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我想死。”

“赶紧让我去死吧。”

一片荒原里, 方临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明天去死还是后天去死？要是死了就不会这么吵了吧。”

【到了。】

方临离捂着耳朵往前面看了一眼，然后嫌弃的又闭上了眼睛。

前面是一个乱葬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坟堆, 没有人管过, 杂草丛生，骤然响起的哀嚎声让方临离整个心脏都跟着跳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真是信了那鬼玩意儿的邪！

“你特么确定这里就是珍贵祭物的所在地？！”

方临离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在离开村子后, 方临离就到处流浪, 好歹没有饿死，偶尔他也会听天眼的话帮一两个人, 但那都是等价交换, 天眼必须给方临离足够有意思的东西，方临离才会不上心的帮天眼完成一点任务。

他们就这么活成了‘系统’的模样。

而现在，方临离碰到了几个他看不顺眼的人, 一个小家族，到处欺压人, 欺负人也就算了, 方临离一点都不会管别人, 但没想到有个脑子有病的好男色，竟然看上了路过的方临离, 准备强取豪夺。

方临离被恶心到了, 他立刻选择用恶阵干掉这个人和他全家。

是的, 方临离就是牵连无辜, 他乐意！

只是那种程度的恶阵不是那么好做的，祭物就是最大的条件限制，天眼也适时找到了附近最合适的祭物所在地。

就这么一路找过去，方临离忍受着噪杂的声音, 竟然摸到了乱葬岗里。

“啊！”方临离气的踹了一棵草，踹出了一根骨头，“祭物在哪里？！”

和天眼一起走了这么久，他也算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了，那些在他脑子里哀嚎的只是留下来的痕迹，是活人不甘死去的残秽，就算是他现在挖坟放火，这声音该有还是会有。

方临离也曾经气的挖过坟，然而没有任何卵用，后来他就不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祭物在坟中。】

方临离：……

妈的，还是要刨坟。

他随便找了根木头，然后随着天眼示意的位置开挖，方临离挖的很不上心，尤其是耳边到处都是噪音，他的工作效率大大降低，挖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坟里挖出来一个木梳子。

木梳子上还挂着两根头发，以及早就变成黑色污渍的血迹。

方临离嫌弃的把梳子扔到一边，然后直接坐在了坟头上。

他毫不在意，他当然不在意。

他从小就能听到亡灵的声音，听到他们的哭泣哀嚎，听到他们临死前的绝望，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老早就不像个正常人了，又突然被雷劈，劈出个天眼来，这个天眼变本加厉，让他听到的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

他现在只要看一个人就能看到它的过往，听一个声音就能判断出它死去时的模样。

这些浇灌着大因果的东西尤其如此。

由于他的通灵体过于敏锐，方临离甚至在过于剧烈的因果影响下感同身受一般的触及着那些东西的过往。

和鬼上身没什么差别了。

所以他是在消化着这个木梳子上灌输的过往。

留洋归来的大小姐，被混小子骗了，一根木梳子当做定情信物，被骗身骗心还被骗钱，就这么家里和她断绝关系，自己也抑郁到自杀，血溅到木梳子上，成了一块斑驳的痕迹。

结果死了也没被善待，尸体就这么被扔在乱葬岗里，还是有人可怜才草草埋起来。

“这种事不是发生的很多吗？”方临离看着那个梳子，“她有什么特殊的？”

【她命轨极其富贵，本该归国后做一番大事业，功成名就找到真爱，但被抢走命轨死无葬身之地，因果极强，便诞生了极其强大的祭物。】

方临离从地上捡起这个木梳子，“你特么不会告诉我，我要是用了这个祭物，就得帮她报仇吧？”

【这世界讲究一报还一报，你拿走祭物是因，帮她报仇为果。】

方临离直接骂人了。

他骂的非常激烈，无数飞鸟被他吓得扑腾起来，于是方临离转而骂这些鸟，反正能动的他都得骂。

本来想把这东西扔了再找个祭物，但又想到那几个玩意儿还在等死呢。

于是方临离捏着鼻子接受了，他拿着木梳子先回去把这些人搞死再说。

天眼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的接受了，也没有再出现。

或者说天眼出现的次数本来就不多，能看到别人的命运走向是天眼的被动技能，这个不算，天眼主动的情况实在是不算多，每次都是方临离有事喊它它才会出现，拽的像欠它三五八万似的。

