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人喜欢的绘梨同学

《讨人喜欢的绘梨同学》

22 一周目后日谈 神子大人和他的小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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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 兴奋的感觉。

濒临死亡的毁灭恐惧感,反转咒力疗愈自己的欣快感, 与宇宙链接起来的愉悦感……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美妙。

五条悟从地上站起来。

从此往后。

大脑极度兴奋,所以什么也没想,心里只有杀念。

天上天下。

禅院甚尔不在这里。哈。逃跑了。没关系。捉老鼠的游戏而已。

世界最强。

领悟了新的术式,活力充沛状态高昂,正好拿他来练练手。

由此诞生。

他闭上眼睛,仔细聆听着这个世界的声音, 周围的全部信息都通过六眼不断摄入脑海,造成大脑组织损伤,又被反转术式修复如初。

很愉快。

漂浮在空中, 感觉自己是一条随性的鱼,风主动托举着他,递来这个世界的王座。

少年有点不屑, 凝聚咒力把周围的风场弄成一团乱麻,然后笑起来,像是顽劣的小孩。

稍微有点寂寞了。

这个世界,从上自下俯瞰,众生蝼蚁, 无趣至极。

没有打算再追那只老鼠, 而是慢悠悠飘了回去,想象着她发现自己这样飘在窗户边上会露出多么惊讶的可爱表情, 一定会超担心,想要让他快点进去。

在她面前忽然把咒力抽走,像是断线的风筝般往下坠落,等她被吓得掉眼泪,可怜巴巴哭着喊他, 再瞬移到她身边,笑着说‘老子没事哦’。

然后亲亲她,和她告白。

好完美的计划。

光是想一想她那种表情,整个世界就又变得有趣起来。

远远看见了家里敞开的窗户。

看见了底下围着的人群。

听见了他们说话。

好像在说谁死了。名字是绘梨。

好残忍的味道。空气中流动着的,六眼所看见的一切,全部都布满了残忍的味道。

“哈、哈哈哈……”

少年坠落在地上,笑弯了腰。

在真正成为最强,举世无敌的这一天。

他失去了一切。

“我们家惠呀,快快长大。”

在他每次承诺自己会做一个很好的大人的时候,姑姑总是这么说。

伏黑惠喜欢姑姑,也只喜欢姑姑。

被她接回家以后,伏黑惠就再也没有羡慕过别的小朋友。

因为别的小朋友有爱他们的爸爸妈妈,伏黑惠也有很爱很爱自己的姑姑。

她很喜欢笑,也有点爱哭,伏黑惠喜欢她笑,不喜欢她哭。

所以他喜欢总是把姑姑逗笑的杰,不喜欢那个总是惹哭她的悟。

但是姑姑说,她以后要嫁给五条悟,好吧,虽然不太赞成,但是他现在还太小了,就算发表意见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所以只要姑姑开心就好。

可丽饼很香。他还处在馋嘴的年纪,低头看了看,吞咽了一下口水,决定还是要忍耐到回家之后,和姑姑一起吃。

他看见马路旁边停了好多车,警车救护车还有他不认识的车。

出现坏人了吗?

伏黑惠皱起眉,拽着小书包带子加快脚步往家里跑,到了楼下,又发现这里站了很多大人,黄黄的像是绳子一样的东西在周围框出一个圈,不许别人靠近。

听见别人说,说这孩子真可怜。

说她好像才十五岁。

听见邻居阿姨哭着说,这是一个可爱的乖孩子,大家都收到过她的很多礼物。

伏黑惠认识那个阿姨。

姑姑总是一口气买很多东西,然后送给甚尔,送给杰和悟,送给他,送给同学送给邻居。

“呀,这孩子……”

阿姨看见了他,露出一个怜悯又悲伤的表情,指着他,对警察叔叔说:“这就是她的侄子呢。”

伏黑惠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警察叔叔走过来,捂住他的眼睛,说要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为什么?”

