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世界

《灰黑色的世界》

第30章 食人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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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怪老头疯疯癫癫,然而其身手,却是宇文凶所见过的高手之中最为恐怖的存在。

没有之一。

佛家有言,高手武功修炼至大成,拈叶飞花,皆可伤人。

宇文凶只是以为这样的高手,存在于传说之中,可是今日却真正的看到了。

前世宋末元初,他听闻郭靖郭大侠的岳父桃花岛主黄药师有一门武学,名叫做弹指神通。

然而这门武学,似乎也只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暗器手法,以黄豆,石子为媒介,能够隔空杀人。

然而,树叶这样的柔软又轻飘的物品,要想达到这怪老头的境界,当真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这种树叶并不是松针,也并不坚硬,就只是普通树叶而已,能一击之下贯穿十人合抱的树木而去势不减,直接打爆石头,可以想象,这枚树叶之上,承载了多少真气内力。

在这样恐怖的真气内力之下,又能巧妙的保证树叶不被压强所摧毁,对于真气内力的细微操纵,又是何其高的武学理解。

这样的武学修为,不知道是什么境界。

更让宇文凶毛骨悚然的是,那怪老头的这一击轻描淡写,似乎还没有出全力!

宇文凶对未来已经完全不抱有希望,他只希望这个世界赶紧毁灭吧。

累了,真的。

穿越一次,在肉体和心灵上都遭受了双重打击。

宇文凶自认为前世也是武学奇才,机缘巧合之下拜入当时玄阴宗宗主门下,短短几年便升任宗中左护法一职。

如果不出意外,将来宗主之位,也是他的。

可来到这异界之后,不说别人,就单论这怪老头,那一枚树叶就将自己信心摧毁。

只怕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到达这样的境界。

在自己最强势的领域,被人彻彻底底的击败,这种感觉,让宇文凶心如死灰。

怪老头走在前面,身后是那只小狗。

小狗不知宇文凶心中所想,乐癫癫得围着他转圈。

那怪老头吹着口哨,回头瞟了一看耷拉着脑袋的宇文凶笑道:“少年郎,笑一笑,太紧张,太悲哀,肉都会发紧,塞牙。”

宇文凶强行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面容,站定道:“前辈,给小子一个痛快,我已经见识到了这天下最强武学,朝闻道,夕死可矣。”

听到这句话,那怪老头脸上的笑容猛得凝滞下来,冷得如同一块冰。

他死死得盯住了宇文凶。

宇文凶只当自己犯了忌讳,以为死期将近,慢慢闭上了眼。

“好一个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句话,你从何处听来?”

那怪老头一声厉喝,神色凝重。

实际上,这句话出自春秋孔子《论语·里仁》:“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翻译过来就是:孔子说:“早晨得知了道,就是当天晚上死去也心甘。”

这句话中“道”不是一般的“道理”、“事理”,而是特指儒家的“仁义之道”。懂得了仁义的道理,就应该用自己的一生去实践它,有时为了捍卫之,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这是孔子的道德价值观,这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一句话所包含的深刻的内涵。这一内涵从孔子的一生《论语》一书的思想精髓中可以得到印证。

这句话的意义很重要,然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是异世界,这句话,在宇文凶之前,是没有人说的。

然而,宇文凶说出来了,说得那么自然而然。

宇文凶看着那怪老头的神色,心里不由得剧震,难道?

“说!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来!”

怪老头下一秒出现在宇文凶面前,一口扣住了宇文凶手腕。

“宋末元初,前辈可知道?”

宇文凶看着怪老头的癫狂神色,小心翼翼说道。

“宋末元初,宋末元初,宋末元初啊哈哈!”

怪老头喃喃自语,继而哈哈大笑,滚滚泪水从眼眶流下来。

“宋末元初!”

怪老头大喝一声,这一声不知蕴含了多少内力,宇文凶勉力用内功相抗衡,然而还是胸口被震得生疼,那小狗更是直接大小便失禁,哀嚎起来。

周围落叶飞舞,几块石头轰然炸响,天空竟然乌云翻腾,隐隐有雷声响起。

声震百里,勾连这一方天地异象,这一喝之威,恐怖如斯。

“随我来!”

怪老头一把抄起小狗,一把扣住宇文凶手腕,腾身而起!

