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唱妇随

自从复习考研后，考研用书越来越多。现在的经销商很懂销售之道，知道考生的“死穴”在哪里，动不动就在封面上印上什么速效、高分、兵法之类的字眼，好像不买下来就等于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叶临池的复习用书越堆越高，可是本本都是崭新如初，叠在窗台上晒太阳。

复习的生活让他觉得很腻。他心理清楚上自己看不进去书，就是买再多的教材也不用。说白了，拉不出屎不能怪茅坑。想是这么想，可他还是又一次去了书店。

他没有去教材专区，而是去了诗歌架上。

货架上的书排列在一起，雪白无瑕，叶临池不自觉想起了如初白色的裙摆。他无法否认自己忘不了了如初。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认识她是梦，她的消失也是梦。只是，自己却迟迟不愿醒来。

王襄伟来电了。

“叶临池，晚上一起吃饭，七点半，西门土菜馆，我和小龙女等着你们。”王襄伟话说得飞快。

“什么好事？”叶临池问。

“就想请大家聚聚，之前你们都没少关照我。”

“算你还有良心。”叶临池说：“放心，我不会给你省钱的。”

叶临池知道，这是王襄伟的庆祝宴。他没有明说，应该是顾及他的心理。

之前的场景一下子就翻上来。那年，自己高考被录取以后，家里也是摆过酒席，请了好几桌的亲朋好友同学师长。一家人脸上乐开了花。酒席上，爸单位的同事又是敬酒又是吹捧，爸一高兴轮番碰杯喝酒，喝得走路颤颤巍巍。回家路上，爸喝得一脸迷糊，嘴里还喃喃说：“我儿子一定有出息。”当时，他并没有觉得爸爸说得是酒话，他就是觉得自己一定会有出息。现在想起来，这一切有点反讽的意味。

想到这，李家龙的电话打来了。

“我知道了，晚上一起吃饭。”叶临池说。

“这不是重点！”李家龙说。

“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

“我就是打电话告诉你一声，我的女神好不容易答应我今晚过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到时候大家尽量保持人样，要是还有点慈悲心肠，最好能帮我说上几句话。行不行？”

“女神？谁？什么时候的事儿？”叶临池问。

“晚上你就知道了，你会崇拜我的。得了，我还得打电话跟其他几个说一声，挂了！”

李家龙刚挂电话，程实的爸爸来电了。

今天真是邪了门了，叶临池想起来自己跟程实的爸爸已经很久不曾联系了。大学的时候他和程实关系最好，有一回程实请他去家里过生日，程实爸妈真是把叶临池也当儿子看了。吃饭时不断给叶临池夹菜。

程实家里并不富裕，父母都是农民。程实爸妈40多了才有的程实，算是老来得子，自然特别宠，每天好吃好喝供着。程实对于整个家庭来说，不仅仅是生命的延续，更是生活的出路所在。

叶临池记得有一次程实生日的时候，程实爸妈来学校看他，二老在附近宾馆开了房，程实妈陪自己坐床边聊天。她跟叶临池不断地说程实小时候的事，人如何调皮捣蛋，学习又是如何出色。又说到自己夫妻两人前半辈子生活过的如何苦，还好生了个争气的儿子……。总之中心思想可以简化成一句话，就是我儿子很牛！程实爸话不多，坐在一边听程实妈在使劲地夸儿子，讲到生动的地方他就咧开嘴笑出来，一脸地满足。

毕业以后，叶临池和程实父母几乎没有联系，最多也就是节假日给二老发条短信。

“喂，叔叔。”

“小叶啊。”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苍老，情绪也不高。

“是，我是小叶。”

“程实……程实……还是天天出去……摆地摊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叶临池觉得自己像在黑洞里，竟觉得有点发冷。

“呃……没……”

“你不用瞒我了……。现在也应该闹够了，小叶，你有空帮我劝劝程实，叫他回家吧，我没有能力帮到他，可是我还有力气，家里还有田地，回家种田不丢人，这总比摆地摊舒坦一点。”程实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叶临池越是知道他酝酿了很久才说出这番话就越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的。”叶临池答了两个字。

