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缱卷耳

《缱缱卷耳》

第112章 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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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球的时间只长不短,但究竟年龄长,再难打出壮年时的成绩。第一杆开出近两百,望着落点先自侃道:“小渝别手下留情。”

“这可是您说的。”景不渝轻轻抬了抬眉峰。

两个随行都是见经识经的老手了,见行长的兴致颇高,恰如其分地相互托着气氛。知道景不渝不带人的习惯,轻重倒也得当。

一个人击球,全部人都得退出视线范围,这是礼仪。他在众人的关注下开了个两百出头的首球,中规中矩,面色自若。

“跟你们年轻人打球得赶时髦才行。”蒋轶文也不戳穿,边下草坪边笑呵呵地道,“加个彩头如何?寰盛12%的投票权。”

……12%!两个秘书心里咯噔一记,在身后面面相觑。

景氏原就有寰盛股权,前不久更是陡增了一倍,如今行长一张口就是12%——还是投票权!不怕景氏野心勃勃么?

可景先生若是要寰盛,寰盛又撑得了多久……行长在想什么?

“小渝,你打小儿学高尔夫,教练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

景不渝没有为他的条件所惊动,声色不变地答:“握杆,挥杆。”

“为什么击球时不能抬头看目标?在头部击中球体之前,一丝一毫的偏移都会影响它的飞行轨迹。倘若急于求成,完成一次完美打击的可能性就会被无限降低。”

他们弃了球车一齐徒步前往果岭,度假区景致本就极好,球场望去更是一片无垠的翠绿——光是维护这样的在有钱人眼中的“寻常”,让他们愿意在平坦恢阔的绿地上散步、谈判,而赢取更多的商誉和青睐,所需的费用一天就高达数万元。

“慢,就是快。”他主动挑明,“恭喜伯父,柏通已是您的掌中物。”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经济博弈一秒万金,富豪们喜欢这项绅士运动,喜欢在长达四个小时的享受中达成巨额交易和置换。这种时刻有时是双赢的局面,当然也有崩了的时候。

资本的本质是逐利,关系网更是如此盘交错杂。几大行业巨头之间早已你我不分,数十亿美元的融资说借就借,分得开么?紧要的关头打个电话,通声气儿,够了。

“小渝……”蒋轶文心头复杂。景氏在并购中的动作自是出于景家之意,可这次千钧一发的那一方是寰盛,釜底抽薪、把最大的竞争对手送到他碟子里……即便是持股较寰盛稍少,景氏也大可坐观虎斗,何必呢?

这么大张旗鼓的……莫不是,还看在那件事的面儿上么?

“如果枝蔓还在,不要说柏通……寰盛也要留给你的。”这个名字曾是他的心头肉,至今提起来仍心有余痛。蒋轶文叹息了一声,高球装束为他带来的额外活力仿佛在这刻急遽流失,此刻俨然不过是个眼角手背日渐爬褶的失独人。

枝蔓……

刚出国那几年小。蒋轶文专请了个珒市本地的保姆跟过去,生怕女儿在国外吃得不惯、住得不好。保姆也尽职尽责,小到穿袜子都要递到床前去,他就笑她。这就是Yale未来的高材生么?枝蔓不好意思,每每便在电话里和蒋轶文抗议……回国一趟再返美,行李都等不及放下,她就迫不及待把他拉到兵荒马乱的厨房里炫耀自己刚做的意面,嚷着要他尝……

“景氏的选择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这次寰盛一时不察,相信就算没有景氏也会逢凶化吉,伯父不必太过看重。”

“小渝……”他停了步子,半侧过身来看着他,“你知道,我有多想把枝蔓交给你……寰盛再多的心血都比不得我女儿半点好。”

景不渝的眉宇间笼起一抹涟漪,“是,伯父。”

这些年没有谁敢在他面前提起蒋枝蔓。他将礼数做尽了,到底连一面都难以成全……别人成全不了他,他也成全不了自己。

“……寰盛需要有力的盟友。”蒋轶文放低声音道,“如果是你,小渝。如果是你的景家……我不会惋惜。”

蒋轶文的慷慨并非全然是感激,聪明如他,自没有听不明白的道理。

上半局终究多了些心照不宣的掣肘,这样丰厚的筹码,一个想给,一个叫人瞧不透。九个洞下来过了午,一行人回会所里用餐。球会经理殷切地前后服务着,倒也没不识趣,不一会儿便退了下去。

不多的餐桌零碎分散在厅里,谈话的私密性好,也不受人打搅。细而脆的瓷响和刀身上的光泽一样轻,股价、政策、风向……他年长他一倍有余,却总是喜欢多和这个年轻人交谈的。在WallStreet历练出来的继承者,眼界嗅觉出色而敏锐,几年前就能给他切中时弊的哨示。将商业眼光变成商业现实,有几个成熟的银行家能做到?