他皱起眉,想起姑姑还在家里:“我要回去,我姑姑在家里等我。”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人在乎他的挣扎,警察叔叔把他抱起来,快步离开了这里。

可丽饼掉在地上,男孩伸出短短的手去捞,没有捞到。

他又看了看那个阿姨,看见那样怜悯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以前常常会有,在没有遇见姑姑之前。

家楼下便利店的老板,幼儿园的老师,捡垃圾的时候遇见的流浪汉大人,他们都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一个可怜的,没有家的小狗。

可是现在他有家,他有姑姑。

等了好久,他才被警察叔叔送回家,家里贴着很奇怪的东西,五条哥哥站在窗户边上,正低着头往下看,听见动静,也没有像是以前那样笑嘻嘻地过来逗弄他。

姑姑不在家,爸爸也不在家。

伏黑惠低下头,坐在最门口的小板凳上,哪里也没有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又等了一会,杰哥哥也过来了。

他身上有很多血,脸上没有表情,看见坐在门口的他,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目光里满是厌恶、仇恨,和尖锐的杀意。

伏黑惠听见他说:

“那家伙自裁了。”

得知她死讯的第一秒,伏黑甚尔就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脑袋。

夏油杰过去的时候,男人已经死了有一会了,尸体随意地摆在高专的结界里,因为这个人站在敌对的立场,又好像和五条悟关系密切,所以没人敢靠近,就任由太阳暴晒着他。

没有给人任何报复的机会,罪孽深重的人自己了结了自己。

于是夏油杰看向他的孩子,看着这个和他有着同样血脉的小孩,问:“要杀了这孩子吗?”

“少发疯了。”

五条悟站在窗边,头也不回。

根据家里护卫的描述,和警察的判断,她是忽然自己跳下去的。

太突然了,所以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去接,那些杂鱼也根本没有从高空接住一个人的本事。

得知消息的家主从京都赶了过来,说要让这些废物替她陪葬,五条悟让他滚了回去。

“是我的错。”

他低着头说:“是我把她从京都带过来的。”

小时候,神子总是想带她离开那个结界,离开繁杂纷乱的一切,带她远走高飞,飞得很远很远,飞去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

没有做到那样的事情,所以后来的一切都只能怪他自己。

“是我把盆栽给她,又说了那样的话。”

明明已经在身边了,明明只要耐心等待下去,她早晚会明白她的心意,但还是不够有耐心。

给她小悟盆栽,说了如果盆栽枯萎,自己也会死掉这种可恶的谎言。后来为了弥补这个谎言,为了让她安心,又给她灌输了可以通过盆栽时时刻刻确认他状态的观念。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的话,不论怎么样她都会过来的。就算还是会被禅院甚尔刺杀,还是会倒下,但为了亲眼确认他的死亡,不管再远,她都会来到他的身边。

而那时候,他早就已经醒了。

是他说谎,让她被噩梦袭扰,让她哭得那样可怜,才会让小时候的自己去哄她。

小孩带她去了幼儿园,她才会又遇见甚尔。

一件件小事串联起来,造就了她的死亡,归根结底,和别人没有多大关系。

“是我告诉她殉情很浪漫,也是我还不够强。”

如果没有说那种可恶的话,如果早点领悟反转术式,那么在她电话打来的时候,他一定也会三秒之内就接到。

哪怕他做了一件对的事情,但凡他真正承担了一丁点应该承担的责任,事情都不会变成这样。

少年站在窗边,想象她是怎么从这里跳下去的。

她喜欢晒太阳,所以装了落地窗,为了安全考虑,能够开合的那扇窗很高,禅院甚尔碰得到,她和小孩够不到。

所以要踩在椅子上。

他稍微弯下腰,想要感受她踩在椅子上的这个高度,能晒到什么样的太阳。

现在已经是黄昏,太阳变得柔和下来,光扫在脸上,有点冷。

这里好像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浅浅薄薄的咒力,在六眼看来和世界上所有普通人的咒力没什么不同。

“她的死,根源在我。”

五条悟睁开眼睛,轻轻说。

好像过了一年,也有可能是两年,记得不太清楚了。

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祓除咒灵、救人,坐车,然后又祓除咒灵、救人。

“前辈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会在他任务间隙,给他送甜点,和他说稍微休息一会也没什么,摸着脑袋说非常崇拜他的后辈死了。

叫什么来着。灰原,是这个吧。

虽然记不清了,但多少还是要去慰问一下。

活下来的另外一个后辈捂着眼睛,说,既然五条悟这么强的话,把全部的事情都交给他不就好了吗?

