!”

“哼哼,玉溪鳝鱼米线才是最好吃的,什么过桥米线,听都没听过。”

“那是你孤陋寡……孤陋寡……孤陋寡听!”

“那叫孤陋寡闻!嘿嘿,果然你们小学生就是见识短,哪里的米线好吃都认不得。”

“我就是故意的!你不是闻,你是听!”

“嘿!头发长,见识短,闻的意思就是听!”

“乱说!你不要骗我!”

……

五十多岁的老两口,就这样一路拌嘴,从三楼走下来,来到下面小花园。

童英身材矮胖矮胖的,不过面容干练,皮肤不黑,带着袖套的手稳稳当当地护着老伴。

而余阿叔的身子就薄弱了很多,估计是二手烟吸多了,不仅牙齿和脸一样黢黑,说起话来肺部还有回响。

一胖一瘦正准备去花园里坐坐的老两口,刚没走两步,就有一个年轻人迎面跑来。

“阿孃!阿叔!有急事有急事!米线场那边又不送米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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