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东风

《御东风》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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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时日无多是什么感觉?

那种感觉像是生吞了一万只柠檬夹刀片,从心底涌出来的酸涩刺痛感仿佛要抻破喉咙。心脏如同被拽断线的风筝,偏离了原来的位置,恓恓遑遑无处可栖,随着血液在五脏六腑里漂泊游荡,先是贴上耳膜,后是撞进掌心,连带着指尖都酸胀难言。

宋清和时常在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齐天大圣在花果山造反时麾下叫得最凶的那只猴儿,被老天爷盯上了,要枪打出头鸟,这辈子命运才总是跟她过不去。

她这刑警队长当了没两年,冷不丁地就被扔到大乾,自打来到这儿以后,就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这些她都能忍。她单身小三十年,不恋则已,一恋惊人,好不容易才遇到喜欢的人,搞了两天暧昧,还没来得及将那些悸动的心思宣之于口,就听说对方只剩下一年可活,宋清和实在是忍不了。

她真想对命运大骂一声去你大爷的,也想对陆淮岳说些漂亮话聊以慰藉,可语言在这种时刻显得异常无力,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悲伤是没有声音的。

宋清和跟陆淮岳沉默地坐在黑暗里,任由混沌将他们包围成茧。两人明明只有一臂之隔,却像隔着整个世界,命运横亘在他们中间。

这天夜里,宋清和窥破了陆淮岳的秘密。

当年镇安将军夫人,也就是如今的定国公夫人,十月怀胎产下一对孪生兄弟,两人生下来肤色和相貌就迥然不同,大的取名陆淮山,小的取名陆淮岳。

随着年岁增长,这对兄弟不仅在面貌上越长越不像,就连性格也是大相径庭。弟弟神采英拔,模样清隽,风光霁月,待人十分和善。哥哥眉毛稀疏,性情暴躁,身高体型突飞猛进,一双阴鸷的三白眼总爱乜斜着看人,令人不寒而栗。

人人都爱陆淮岳,比起乖戾阴沉的大公子,将军府的下人们都更乐意侍候温润宽和的二公子,这种差别对待引得陆淮山愈发不满。

那日,两人因贴身小厮而起了争执,那个小厮就是纪峥,他是被陆淮岳救下的,按理说也应当跟着陆淮岳。镇安将军正欲将他指派过去,没想到陆淮山却突然开口相争,夫妇二人还当他是小孩儿脾气,没有放在心上,为表公正,就让纪峥自己择主。

在父母面前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之后,陆淮山将一切不满都归咎于陆淮岳身上,渐渐地,他学会了伪装。

外人只知道陆家大郎的脾气好像变好了,待人接物也变得彬彬有礼。殊不知他一边模仿着陆淮岳的言行举止,一边叫人暗中寻来数只狸奴,整日以虐杀它们为乐,隔三差五就把尸首丢进陆淮岳的院子,将此事嫁祸到他头上。

那些狸奴死状惨烈,尽管阖府上下对此三缄其口,终究抵不过有心之人故意讹传,陆淮岳嗜杀成性的名声被传扬出去,在同窗之间引起轩然大波,素日里和他亲近的学子们纷纷疏远,人潮散去,他身边只剩下了袁知晏。

陆淮岳对陆淮山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那日国子监结课后,他忽然发现课卷遗落在桌上,便带着纪峥折返去取,没想到当场撞破了陆淮山的恶行。

只见他目光森然,满脸鲜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看到陆淮岳出现也毫不慌张,不紧不慢地将血迹斑斑的匕首贴在帕子上揩了揩。

“是你做的。”陆淮岳说道。

“是又如何,”陆淮山踢了踢死去的狸奴,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纪峥,阴恻恻地笑道,“好弟弟,这事要是传出去,下一个死的可就是他了。”

因陆淮山是长子,镇安将军对其寄予厚望。见他在国子监常年吊车尾,镇安将军心想他的好大儿也许是个练武的苗子,就将他带在身边,教些兵法和功夫。不料,好景不长,陆淮山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他在军营里闯下弥天大祸。

营里没有那么多狸奴供他屠戮,日子久了,他骨子里嗜血暴戾的因子又躁动起来,于是他趁着月黑风高,一连杀害了数名军眷,均是一刀封喉。

他掩饰得很好,虽说他身量是高了些,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没有人怀疑到他头上。直到一个月后,他在擂台上与新兵对战,眼看将要战败,他杀红了眼,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匕首捅进对方的脖子,一刀封喉。