五条悟想了想,把伴手礼放在窗台上,又瞬移走了。

没过多久,也可能过了很久,夜蛾老师趁他坐车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说杰叛逃了。

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

小孩还小,正好好上着学,她在乎的人就唯独剩下这么几个了,于是五条悟停下了无休止的任务,去新宿见了他。

街头人来人往,挚友说他有了一个新的理想。

他说他想要杀死所有的普通人,杀死所有和伏黑甚尔一样没有术式,看不见咒灵的猴子,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为什么呢?五条悟问,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如果她一直待在我们身边,如果她一直生活在咒术师的世界,如果没有伏黑甚尔这种人的存在,悟就不会被偷袭了不是吗?”

他用这个做理由,然后说:“如果那个人有咒力的话,靠近悟的第一秒就会被侦查到吧。”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杰是彻彻底底疯了么。”

“是啊。”

对面的少年清瘦得不像话,朝他笑:“从她死掉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对普通人这个群体,感到无比的厌恶。”

心里想了很多话,但可能是太久没有表达的缘故,他感到自己已经丧失了吐露心声的能力。

“真任性啊,杰。”

最后他只是轻轻说:“那孩子在天上看着,听见杰说这样的话,该有多么难过。”

看见挚友露出了弱者的表情,无助、迷惘、好像在祈求谁的怜惜。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挚友背对着他越走越远,忽然想起那一天,他们两个打了雪仗,满身是雪走回去。

有人抱过来,笑着问怎么回事呀,催着他们洗澡喝热茶,好像生怕他们感冒。

有点冷。

五条悟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腰。

再也不会有人抱他,担心最强的咒术师感冒了。

那之后很快就毕了业,硝子留在高专,夜蛾老师和家里的人过来问他,问他以后打算做什么。

他不知道,只是重复祓除着咒灵。

夜蛾老师说节哀顺变,人总是要往前走的,五条悟点点头,说正在走着呢。家里的老头子提议每年叫些人给她殉葬,以免她在天上感到孤单,五条悟说他们最好再滚远一点。

小孩觉醒了十影,上小学了。禅院家的人找到他,说要把祖传术式的继承人买回去。

五条悟问他愿意去哪里,小孩抱着毛绒玩具,说他想留在姑姑的房子里。

两个人住在一起,偶尔五条悟会煎个鸡蛋之类的给小孩做早餐,他很乖,也很安静,只是偶尔会抱着小猫小狗,小声问它们爸爸和姑姑去哪里了,是不是永远不会再回来。

没人回答。

在她的卧室才能睡得着。

曾经家里很热闹,她一整天都在笑,喜欢趴在沙发上看电视,喜欢在地毯上和小狗小惠一起打滚,喜欢躺在落地窗旁边和小猫一起晒太阳。

他依旧是个不懂得尊重别人隐私的家伙,把她枕头底下的小福袋找了出来,里面放着以前他们给她的红包,又把她抽屉里用过的口红、可爱的小发卡、喜欢的小裙子……把这些全都翻了出来。

把它们全部丢在床上,整个人埋进去,好像还在被她拥抱,有一种幸福的错觉。

后来有个发卡被他压坏了——她专爱买这种漂亮又不实用的小东西。

五条悟捣鼓了很久,出任务坐车的时候也握在手里研究,开着车的辅助监督有点惊讶,说想不到五条先生也会研究女孩子的东西。

“是妻子的哦。”

他捏着发卡在手指上转了转:“不小心弄坏了,有点怕她生气,所以好多天没敢回家了。”

现在的辅助监督是更低一届的后辈,没有什么才能,于是被他劝退了当咒术师的梦想,过来替他做事。

没见过她,好像也是个不会擅自打听前辈私生活的好孩子,所以露出了堪称惊恐的表情。车子慌慌忙忙在旷野上打着转,听见伊地知问,“五条先生竟然结婚了么?!”

“嗯?难道我看起来不像是有家室的人吗?”

他摸着下巴,笑了笑:“十六岁就定下了哦,因为有些事情耽误了,所以一直没举行婚礼。”

怪不得除了硝子前辈以外,五条先生身边从来不会出现任何女性,原来是怕家里的妻子生气啊。

轻轻打了打方向盘,伊地知说横滨有很多有特色的甜品店,带一点回去的话,说不定可以哄好太太。

依言照做了。一个人坐在餐桌上,慢慢享用着点心,吃再多也还是感觉很饥饿,从口袋里把那根她用过的口红拿了出来。

很想一口吃掉,但吃掉了就没有了。也不能碰它,再把她的东西弄坏就错上加错了,所以只是低头看着。

还没见过她化妆的样子呢。

闭上眼,关于红色的记忆,只有很多很多的血,和她破碎的身体。

在她的包里找到两张电影票,是那时候很热门的爱情片,男女主角经历了重重磨难,然后笑着拥抱在了一起。

坐在沙发上,慢吞吞一个人看完了。

书桌最左边的那个抽屉,一封信被书本压在最底下,他忍了有些年不敢打开,今天稍微有点疲惫,所以还是拆开了。

[神子大人。]