从计分牌上看,蒋轶文落后得刚刚好,而他的对手表现得极有分寸。他半点没有即将失去相当控制权的担忧或懊悔,心情回缓,提起景德茂来:“景老最近身体可好?这段时间总闲不下,我也有许久没去拜访了,倒是听新近迷上了木雕?”

景不渝也笑,“可不,眼下在京都当学生呢。”

“哈哈,景老才是越来越年轻的那一个。我就不行啦,老了!半场下来累得够呛。”蒋轶文问了问归国时间,说,“正好忙完这些日子。”

自那之后景家给了不少照拂,寰盛的地位也因此越加举足轻重,这个原以为终将会成为他女婿的人,现在已然接替景家主事人向他表明立场。

这便是别人求不来的、他的女儿,枝蔓换来的……

这庄,开之前就知道结果。

可若景氏是他蒋轶文的,寰盛势在必得,只是时间问题——蒋轶文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老了。

“……前段时间我去看了枝蔓。”景不渝敛了笑,道,“十月的峒华林,我不能和您一道了。”

恍着神一愣,蒋轶文脑中响了片刻才真正听明白这话——不是不空,也不是其余什么借口——是不能。

“是……是了!是该这样……年年都累你专程飞回来,枝蔓一定要怪我不体谅。”他的嘴角勉强拉起一个苦涩的笑,“我啊,我……看来得和景委员喝上一杯咯。”

连他都快迈了这个坎,凭什么要人景家为逝去的女儿守心?——六年了!够够了……真够了……年轻人又有几个大好的六年?

景不渝默然注视着,自始至终不曾回避他表露出来的失望和落寞,“伯父……您别这么说。”

蓦地清醒过来般,蒋轶文的失态没有维持多久,马上又朗声道:“得!这半局耽误你不少事儿吧?伯父可打不动了!剩下这半局搁着,等你爷爷回来再开。”

……

什桉站在医院门口看了看天。珒市的夏季昼格外长,天灰蓝灰蓝,总不舍得一股劲儿暗透,不觉中把人的情绪也沾染得温吞了。

刚送文静上出租车,下一次见面估计就是等选拔名单出来了。江月顺口便问另两个女孩儿呢,怎么没见来,文静支支吾吾,她就说江月贪心。

“妈,人来了一次就得回回来嘛?两个还不够么?”

江月假意着恼地拍了她一下,“说什么呢,当着小静说这些,妈妈是那种人吗?”

“不是不是!”文静立马接上话,“江阿姨特好!……”

两个最活跃的人都不搭腔,那个群就跟死了一样。同班的尤莉还蒙在鼓里,私下给她发讯息,似乎琢磨过来些什么。

正要看时间,侧方传来两声短促低圆的喇叭,听起来闷住了似的。什桉抬头一望,一辆锃亮的大奔驶停在路旁,车窗向下摇,有只手伸长招了招。她加紧跑过去。

“也不看看车先。”一上车沈清晰就叨她。

什桉系好安全带不说,左手捏住胸前的带子,右手还攥着车厢顶的拉手,末了郑重道:“出发吧。”

沈清晰:“……”

他一边开着车,边打量小丫头的神色,“唔,不上学开心吗。”

“开心。”

“……”那你倒是笑一笑呢,他想,“最近没什么事儿吧?”

“什么事?”判断车速稳定后什桉撒了手,调整坐姿放松了。

“噢——我是说,训练一切都顺利吧?”八成自个儿都觉得别扭,他掩饰般地蹭了蹭鼻尖。

“嗯,再过几天出结果的。”

过了几秒什桉忽然转过头来喊他,沈清晰登时一虚,以为她看出来了,“……怎么呢妹妹,一惊一乍的干嘛?我在开车哦。”

“我是想问你当时为什么没被选上?你都选不上,那一届这么强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好奇这个!……他拧着方向盘在心里抓狂,“……我初中就有资格去了好么,谁想到我能因为一碗凉糕躺进医院呢,天妒英才你说是吧?”

“你说得对。”

“……”沈清晰刚要回什么,见她侧着头看窗外,蔫蔫儿的,口气也淡薄得很……不再逗她了,说,“Jing下午跑了个近差,耽搁了,晚点儿到。”

什桉没什么反应,心不在焉地哼了声,隐约在嘟囔着“过时不候”。

这性子太合沈清晰胃口了,驾驶座的男人乐得没边,弯着眼睛笑,“他可是我衣食父母,这话你跟他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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