怪老头的速度何其之快,只是一个呼吸,二人一狗便已经到了那破败的木屋。

宇文凶睁眼看去,只见小屋之内简陋之极,只有一桌一凳,一床而已,那之前所见到的白色人影一身白服被丢在地上。

几大块肉被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被冰封存,一颗人头大睁着双眼,就堂而皇之的摆在桌上,充当镇纸。

桌子上草草的堆放着几张草纸,和一根不知道什么毛发做成的毛笔。

此外,屋中空空荡荡,再无其他。

那怪老头把宇文凶丢在地上,伸手从床下掏出一个龟壳,只见那龟壳厚重,珠圆玉润,居然已经是包浆了,显然不知被多少次使用。

龟壳内叮当作响,怪老头神色凝重,从龟壳内排出八枚大钱。

宇文凶抬头看去,只觉得手腕酸痛,这怪老头行为举止,无一不透露着古怪,此刻神神叨叨,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怪老头伸手虔诚的将那八枚大钱放入龟壳,上下左右摇晃起来。

上三,下三,左四,右四。

开!

八枚大钱再次被一齐丢出龟壳,在桌上整齐排成一个圆形,一正一反,如此交替,形成轮回。

“果然,果然不错!命格扑朔迷离,正奇相冲,连《推背图》也算不出来。嘿嘿,这是因为,你是异数,是贼老天也把握不住的异数!”

那怪老头猛然扭过头来,脸上已经泪水涟涟:“好孩子,你是和我一样的异数!”

宇文凶莫名其妙,站起身来小声道:“呃呃,前辈所言,有些让在下莫测高深,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怪老头神情激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之后,怪老头才幽幽叹道:“一个人,喜欢探险,也这样坚持了一辈子,他最后一次去的地方,是华夏的古楼兰罗布泊。”

“他准备得很充分,安排好了所有的方案和路线,甚至军方的飞机也时刻待命,”

宇文凶似懂非懂,不知所云,什么飞机,什么古楼兰?

怪老头继续回忆:“可中途,有一道光,一道不似那个世界的光,他朝着光走去,后来再醒来,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很黑暗,阶级,贫穷,斗争,冲突,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已经上万年的大陆,可是还没有进化出电灯!”

“他想要让百姓过的好一些,于是卧薪尝胆,处心积虑三十年之久发动政变,”

“他上位之后,推动政治革新,倡导男女平等,推动货币改良,甚至发明了游标卡尺,他想要将科技带给这个世界,这样一个人,只是想要百姓过的好一些,他有错吗?”

“可是,就在他以为一切都会平稳发展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出现了,他所到的地方,百姓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跟随,他所指挥的战斗,无论指挥方案多么荒谬,结局一定是胜利,”

“在二人最后一次决定性的大战时,他投入所有的兵马,已经将对方军队包围,已经确定能将对方全歼的时候,可就在那一刻,”

“就在那一刻,”怪老头神情恍惚,咬牙切齿地说道:“天降火雨,是流星雨,不错,我失败了。”

“二十万条人命!这贼老天,为了消灭我,居然不惜用二十万条人命作为代价!”

怪老头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宇文凶望着怪老头,已经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蹦出几个字:“前辈,前辈可是………”

“不错,老夫姓胡,单名一个莽字!”

那怪老头神色傲然。

一瞬间,君临天下!

千年前腰斩大幽的新帝胡莽,居然并没有死,而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宇文凶扑通一声跪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自己面前这老头,至少已经活了千年之久。

那怪老头享受的看了一眼宇文凶道:“平身吧,我已经千年不曾接受朝拜,以后都免了吧。”

宇文凶闻言大喜道:“前辈不杀我?”

“杀你?哈哈哈哈哈,”

怪老头胡莽哈哈大笑道:“你将是老夫今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门徒,我要让你与天为敌,逆天改命,怎么会杀你?”

宇文凶不明所以,出声问道:“前辈这是何意?恕晚辈愚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很难改变,即便更改,也会被天道修正,”

“而你我这样的异数,从天外而来,本就是天道疏漏,是在打天道的脸,所以,会尽力将你我消除,”

“我想要让人民安居乐业,过的幸福,那天道就要扶持另外一个人上位,继续当前的苦难,”胡莽神色幽幽,嘲讽道:“想必你也是一样,你若期望的,天道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夺去,是也不是?”

宇文凶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向胡莽,他所期望的,不过是父母陪伴,安稳度过余生而已!