她的字圆圆滚滚的,像个小学生,五条悟坐在这里,现在还能回想起来她皱着眉写作业的样子。

小时候就笨,老师说的东西听很多遍都不懂,可怜巴巴地凑过来,问他能不能教教她。

五条悟是听一遍就能明白的天才,不懂得怎么教人,那时候更没有那种耐心。

“自己抄。”于是把作业本扔过去,看见她有点委屈地缩了缩脑袋,然后连抄作业都抄不明白。

老师要打她的手心,这笨蛋颤颤巍巍伸出手,戒尺还没挥舞下来就哭着又把手缩回去,来回好几次,连老师都忍不住笑了。

如果那时候对她好一点就好了。

没有拿过戒尺故意吓唬她,而是牵着她的手,说作业不做就不做了,带她去别的地方玩,在她身边看着她,夸赞她,告诉她自己很喜欢她很依赖她,不要每天都用恶劣的话逗弄她。

她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寂寞,不会去别人那里寻求慰藉,不会驯养禅院甚尔。

所以啊,一切都是他的错。

[虽然是晚上,虽然静悄悄的,但我还是有点害羞呢。]

本来只想看一点点的,每天看几个字,慢吞吞珍惜着把信看完。

但六眼源源不断把这些文字传递过来。

[那些话,可能还是无法亲自说出口吧,很胆小对不对?也有想过就等着神子大人回来告白好了,只需要点头答应,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您来做。]

[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那样不太好。神子大人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一直一直在坚定地朝我走来,我也想勇敢一点,努力一点,也想要朝神子大人多走一点点。]

呼吸停顿,看着她在上面写道:

[所以,我也会向神子大人告白哦,也会在神子大人回来之前,和哥哥坦白我的心意,试着获得他的认可和祝福,像朱丽叶一样,做一个有勇气的好孩子。]

[喜欢您,喜欢神子大人,喜欢悟,是想要嫁给您的喜欢,这一点,绘梨会告诉所有人的,我的恋心。]

仰起头,靠着椅子的背,眼泪慢慢坠落下来,已经不能再破碎的一颗心,被人短暂地拼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想到了那一天,少年也在练习着告白,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告白的词汇,有些太傻有些太肉麻有些太傲慢,找了很多都不满意,所以打算自己想,想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告白词。

最后也就想出来几句话。

喜欢你哦,爱着你,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确定了这件事。

怎么想都不满意,觉得自己至少也得凑出八百字来才足够酷,于是一边解决那些诅咒师,一边在心里东拼西凑告白词。

可是他都做了什么啊。

在外面保护别人的时候,全神贯注保护着别人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看见别的女孩子露出渴望的神情,所以提出在冲绳多留一天,一起喝椰子水在沙滩上疯跑的时候,她又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他快点回去?

生命的最后几天,只有短短的三个电话,他忙着警惕四周,忙着在外面扮演英雄,心里还洋洋得意,缠着她一直一直夸赞自己。

在这里坐了一夜,想象着她写这封信时候的表情,不断感到甜蜜幸福又从云端摔下来,循环往复直到天亮,小孩起床,离开家去了学校。

他又在抽屉里翻翻找找,找到一块铭牌。

很幼稚很老土很过时的东西。上面写着教师,下面刻着五条绘梨。

“真的要当教师吗?”

夜蛾老师已经成为了校长,听见他这样的话,有点担心地看着他:“悟现在……再承担起教育孩子们的责任的话,肩负的东西会不会太重了?”

“试一试嘛。”他说。

今年的孩子稍微有点麻烦,有个没咒力的天与咒缚,姓氏是禅院。有咒言师的末裔,完全没办法正常交流,另外还有一只熊猫,是夜蛾老师最心爱的作品。

禅院家的小家伙拿着破破烂烂的咒具,在第一节体术课上就被他不小心弄报废了,小孩坐在台阶上,露出心疼又拮据的表情。

五条悟想了想,把禅院甚尔剩下来的游云给了她。

“……这个会不会太贵重了?”

