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一直很清醒。

事实上他从昏迷到身体内的圣杯被取走都能感知到外界。

他就是想不明白一件事，关于“为什么assassin也能有这么高超的魔法”。

莫德雷德对这位从者的描述是她擅长使用毒药，并且在上次圣杯战争中毒杀了她的御主。

这样的说法的确和暗杀者这种职介贴合，而他也有幸成为了第二个倒在这招下的莫德雷德御主。

他的身体被英灵的力量压制，陷入昏迷，而意识正在时刻关注外界，希望从带走自己的家伙身上知道更多信息。

但这个叫四郎的对圣杯有独特追求的家伙，就像曾经做过很多次一样，没有交流，没有提到任何有关取出圣杯的方法，杰森只是感觉有什么从身上离开了，然后，听见了他和一位女士的对话：

“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那么，我就带他去店门口了。”

“哼……连自己都能利用到这种程度啊，天草四郎。”

“嘛，只是尽我所能把能用到的部分都想到了……”

男声是刚刚那个笑面虎神父，女声大概就是莫德雷德所说的“跟那个暗杀者在最后同归于尽”，也就是自己躺倒在这里的始作俑者吧。

杰森听见四郎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用一种令人不适的，和善的，像是从未对杰森下手的声音说道：

“杰森先生，相信您和莫德雷德也有所猜测，那种能够让你为异世界的英灵供魔的东西，就是圣杯。”

“很抱歉涉及到我自身的愿景，用这种方式从您的身上取走它，那么作为补偿，我试着用双腕接入过你们世界普通人的身体——就是那位引导您上楼实际上已经死去的经理，发现你们的身体本身是有适应魔力的可能的。”

“你们的世界也存在魔力，想必您也能够接触到足够高深的魔术师，用属于你们世界神秘侧的方法帮助您学会吸纳魔力，请不用担心，在这之前只需要用食物为莫德雷德补充就好。”

在那位女士的嗤笑下，他再次像一件商品被扛起，杰森甚至有点怀疑自己：

“我真的是两百磅而不是一张纸？”

一段时间后，属于莫德雷德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杰森莫名有些心虚。

明明早就知道了咒令的作用，意识到对方是上场圣杯战争的阴谋家，就应该直接把莫德雷德拉到身边的。

真是狡猾啊，主动跟他说可以把莫德雷德召来，不断转移注意力……也是他没有想到那个暗杀者能够有这样大规模的制造幻境能力。

说到底，其实关于圣杯战争的事情都该他们这对搭档一起面对，而杰森自己选择一个人处理，既自大也是没有足够相信对方。

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杰森听见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虽然他不能动，但是也可以感觉到扛着自己的人没有换人才对。

那声音要比四郎年纪大不少，语调就像戏剧演员一样顿挫，甚至内容都是吟游诗人一样的咏叹。

搞什么？还有高手？

杰森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关于圣杯战争的事务，深深地认识到这场召唤英灵的对战其实是信息战。

像那个神父所说自己拥有的“真名看破”和“两画咒令”，该说不愧是裁定者吗？

像四郎自己契约的职介为assassin但是会使用魔术的从者，又或者现在扛着自己的这个疑似伪装成四郎的家伙，如果不能知道真名从而推断对方可能拥有的能力，正面战斗能力再弱小的从者也有机会绝地翻盘吧。

再后来，莫德雷德扛着他回了韦恩宅，他被放在了检测台上，杰森如果不是脚趾不能动，估计已经在家人们的围绕下扣出一整座别墅了。

他只能用认真听取莫德雷德给出的信息转移注意力，杰森发现这些信息跟四郎讲述的内容出入不多。

自己面对的四郎应该是一个伪装成他的幌子，而莫德雷德那边应该也遇到了同样的四郎。

在莫德雷德和布鲁斯的对话中，上都夫人到来，杰森突然想到她摩根勒菲姐妹的身份，还来不及思考是不是这位精通占卜的女巫发现了什么，就听见莫德雷德的声音：

“我来吧。”

然后被人像摆弄模型一样打开了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

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像植物人一样的时间已经够难熬了，杰森不想再多体验一秒。

这样想着，他却发现自己预料之中能够驱使身体的感觉没有出现，反而是如第一次见莫德雷德签订契约时一样：

杰森出现在密林外，看到上都夫人朝自己招手。

受够你们这些什么魔法侧神秘侧的人了，我的世界快变成地球ol了。

杰森挤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丧气的笑容，走上前询问上都夫人：

“女士，我想先向您确认一件事。”

“您和我的从者，也就是莫德雷德，她的母亲是……”

“是我的二姐喔。”

上都夫人笑着回应，尽管刚刚还被摩根直接赶了出来。

“不用担心，是她想要见你，见完之后你就可以回去活蹦乱跳了。”