镇安将军怒不可遏,他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丝真相,决定将陆淮山押禁起来,严加看管。

又过了几年,帝京大乱,镇安将军追随端王,带兵谋反,肃清君侧,与他一同上阵杀敌的是陆淮岳,而不是陆淮山。

新朝初立,当陆淮山再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他变得更加温文尔雅,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在宴会上说很多场面话。可陆淮岳知道,他只是藏得更深了。

这个念头在目睹了永宁郡主的婢女双双落水后得到了证实。

靖平二年,惜春宴当日,陆淮山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两名女子在池中挣扎,初春的池水淹没了她们的口鼻,只要她们从水里冒出头来,他就不厌其烦地抬脚踹过去。眼见她们激起的水花越来越小,陆淮山嘴角扬起冰冷的笑意。

可是陆淮岳的出现,打断了这场完美的表演。

那天在马车上,陆淮山是真想杀了他的,要不是被宋家那老婆子看见,他已经得手了。没办法,他只好故技重施,将这桩祸事推到他的好弟弟头上,谁让他爱多管闲事呢?

滔天的恨意是在陆淮岳被封为明麾将军那日彻底爆发的,定国公府宾客盈门,沸反盈天,弦管笙簧,飞觥献斝,陆淮山听着满堂的恭维声就是一阵反胃,看着满眼的笑颜只觉得头晕目眩,天下只识陆淮岳,有谁认得他陆淮山!

他恨陆淮岳,恨他爹娘,恨所有人!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去,在定国公府各处燃起大火,那日天气不错,刮的是西南风,火势越烧越旺,想到这么多人能同时葬身火海,他心里就亢奋至极!

无奈陆淮岳和他爹太过敏锐,在大火彻底蔓延之前就将那些该死的人全都疏散出去。陆淮山不愿空欢喜一场,他像游魂似的在府里晃荡,寻找着合适的目标,然后他看到了大火中的祠堂,还有他娘。

他娘在找他。

陆淮山忽然想起,当年他故意将狸奴的尸首丢进陆淮岳的院子,想让他爹娘感到厌恶,他娘却说,淮岳不会做这种事。

陆淮岳怎么就做不出这种事?!

他今日就叫天下人都看着,看着陆淮岳跌落神坛!

陆淮山的脸被火光映得猩红,他阴沉地看了他娘一眼,大步迈进祠堂,隔着漫天大火撕心裂肺地高喊:“娘,我在这儿,快救我啊!”

母亲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的。

“淮山!”

定国公夫人不顾自身安危冲了进来,她很瘦,却拼命搀扶着陆淮山往祠堂外走去。这时,陆淮岳到了,他身后还跟着定国公和劫后余生的宾客。

好戏可以开场了。

陆淮山从袖子里露出那把匕首,他知道陆淮岳看得见。他阴毒地冲他笑了笑,寒光一闪,那把匕首就要往他娘身上刺去,下一秒他就被一杆长枪穿透,牢牢钉死在祠堂的圆柱上!

耳边最后响起的,是他娘的哭号和众人的惊呼,陆淮山满意地笑了。

“清和,别为我难过,我是罪有应得。”陆淮岳轻声道,“善恶有报,天道轮回,我手刃亲人,合该如此。”

宋清和睁大眼睛,黑暗与墙壁连成一片,沉沉地向她倾轧过来。

她原本撑在桌上的那只手垂落下来,手指死死握紧桌沿,可就连那桌面也是酸凉的,直到一根细小的木刺扎进她的指尖。刺痛感使她骤然清醒,那根细刺扎进肉里,可她非但没松手,反而愈发用力,抓得指甲都泛了白。

奇怪的是,那股刺痛感反倒消失了。

时运不济的感情和手指扎刺其实是一回事,若是想不痛,要么挑出来,断了它,一劳永逸;要么知其不可而为之,棒打不松手。这两种她怎么选都可以,唯独不要一边松了手,一边还觉得痛,那不是她的风格。

此时,月亮从云后显现出来,朦胧的清光透过窗门,陆淮岳的身形也在黑暗里浮现。

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很好看,宋清和起身朝他走去,双手撑着他座椅的扶手,光洁的脚轻轻踩在他的鞋面上,以一种压迫的姿态靠近了他。

他们离得很近,近得能感觉到她的呼出的气流,细细的,有些凉。陆淮岳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喉结也跟着不自觉地滚动。

宋清和的声音里带着蛊惑:“怎么办,陆淮岳,你的秘密都被我知道了。”

“那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有一个办法可以保守秘密,”宋清和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就是交换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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