小孩扎着高马尾,和禅院家的所有人一样,身上带着一股令人厌恶的执拗和偏激,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孩子,他的学生,会喊他五条老师的好孩子。

收到传说中的咒具,她连声音都在发抖,透露着不安。

“借给你的喔。”

五条悟拍拍她的脑袋:“毕业以后还要还给老师的呐。”

她抿唇,收起咒具,郑重朝他鞠躬,五条悟感觉有点好笑,后来在她茫然地坐在阶梯上,说自己没有咒力,对未来很迷茫的时候,他告诉她天与咒缚很强。

“……很强?”

“是哦。”五条悟站在她身旁,看着天边慢慢飞过的鸟,说:“禅院家上一个天与咒缚,击败了年轻时候的我哦。”

“真的吗?”她问:“那他现在呢?”

“因为做了点错事,所以自裁了。”

他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好好长大的话,说不定你也可以到达那种程度哦。”

熊猫有夜蛾校长管,剩下的小咒言师倒是有点麻烦。

这孩子活泼得过了头,但又因为术式原因没办法说话,一来二去憋坏了,竟然组织同期跑到他的宿舍里探险。

他的宿舍里能有些什么呢?无非就是维系生存所必需的东西罢了。

这群孩子还真是不识货,几十万的家具摆在那里不懂得欣赏,专找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绘画本小首饰,衣柜里的小裙子,高中时期的课本和作业,很多很多张照片,还有数不清的毛绒玩具。

这些东西堆在他的床上,学生们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传闻中的咒术界最强,平日里就睡在这种床上。

像是一只……用东西筑巢的大猫。

“呼……”

五条悟是瞬移回来的。

这些孩子好歹还算是有分寸。没有敢真的伸手去碰,他扫了几眼,确认那些东西上面没有沾染上别的味道,才缓缓吐了口气。

“你们啊。”

他笑了笑,想着她在这里,www.youxs.org,于是怒意也压抑了下来。

“下不为例哦?就算是想要了解老师,也最好别用这样的方式,免得一不小心做错了事,世界就要完蛋啦。”

“嘁——”

孩子们做做鬼脸然后逃跑,跑到门口,又一起回过头看着他:“五条老师。”

“您休息一会吧。”他们说。

他一愣,然后笑起来:“知道了知道了。”

解开脸上缠着的白绷带——以前是用她剩下来的布条蒙眼睛,不知道那是她用来缠头发还是系在什么地方的,质量不太好,坏掉一条就没舍得再用。

她总爱买这些好看但又不实用的小东西,就算再小心,这些年也弄坏了不少。

五条悟洗过澡,慢吞吞躺上床,把她最爱的那一只大熊抱进怀里,久违地睡着了。

“神子大人是很厉害很厉害的英雄。”

她坐在课桌上,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会乖乖等他回家。

“在天上也会难过的……”

又听见她在哭,所以立刻就醒了。

看了看手机,这次睡了十五分钟。

没多久,又遇见一个很特殊的孩子,因为无法接受青梅竹马的死去,他将其诅咒成了咒灵。

高层觉得这孩子很危险,想要判处他死刑,五条悟说这是他的学生。

“五条老师。”

这孩子比其他的咒术师更加胆小些,一开始总是瑟缩着,也显得有点不合群。

但同期的学生这么少,四个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五条悟站在走廊上,看着训练场内肆意欢笑着的孩子们,慢慢欣赏这样的青春。

“您看起来很寂寞……”

忧太。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比起别的孩子,忧太总是比较细腻的那一个,他递了汽水过来,说:“如果有事情是我可以派上用场的……哪怕只是陪您说说话,也请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

“忧太是好孩子哦。”

拍拍他的脑袋,接过汽水,轻轻晃着,像是随口一问:“当初是怎么把里香变成这样的呢?具体的过程还有印象吗?”