方临离也不是个好宿主，他肆意妄为的很，学会的阵法全用在小心眼报复上去了。

但在方临离的思维里，我干掉一个坏人相当于救了三个好人，所以我是个好人，我是在干好事，你特么管我呢！

于是天眼不管，方临离继续肆无忌惮。

带着木梳子回到原来的地方，方临离把木梳子扔在阵法中心。

在接触到祭物的瞬间，阵法立刻成型，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红色光芒蔓延出去，只是一瞬间就把整个房子包裹住了，方临离站在阵法中间露出一个笑容。

他确实是满意了。

第二天，所有人都惊讶的发现，一夜之间村子里的恶霸一家被灭门，所有人都死在屋子里，他们面容狰狞，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甚至他们身上没有伤口，一个两个都是憋死的。

一时之间谣言四起，到处都是恐慌的言论。

三天后，两个人来到这个村子里，在这个时代流浪者者还算常见，但村子是排外的，他们好不容易才进来。

“师父。”后面的人看着前面的人，“这里真的有问题吗？”

“有。”前面的人说：“一夜之间恶霸全家都死光了，身上还没有伤痕，都像是急病死了，怎么看都不对。”

徒弟撇撇嘴，“可是他们是恶霸，死了就死了吧。”

“不行。”师父摇摇头，“你知道吗？我们以后要建立一个美好的拥有规矩的国家，所以我们要弄清楚。”

“不是为了替谁申冤，而是弄清楚真相，这才是我们部门建立的原因。”

徒弟只好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他们来到恶霸的家，只是在门口他们就感觉到了庞大的压力，师父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惊讶。

“这是……杀阵？！”

“特码的！这么大的杀阵！”

“谁这么浪费把这种型号的杀阵直接扔这里来了！”

而此时，被骂浪费的方临离已经离开了，他确定这家人死绝的时候就离开了，反正他四海为家，在这个地方待腻了就去另一个地方。

他哼着歌往前走，走的有点摇摇晃晃。

天眼越发觉得不对，于是它破天荒的问了一句。

【你去哪里？】

“嗯？”方临离笑了，他快乐的说：“我要去死！”

“我想过了，只要我死了，就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了！只要我死了！我就不需要帮那个梳子女人报仇了！”

“我真是太聪明了！”

“现在就去死！”

所以他那么容易的拿走梳子就是因为他要用梳子杀死那些人后立刻去自杀，只要死了这因果就没卵用了，反正他是死人了又变不成鬼所以不还也行。

如果天眼有实体，它会打人了！

但它没实体，更打不了人。

于是就眼睁睁看着方临离高兴的爬上了一座桥，然后非常快速的翻过桥头直接跳了河。

前几天下过暴雨，河水翻涌着，方临离在入水的瞬间就被冲出去。

在呛晕过去前方临离想：亏了。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体验。

方临离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仿佛一个水鬼，把来打水的人吓得嗷嗷直叫。

“闭嘴。”方临离盯着他，“你再叫我拖你下水！让你当替死鬼！”

这下那人喊的更大声了，一个大男人又哭又叫，整个人瞬间就跑出去，方临离啧了一声，他甩了甩身上的水，然后带着满身的水渍往前走。

很快他就听到了新的声音。

“好饿。”方临离说。

【死了就不饿了。】天眼也终于被带疯了。

“现在有事，晚点再死。”方临离一步步往前走，“我要吃东西。”

“做饿死鬼太痛苦了。”

他自言自语，朝着有声音的地方走，很快他就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方临离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凑过去，很快就看到那些人在干什么了。

嚯，跳大神的。

只见里面围着一个圈，跳大神的正在不断蹦哒，空地里摆着两个棺材，棺材里是穿着红衣服的男女。

两具尸体脸色惨白，女的脖子上还有一道勒痕，一看就是被勒死的。

“冥婚啊。”方临离摸下巴，“你说我道个喜后能偷吃一点贡品吗？”

“我觉得能。”

“我决定了，这就是我今天的晚饭！”