在书店一连接了3个电话。没有一个电话能让叶临池高兴得起来。心情反倒越发阴郁。好不容易才捱到晚上，叶临池朝西门走去。

小龙女眼尖，看到叶临池在门口立马招呼他入座，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程实和芙蓉已经在座了。芙蓉正盯着菜单看得出神。

“我想吃红烧肉、猪肚还有肥肠!我怎么觉得好久没有吃荤了！”芙蓉嘟喃着说。

“那我的钱花哪里去了，还不是花在陪你吃喝玩乐上了。”

“你心疼了？我还没提我的嫁妆呢！为了你，我连嫁妆都拿去贱卖了！”芙蓉声音大了好几个分贝。

“今天就是图吃个开心，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带够钱来的。”王襄伟怕两人吵起来，赶紧转移话题。

叶临池今天本来情绪不高，程实爸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转悠，懒得说话。他把头别到窗外，眼前的一幕真的让他惊住了。李家龙带着“圣女”和“小跟班”一起走了过来。李家龙还冲他挑了挑眉毛。

三人进来往桌旁一站，大家伙眼睛都直了。程实和芙蓉也忘记了斗嘴，直愣愣地看着他们。“小跟班”知道叶临池看着她，她低着头看着桌子。

“我带家属来了。”李家龙说。

“讨厌，谁是你家属？”“圣女”说这话又傲慢又得意。

“介绍一下介绍一下。”王襄伟赶忙招呼。

“我自我介绍一下，免得你这张嘴又乱说话。”“圣女”笑着瞪了程实一眼：“大家好，我叫Alice，今天听阿龙说，你们有人考上研了，我也就过来跟你们庆祝庆祝……”

“谢谢谢谢。”王襄伟说：“快坐，你们快坐。”

大家都颇有兴趣地朝两人看，李家龙和Alice两人脸上都有一层光圈，小跟班跟两人站在一起显得有点窘迫。

“这位该不会是小姨子吧？”叶临池眼朝“小跟班”一转问李家龙。

“她是我闺蜜。”Alice手搭在”小跟班“肩膀上：“大家多交个朋友没有坏处。尤其还是个美女。”

“我…。我叫车婷..大家……今晚吃开心一点，我买单。”车婷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很响亮。

“不不，怎么能叫你买单呢，今天是我男朋友的庆功宴。”小龙女赶紧说。

车婷脸更红了。

“赶紧坐，点菜。”王襄伟招呼三人坐下。

菜单在芙蓉和程实手上，两人叽叽喳喳很忘我地在讨论着红烧排骨和糖醋排骨应该点哪个。

小龙女点了一扎啤酒，一个个起开瓶盖，王襄伟忙着倒上酒。

“真有老夫老妻的范儿。”叶临池说。

小龙女抿着嘴笑。

“咱俩喝个交杯酒？”李家龙逗Alice。

“一边去。”Alice似怒非怒。

车婷从头到尾就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物，她一会儿盯着盘子，一会又玩着手机，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我在自习室经常见你们俩上自习。长得漂亮还好学，不多见啊。”叶临池对车婷说。

“我……闲着也是闲着……瞎学呗！”

“你大几了，那个学院的？”

“大一……财经学院的……”两人一问一答，车婷没有看叶临池的眼睛。

Alice没说话，只是笑眯眯的。

“财经学院。。那以后就是我的师妹了。”王襄伟说。

“师兄好。”车婷嘴甜叫了一声。

“师妹，在学校里记得防火防盗防师兄。”小龙女补上一句。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气氛渐渐热闹了起来，叶临池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今天这顿饭，主要是谢谢大家在我考研和复试中给我的照顾，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王襄伟拿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我也要敬大家一杯。”小龙女站起来说。

李家龙说：“小龙女居然敬酒了。大家一定要狠狠干一杯。”

“谢谢你们照顾我家襄伟。”小龙女开心地说。

“恭喜恭喜啊。”大家都应和着：“真是‘夫唱妇随’。”

小龙女和王襄伟对视了一眼，两人笑得如春日阳光般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