他的眼睛亮起来,尽力详细地回忆着过程,五条悟慢慢听着,忽然笑了笑。

要是变成咒灵的话,她会受不了的吧,说不定会变成世界上第一只照镜子被自己吓死的笨蛋咒灵。

还是别让她出来再受一次罪了。

但有的人不这么想。

想要知道把她变成咒灵的办法,想要她回来,于是把所有的咒灵放出来,声势浩大,最后还是没舍得真的夺走那些孩子的生命。

五条悟过去的时候,夏油杰正靠在墙角,低着头,像是一只终于快要解脱的困兽,散发着疲惫而又期待的情绪。

“对不起,悟。”

他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朝她期望的那个方向走下去。我没有你这样坚定的决心,也没办法做到和你一样理智。”

“和决心不决心的无关吧。”

他站着,解开脸上的绷带,用属于五条悟的眼睛看着他。

“还有别的遗言吗?”

夏油杰顿了顿,露出一个温柔的、舒朗的笑,抬起手,把两张学生证丢到他的手里。

乙骨忧太、五条绘梨。

“杰是小偷么。”

听见这样的话,夏油杰又笑弯了眼睛,和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世界上记得她的人又少了一个。

他走出去,把其中一张学生证交到学生手里,然后他们看着他手里另外一张,问这是谁啊。

“嘛。”五条悟想了想:“是我的妻子哦。”

“欸——骗人的吧,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鲑鱼鲑鱼。”

“因为她去世了哦。”

时隔多年,终于能够再和人提起来,终于可以告诉别人她的存在。

因为记得她的人又少了一个。

五条悟把她的学生证拿出来给孩子们看:“很可爱吧?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这孩子可能也会是五条老师哦。”

学生们沉默着看着学生证,把她的名字和容貌记下来,露出想要安慰,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的表情。

因为站在面前的这个家伙,是坚不可摧的咒术界最强,教导着他们的,好像永远也不会疲惫的大人。

“好啦好啦,怎么看起来比我还伤感啊。”

他笑着把学生证收起来,然后被学生们抱住了。

五条悟一愣,摸摸他们的脑袋,说他们是好孩子哦。

第二年,小孩也来了高专,战斗的习惯很不好,总是带着强烈的自毁倾向,遇见困境就想着开大招,和他父亲一样,像是一颗想把周围一切都摧毁,也一起炸死自己的自爆弹。

“这样可不行啊。”

蹲在他面前,慢慢说:“小惠如果没有好好长大的话,你姑姑会伤心的哦。”

看见小孩嘴唇发抖,把脸埋进膝盖,说他知道错了。

摸了摸他的脑袋,禅院家的人身上都带着极端的执拗和偏激,这一点,在不想她被人遗忘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可爱。

又来了一个被判处死刑的小孩,五条悟依旧说这是他的学生,这两年的孩子们都很有个性,看起来也比前些年要强一些,所以可以给些磨炼。

依旧不断出着差,偶尔把事情丢给学生们去做。孩子们抓狂地抱怨,说他是没师德的无良教师,硝子问他到底还要把自己逼到什么程度,是不是想要过劳死。

在逼自己么?

其实没感觉到。

早在很多年前,从她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五条悟就没剩下什么感官了。

硝子说他这样还不如早点去精神病院,免得最后压抑到极点,情绪彻底反弹,然后整个崩坏。

“我不想再有一个最恶诅咒师的同期了。”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诅咒师?”

男人摸了摸下巴,语气轻松:“不会的啦,现在也只是想让这些孩子好好长大,再过几年就彻底撒手不管了啦。”

只是觉得不应该再有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死去,不应该再有孩子在生命刚刚开出最璀璨美好的青春的时候枯萎,那样太残忍了。

而且这不是一直在做她眼中有意义的事情吗。

所以路过的小猫小狗也会救,看见可怜的小孩也会叫人收留,家里那边总有人囔囔着他这么优秀的基因没个继承人实在是太可惜,于是全部都发配到非洲去帮农民耕种。

勉勉强强是在朝她期待的路上往前走吧,诅咒师那种事,无论如何都没可能去做。

不想被视作随时随地会崩坏的危险人物,所以那之后刻意显得轻浮了些。

“你这家伙别这么自恋啊!”