这一点小小的要求,这所谓的天道,居然也不能满足自己。

宇文凶想起母亲惨死在自己那个冬天,尸体被蹂躏的惨状,不由得呼吸沉重起来。

年少时不可得之物,终究会困顿他一生。

母亲在自己年幼时就死于非命,这是他宇文凶心中永远的痛。

甚至于,提都不可以提!

谁若是敢提,他宇文凶,就一定要他的命!

胡莽看着宇文凶杀气腾腾,不知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想必不会太好。

胡莽叹了一口气道:“你我都是苦命人,生而为异数,不论如何努力,终究要被天道玩弄,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命数?”

宇文凶努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可一想起母亲,泪水怎么还是要落下?

你是无辜的啊。

是孩儿无能,牵连了你。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胡莽站起身来,身姿挺拔,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千年之前,他从宇文凶身上所看到的,是年少时的自己,是多年未曾改变的理想。

“前辈,你继续说,我在听,”宇文凶略略平复心情道。

怪老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宇文凶继续道:“后来,我被天道追杀,无论在哪里,身处何处,总有人告发,即便没人告发,也总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事发生在我身上。”

“哦?奇怪的事?”

“不错,比如下雨被雷劈,走在山路上无缘无故会有滚石落下,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天道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彻底扯下伪装决意杀掉我,”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逃到北海,遇到一条蛇,很大很大的蛇,”

“哦?就是这条么?”宇文凶指了指身下道。

“呵呵,这算什么,这条不过是当年的一枚蛇卵,”胡莽淡然说道。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胡莽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世界在某些方面,总是会和我们原来的世界有所重合,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弄清楚。”

宇文凶郑重地点点头。

“我去北海之时,所遇到的这条海蛇被当地渔民成为北海巨妖,至于有多巨大,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只能说,很大很大,可能比这个世界还要大,”

胡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神色有些不自然。

“那是我所见到的,唯一能对抗天道的事物,在他的腹中,我才能躲过天道的追杀,得到片刻安宁,后来我深入北海数万里深的水下,偷取一枚蛇卵,孵化出来,就是你见到的这条大蛇,”

“近千年来,我便藏身于此,逃过天道锁定,”胡莽幽幽叹了口气道:“你现身于此,差点死于我手,可能未必是巧合,而是天意!”

宇文凶悚然而惊,这一切的一切,细细想来,可能真的是天意。

宇文凶心中百味陈杂,低头不语。

胡莽神色狠厉道:“可孩子,我还是想与天相抗,再试一次,我已经输的一无所有,你愿不愿意当我的赌注?”

宇文凶看得胡蟒神色,只要自己说个不愿意,只怕是要血溅当场,只能立刻回答道:“晚辈愿意!”

“好!很好!”

“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胡蟒的门徒,我要将平生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胡蟒神色凝重道。

“前辈请讲,”宇文凶认真说道。

“替我毁灭天道,虽然为师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毁灭,但你要答应我,尽力去办,”胡莽声音颤抖,捏紧拳头。

“是!晚辈答应师父!”

“好!好!好孩子,还不行拜师礼?我胡莽千年来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子,仪式可不能少!”胡莽端坐着微笑道。

宇文凶急忙跪下,三叩九拜,用一个木头水碗接了一碗水,恭恭敬敬膝行到宇文凶面前,将那水碗高高举过头顶道:“师父在上,请饮茶!”

胡莽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可这一刻容光焕发,一手接过宇文凶的手中简陋木碗,笑道:“好徒儿,你可有表字?”

表字一般由长辈取之,宇文凶少小离家,并不曾取。

故而宇文凶摇头道:“回师父的话,徒儿不曾取得。”

“你我师徒今日相逢,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师父便为你取一个表字,作为礼物吧,”胡莽放下水碗笑道。

“还请师父赐名!”宇文凶恭敬道。

“我活了千年,很多事已经记不得了,世上的事,也已经不在留恋,可今日收你作为徒弟,为师心里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师父希望你日后若有作为,不要忘记为师,”

胡莽笑道:“我叫做胡莽,今日又因蟒结缘,我看你这表字,不如就叫做蟒臣。”

“蟒臣,蟒臣,不错,徒儿很喜欢,谢谢师父!”

宇文凶说着,用力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胡莽哈哈大笑,看着地上的宇文凶,眼眶又不由得湿润了。

近千年的时光,他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终于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这滋味,还真是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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