天眼能说什么？它什么都不能说。

……

陈家的冥婚由有名的神婆举办，陈家的老夫妻哭成了泪人，因为这个陈家少爷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结果还没到娶妻的时候就一场病没了。

他们生怕自己的儿子在黄泉下没有人伺候，买了一人家的女孩勒死后结冥婚。

神婆非常确定的告诉他们，冥婚成后，冥妻就会永远跟在丈夫后面照顾他。

跳大神的结束，礼成后两具尸体被埋在早就选好的风水宝地，死同穴，为了冥婚他们特意选择大晚上去埋棺材。

将准备好的陪葬品放在墓里，还在坟前供奉了一些吃食，他们急匆匆的就想离开。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

刚才埋棺材的人愣了一下。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能有什么声音，听错了吧。”

咔嚓，又是一声。

这一次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们无措的互相对视，最后害怕的看向神婆。

神婆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句，然后不断皱眉摇头，最后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刚埋好的坟墓前。

陈家夫妻瑟瑟发抖的看着神婆，“这是什么回事？”

“我算了一下，是因为你们这个儿子不喜欢这个妻子啊。”神婆一副无奈的模样，“您的儿子想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这样在下面才够排面，还有，需要各种东西来维持生活。”

陈家夫妻连忙喊：“那现在怎么办？！”

“只要你们再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就好，其他的由我来，但这样的话，我就算是做两份工，那工钱就……”

“钱不打紧，我们一定会给到位的！”陈家连忙道。

神婆满意的点头，这下可真的赚翻了。

刚打算转身回去，就在那一刻，又是咔嚓一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神婆奇怪的看向身边人，似乎在疑惑怎么还有声音。

是的，这个小动静是她和身边人一起搞得，就是为了骗人赚第二份钱，怎么现在还有动静？这她可怎么圆？

结果她却看到了自己老搭档惨白的脸色。

老搭档惊恐的看着前面，他张大了嘴巴，手不断的指着前面的坟墓。

神婆意识到前面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她缓慢的转过头去，下一刻便看到了那个人。

穿着黑色的衣服，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幽蓝色的鬼火飘在他周围，让他看上去更加可怖，他就那样低着头，咔嚓一声，那是他咬苹果的声音，而苹果……是他们刚刚摆上的贡品。

神婆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鬼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看着一群人跌跌撞撞的飞快逃跑，方临离又咬了一口苹果。

“鬼啊。”他重复着，“鬼在哪里呢？”

“不会说我是鬼吧？”

“我算什么鬼，这个世界上比鬼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

他冷笑一声，又从贡品里捡起一个苹果啃。

一边走方临离一边给那座坟留了个小阵法，既然这么怕鬼，那就让他们过来就看到鬼。

走的时候，天眼又暗搓搓的给方临离指引去梳子女人的方向，方临离立刻转身，压根不打算过去。

“我现在就去死。”方临离漫不经心的说着，“你拦着我也没用。”

“现在我就去跳河。”

【身为天眼，天生便有补充规则的义务。】

方临离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吃剩的苹果核被他扔在地上。

“那你真是选错人了，老子是坏人，我特么才不干什么正义的事情。”

方临离从始至终都不稀罕成为天眼，也不稀罕什么通灵体，他甚至不稀罕活着。

这个世界上能吸引他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他听了太久亡者的残秽，看过太过恶意，他现在都能活着本身就是一场最大的奇迹。

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在成为天眼的时候他有过瞬间的兴味，但知道这东西和他听到的声音差不多他就没兴趣了。

天眼告诉他看到别人的命运走向相当于可以看到其他人的人生，这样他就会成为一个能左右别人命运的人，可以拯救也可以毁灭，天眼并不会阻止这一切，方临离干什么都可以。

但方临离依旧不屑于干，他宁愿流浪，宁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什么位置因为什么原因死去。

他潇洒到了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

“好想死啊。”方临离继续喊：“今天死好，还是明天死好呢？”

“这个世界上有良辰吉日，天眼给我选个好日子，让我死！”

天眼没有给他挑日子。

只是在方临离自娱自乐的喊完后，默默的在他眼前浮现出一行字。

【命运永远不会选错人。】

既然命运选择了方临离，那么他便是最优秀的天眼。

除他之外无一人可。

【你是注定的天眼。】

他是这个时代注定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