可爱的学生翻着白眼,指指他胸口的铭牌:“就是先不说别的,你别在胸口的是什么啊。又土又过时,像是十年前幼儿园老师才会戴的老土东西。”

嘴角的笑抿了抿,听见小孩们吵了起来。

“不要这样说它。”

伏黑惠冷着脸,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的少年期的龙,尚且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语气尖锐,声音颤抖:“请你以后,都不要再对这些东西发表看法。”

“哈——?你的反应未免也太夸张了吧,我说的是实话啊。”

“好啦好啦。”

还处在磨合期的小孩们打了起来,等到差不多了,五条悟才慢悠悠地过来劝架。

“这个啊。”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铭牌:“野蔷薇说的没错哦,的确是幼儿园的来着,正好你们都是一群幼稚小鬼嘛,要不然把咒术高专改成咒术幼稚园怎么样?这一点老师完全可以做主哦。”

收到了很多白眼,说他整天没个正形,五条悟嘻嘻哈哈笑了笑,看见小孩红了眼眶,和他说对不起。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呐。”

拍拍他尖尖翘翘的海胆脑袋,男人又笑了笑:“好啦好啦,待会野蔷薇过来看见你这幅样子,搞不好要被笑话一辈子哦。”

小孩完全没接他的话茬,低下头语气哽咽,说他好想姑姑。

“……”

后来谁也没说话,站在高专的走廊上看着外面的天空,黄昏陷落,五条悟忽然想起那一天,自己站在窗前往下看,想要跟着跳下去的那瞬间。

“你姑姑说她会难过的呐。”

他说:“搞不好啊,等我死了以后,还没法原谅我嗳。一个两个的,可饶了我吧。”

人的承受能力的确是有阈值的,所以那之后特地避开了学生们,免得又再次被提起关于她的事。

还好很忙,世界也乱糟糟的,需要他去战斗。

挚友的身体被恶心的咒灵偷走了,在涩谷战斗,被封印了起来,于是世界难得安静,难得无所事事。

五条悟终于睡了一个长觉。

做了很多梦,但醒来以后都记不太清了,被关在里面,脑子里不断想着外面的事,想学生想老师想咒灵想普通人,想偷了杰身体的家伙究竟想要做什么。

后来想无可想了,于是这么多年以来,真真切切地开始想她。

初见的时候,女孩慌慌张张拍打着身上的衣服,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的那个眼神还是这么清晰。

站起来,喊他神子大人,发着抖看着他,直到现在也会让他觉得可爱,让他的大脑身体心脏都快要化掉的一个眼神。

“因为我最喜欢神子大人了!”

好甜。

待在她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幸福,哪怕是回忆,都会叫人忍不住笑起来,心甘情愿沦陷在她的笑颜里面。

手臂下意识张开,想要把什么揽进怀里,抱了个空,五条悟才想起来,她已经死了。

也许在里面待了一千年,也许是一秒钟,狱门疆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想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出来以后,呼吸着没有她味道的空气,看着没有她存在的这个世界,感到陌生而又无措。

但是这个世界还需要他,需要咒术师五条悟,所以还要继续战斗。

和宿傩打,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史上咒术师的最强,身上被接连斩击一千次一万次,五条悟站在那里,心里计算着咒力的多寡,感受着身体上的痛楚,灵魂冷静至极。

他赢了。后来又打羂索,受了不轻的伤,也赢了。

被孩子们团团抱住,哭着说五条老师最棒了。

是么?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学生们好像真的长大了,跟他说想要承担责任,想要跟随他的脚步,试着去照顾这个世界。

好像没几年,优秀的孩子们就彻底长大了。五条悟依旧带着一年级的学生,听见那些孩子回来说,说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他这么忙碌了,让他停下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已经……不需要他了吗?

有点茫然,跌宕起伏过了半生,回头看,自己好像还停留失去她的那一年。

如果不需要他再去做英雄的话,就回家做她的神子吧。

伊地知把车子一路开到了京都,跟着五条先生一起下车,停在一座庭院门前。

五条悟推开门,抬脚往里面走去,伊地知愣了一下,忽然感到慌乱,忽然有种这个男人永远也不会再走出来的错觉。

“五条先生!”

他叫住他,说:“一直以来……谢谢您的照顾,谢谢前辈,您、我们还会再见的吧?”

高大的男人没有说话,一直维系着咒术界稳定的,可靠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

最左侧的小院子,这里十分空旷,他走进来,好像又看见了一团一团挨着的坐垫,看见了坐在一起,等待着他到来的小孩。

偷吃东西的女孩慌慌张张站起来,歪歪扭扭学着别人行礼,偷偷拍打着衣服上的饼干屑,眼泪汪汪,露出‘要完蛋了’的表情。

他走过去,蹲下来,一个人坐在这里。

空气里满是她的味道,这里塞满了她的气息。

神子大人和他的小玩伴靠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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