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地躺在一片乱石之间，身上有着多处咬伤，但不是致命伤。

“是被淹死的。”郑雪轻声道。

肿胀的皮肤，略微呈现巨人观的状态——和郑雪的模样何其相似。

“噫，好恶心！”啼霏跳下来巫妲的背。

巫妲强忍着不适凑近了些:“是苏紫……她的尸体。”

她突然又想起来昨晚见过的刘昂，意识到了一点:“她和刘昂，都是被淹死的……”

“现在的重点不是死法，”啼霏人性化地捂着鼻子嚷嚷道，“重点是，苏紫呢？她尸体还在这里，她鬼去哪儿了？！”

郑雪摇摇头:\”我没看到苏紫。\”

顾容容已经逛了一圈回来了：“我……也没有……”

“所以，苏紫去哪儿了？”巫妲用头灯四处照了照。

他们已经到了大蛇塔顶部了。

郑雪靠近了些尸体：“或许，我们可以逼她出来。”

最后的雾失苦于藤蔓形态无法说话，缠着巫妲的那一根藤蔓用空余的部分使劲拍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巫妲道。

他们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毁掉苏紫的尸身。

从苏紫明显死去了许久，但尸体却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这一点，可以清楚的知道——这尸身与苏紫的鬼魂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尸身一旦被毁去，苏紫哪怕不死，也要被重创。

“那，你们动手……”巫妲话说到一半，顾容容已经迫不及待地蹲下身子，手起刀落，尸首便一分为二。

分开的部分没有血液流出，而是被一团黑气覆盖。

果然有关联！

厉鬼之间同类相食，但却不吃尸体。

因此，顾容容砍下苏紫尸体脑袋后，而是捧起那颗头颅，吸食着那团黑气。

郑雪也不甘落后，扯下尸体的一只胳膊，大口撕咬那团黑气。

在顾容容吸食完脑袋，郑雪扯下第二只胳膊吞食后，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巫妲身后传来。

“你们，住手……”

啼霏一下子竖起耳朵，尖尖的金瞳看向后方。

郑雪与顾容容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起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巫妲一边艰难地在碎石以及逼仄空间内转身，一边……“喂，小雾，别激动……”

早在苏紫出现之前，感受到什么的雾失，缠在她身上的藤蔓就疯狂增长，几乎要将她包裹成茧。

身后，头灯的范围内，苏紫半透明的虚影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她看起来状态很不好，甚至没有维持以往矫揉造作的模样，只是漂浮在那里，声音又轻又细:“我出现了，可以放开我的……尸体了吗？”

“嗯？”巫妲愣了一下，鉴于有“雾失盔甲”的包裹，她放心地扭过了头。

郑雪已经站到了她身边，然而顾容容却依依不舍地抱着苏紫的尸体，试图再来两口。

巫妲张了张嘴，想让顾容容把尸体放下，又突然停住了，转过头，看向苏紫：“或许，我们可以先聊聊别的？”

苏紫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一下，又很快强撑着笑容:“好吧，小妲，你想要和人家聊什么？”

“我们已经撕破脸了，你也不用再做出这副模样了。”巫妲从前不买账，现在更不会买账。

苏紫姣好的面容抽搐了两下，随后彻底失去笑容，露出厉鬼标准的阴冷模样:“你想问什么？”

掌握了主动权，巫妲反而不急了。

她费力地在这一小块足以触发幽闭恐惧症人群的恐惧的地方，从跪姿变成坐姿，露出一个要促膝长谈的模样：“不急，让我想想……”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比如说，刘昂，以及你的主子，现在在哪里？”

昨晚一战，加上今天尸体受损，看来确实让苏紫受到了重创，她身形越发淡了，看向顾容容的方向甚至带了点愤恨——巫妲没有回头，但她想，大概是因为顾容容在偷吃吧。

果不其然，苏紫声音尖厉：“我也懒得拐弯抹角……你能不能管管那女鬼？！”

“你先说。”巫妲不为所动。

苏紫咬牙切齿：“蛇妖和刘昂都不知道，我瞒着他们出来的……我和你见面那几次，都是瞒着蛇妖的！”

“容容。”巫妲轻唤一声，顾容容不情不愿地将头远离了尸体。

巫妲看着苏紫，若有所思：“果然，你和蛇妖不是一条心的。”

“它杀了我们，又强迫我们听命于它，谁会合它是一条心的？！”苏紫神色怨恨。

蛇妖杀死了苏紫与刘昂，并成为了他们背后的“主人”，这与巫妲的推测如出一辙。

“所以，你私底下联系我，是希望我能够杀了蛇妖，帮助你们摆脱控制，对吗？”巫妲道。

苏紫自暴自弃，回答得很干脆：“对，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当然不行了，”巫妲回答得也很干脆，“你杀了无辜的人，做了那么多孽，还想要自由？自由自在地害人吗？”

苏紫撇了撇嘴：“那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也受够了被控制的生活。”

她看起来是真的看开了，做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当厉鬼也没什么好的，一天到晚被困在这个破地方，哪怕能出去，也要和那个该死的蛇妖在一起。”

这样的生活确实很痛苦。

巫妲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郑雪。

当年，阿雪也是被困在古宅上百年，等到巫妲遇到她时，她也是一心求死，不想活了。

巫妲突然开口：“你的父母，家人呢？”

苏紫神色恍惚了一下：“快要记不清了，成为鬼之后，我对于他们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不清……”

巫妲的表情与声音柔和起来：“最初的时候，你也一定很思念他们吧？”

她一边默默拨开缠绕在右手上的藤蔓，温柔地抚摸了几下啼霏的脑袋。

啼霏很不合时宜地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无事献殷勤”，但还是很配合地发动了能力。

苏紫的双眼愈发空洞，呢喃道：“爸爸，妈妈……”

“你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啊，一个人在漆黑的大蛇塔的时候，一定也很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