杰森脸上的笑容更加勉强了。

没记错的话上次来是用莫德雷德视角体验的全息4D亚瑟王传说，那位一看就很危险啊，危险程度可以排到遇到过的女性的前三吧。

况且自己现在是莫德雷德的搭档，从者契约的御主，那位不会突然说什么，莫德雷德侍奉的只能是那个亚瑟王这种话……吧？

因为特殊的成长经历，杰森完全没有体验过这种去好朋友家串门独自面对对方父母的感觉，换句话说就是，他的熟人们在世的父母也是他或者布鲁斯的熟人。

现在，杰森在这处未知的空间，看着在密林深处曲折的小路，有些踌躇。

当他回头试图邀请上都夫人与自己同去，又或者向这位承认自己跟摩根亲属关系的女士取经，学一学如何跟那位相处，才发现：

上都夫人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张没有牌面的塔罗。

出于多方面考虑，杰森捡起这张塔罗，犹豫片刻后塞到了衣服内侧。

毕竟上都夫人是黑暗正义联盟的一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盟友，而且……她也算是莫德雷德的姨妈。

杰森怀揣着上都夫人的馈赠和忐忑走进密林，他原本以为会像上次一样一点点摸索，刚走两步，眼前一黑，已经到了湖边。

还是熟悉的湖边，还是熟悉的背影……不，那位女士直直地盯着他所在的方位。

杰森咽了口唾沫，在尊重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和别开脸之间选择了戴上面罩。

他也是刚发现，虽然是处在这样的幻境里，但是身上的小道具是一点也没少，所以，杰森果断化身红头罩。

“呵。”

摩根的目光没有从他身上离开，她不在意这种遮掩的方式，也不会在此刻考虑礼仪的问题。

“你和莫德雷德第一次共同面对其他主从就被退场了啊……狼狈，愚蠢，用什么样的词汇形容都不为过。”

“已经参加过一次圣杯战争，面对同样的对手还能让自己的御主深陷险境，我就是这么教授她的吗？”

“天真，太天真了！”

摩根一抬手，湖面一阵翻涌，仿佛变成了巨型的投影布，这样的手段杰森已经在四郎那里见过，看到这种规模的变化还是暗暗心惊。

他更加庆幸自己戴了面罩。

湖面上开始呈现的是莫德雷德与一位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在夜晚共同战斗的画面。

杰森知道，那一定就是莫德雷德口中提及的“狮子劫界离”，无论是气质还是风格，都有让他称赞的熟悉感。

他偷偷看向摩根，这位莫德雷德的母亲脸上写满了“我不满意”。

画面从莫德雷德轻易击杀杂兵到与一个白色头发，穿着暴露的小女孩作战，还有半人半马的弓箭手，穿着白裙环绕着雷电的奇怪女孩。

当看到莫德雷德被那位弓箭手近身用柔术击倒，杰森明显感觉身边的寒气重了不少。

看到莫德雷德坐上那辆轿车的驾驶座，杰森和摩根同时皱眉。

当莫德雷德开着那辆现代造物像骑着一匹脱缰野马闯入战场，杰森几乎感觉自己要被冻住了。

莫德雷德在到达战场后嘲讽全开，一人独战三名从者，轻易地利用野蛮的战斗方式将使用骑士枪的粉发女孩重伤，将雷电环绕的女孩逼入绝境直到自爆，一剑直穿那个瘦弱男孩的心脏。

当爆炸结束，因为御主的及时决断，莫德雷德规避了致命伤，甚至在咒令的增援下有余力与化身陌生剑士的男孩对战。

湖面的投影伴随着莫德雷德那声“对吾端丽的父王发起叛逆！”以及随之而来冲天的赤红光柱结束。

摩根眯了眯眼睛，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哼……”

杰森这个时候才感觉血液重新流动，四肢恢复了掌握。

“看清楚了吗？呵，莫德雷德称得上明智的行动也就到此为止了。”

“狮子劫界离……至少知道自己还有三画咒令在手背上。”

摩根的目光重新回到杰森身上。

“我不想再看一次她之后那些愚蠢的行径，帮助弱势方去对抗自己的盟友？难道她的叛逆……算了。”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格外难看。

杰森摘下了面罩，他此刻的表情格外平静。

摩根的眼神一瞬间锋利，她用完全威胁式的语气说道：

“你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我的涵养，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杰森直截了当地回复：

“不。”

他不再认为这是一次类似于面见朋友家长的会面，即使摩根身上能够体现出她对莫德雷德的在意，但是这种在意绝不是对待自己的亲子该有的态度。

他不再担心自己的表现怎样，不再顾虑摩根的反应，杰森随手把面罩丢在湖边。

“你知道吗，摩根勒菲女士，你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对莫德雷德行为的愤怒，都是来自于你本人的赋予。”

“那不是像我丢掉的面罩这样随手可以遗弃的东西，你用魔法道具遮掩的不是莫德雷德的面容，是她成为自己的路径。”

杰森毫无畏惧地与摩根对视，全然不在乎那些变得狰狞的树枝藤蔓和沸腾的湖水。

“是你让她变成了这样，她所有的行为准则，战斗思维，那些你觉得满意的争斗，都是你希望她燃尽自己不顾一切去推翻亚瑟王的体现。”

“我真的很高兴看到莫德雷德的成长，她在圣杯战争的最后，选择向同阵营的，如您一样的阴谋家挥剑，成为那对主从计划中最大的变数之一，我真的很开心啊！”

杰森没有注意到，那张塔罗牌正在一点点亮起，他只是大笑着对没办法维持住正常表情的摩根说：

“你看到了吗？那个被你变成叛逆本身的孩子要向你挥剑，向你的枷锁挥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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