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8月3日早上8点，上海新国际博览中心周围已被各式打扮的少男少女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是数字娱乐产业的朝圣者，为第27届ChinaJoy的而来。

在这个顶着骄阳多站几分钟都怕晒化了的天气，林芷沐正老老实实地排在向前看不到头向后看不到尾的队伍里，等着10点整场馆开幕进场。

比起周围人的盛装打扮，她的淡妆丸子头，碎花吊带连衣裙加遮阳的雪纺小坎肩搭配白色板鞋，堪称简朴至极。

而且，脸上的兴奋和激动似乎还没有焦躁和失落来得多。

作为复旦大学市场营销在读研究生，林芷沐对这个一站式数字娱乐产业线下峰会是有关注的，但她本人没有那么热衷于打游戏和看动漫，只是因为男朋友梁泽超是电竞狂热粉，所以每年都会跟着凑热闹。

今年，已毕业变身打工人的梁泽超要加班，而他的偶像会参加现场签名售卖限量周边的活动；于是，林芷沐就只能一个人独自体会这不属于她的夏日嘉年华了。

原本，替男朋友追星也不算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可今年的ChinaJoy恰逢七夕，人流量激增了一倍，有伴者成双成对地来撒狗粮，单身者也想趁此机会求得同好者脱单。

站在满是暧昧氛围里的林芷沐，虽非单身却又没人陪；看着边上的人卿卿我我，她的心里难免怄火，觉得时间格外难熬，于是掏出手机给梁泽超发去微信。

林芷沐：宝，起床了吗？

梁泽超的上班时间是9点半，在工作日现在正是该起床的时候，可今天是周末临时加班，没有这么严格的打卡限制，林芷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打扰了男朋友难的懒觉。

梁泽超：嗯。刚醒。

林芷沐：今年排队的人好多！好挤，好热……

梁泽超：ChinaJoy哪年人不多，等进场馆就好了，忍一忍。

林芷沐：你今晚几点的飞机来上海？

梁泽超：不确定，一会儿看加班进度。

林芷沐：不是说好，我搞定周鑫的签名周边，你去搞定你的年假申请，一起过七夕的嘛……

梁泽超：我又不是故意的，临时有任务，领导才不管你请没请假，行了，不说了，出门去办公室了。

梁泽超迅速掐断了两个人的聊天，让林芷沐再一次陷入单机的状态。她瘪了瘪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今天最大的期待就是晚上能开开心心地跟男朋友约个会，但现在看起来，八字没有一撇。她把手里的消暑小风扇开到最大，以求把心里这股怨气及早吹散，再怎么说，这玩意也是梁泽超去年七夕送的礼物，人没到，他送的东西总得顶点用。

“不知道排完Milky Way还赶不赶得上【零墟】那边，一前一后只间隔2小时，纠结死了！”

“是啊！KPL顶流和元宇宙独角兽，同时亮相，可架不住他们一个限时一个限量啊！”

这么长时间的等待，排着的队伍里偶尔也有那么一些小骚动，但大部分的讨论都集中于本届ChinaJoy最大的两个重头戏：Milky Way战队的周边签售和元宇宙平台【零墟】的邀请码发放。

Milky Way战队是「王者荣耀」职业联赛中实力最强的一支，3年前，它被转手到了自己曾经的选手、KPL的一大传奇人物萧霆烨手中，

展开了更规范化和专业化的改革，减少了部分干扰选手竞技状态的活动，每年在ChinaJoy的周边签售就成了粉丝最期待的、能近距离接触选手的线下见面会。

而【零墟】作为一款刚面世一年的元宇宙全息互动平台，代表了未来的智能互动风向标，它的高拟态和强安全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但为了维持平台内的生态平衡，【零墟】一直没对外开放公测，而是以登记预约后随机抽取发放邀请码的形式挑选用户；此次在ChinaJoy非常慷慨地开放了1000个邀请码。

“对啊，而且主办方太鸡贼了，两个摊位横跨场馆最远对角线，分明就是欺负我们这种两边都是心头肉的人啊！”

“别说排两个了，我觉得能抢下一个就够呛了，你看着队伍，80%的人都是奔着这两个目标去的，要不也不会提早这么久在这烈日炙烤中活受罪。”

这些粉丝的纠结在林芷沐这倒是没有感同身受的抱怨，因为梁泽超的偶像是Milky Way的现役打野选手周鑫，在这两大热门排队区域里，她不需要做选择。

前一晚，林芷沐已做足了攻略，一会儿进了场馆，只要随着人流，第一时间找到Milky Way的摊位，排在周鑫的签售队伍里，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大半。

临近10点，闲散地靠着聊天的人收起了悠闲，开始向门的方向挤压；

林芷沐收起小风扇，正了正色，跟着人潮缓慢向前挪着，这令人窒息的距离，夹杂着汗味，让她不禁捂住了鼻子，虽然没有洁癖，但她真的不喜欢这样被迫地沾染上他人的味道。

等过了检票的闸口，场馆内的冷气立刻就送来了清新的甜味，林芷沐紧了紧脚步，通过安检，把自己送了进去。

比起场馆外的嘈杂和凌乱，经过布置的展会现场更像是个梦幻空间，那些日常只存在于数字领域的纸片人被手办、cosplay等方式被还原到现实世界，给热爱它们的人提供了与虚拟偶像沉浸式互动的机会。

作为KPL流量最大、粉丝最多、商业价值最高的电竞战队，Milky Way独享了场馆里的一块综合展区，在其他战队还需要共享签售舞台和时间的时候，它们已经在自己的展位搭建好零食自助超市和游戏互动区域，给来排队的粉丝解乏补给。

在这样的安排下，林芷沐先前郁积的烦躁被一扫而空，觉得等候签名的时间也没这么漫长了，唯一让她觉得难受的就是，等队伍排到她的时候，可供挑选的签名周边已经不多了，

轻便的小件商品，例如海报、文具、服饰、背包、手办、雨伞、家居用品都已售罄，剩下的要么是连抱着走都有点困难的人形玩偶，要么就是笨重易碎的陶瓷工艺品。

“请还未付款的粉丝尽快选定周边，签售时间有限，过时不候。”

工作人员在周边售卖区一遍又一遍地尽责催促，林芷沐眼见没办法再拖，就迅速取了架子上几乎无人问津的多肉植物，走向收银台付款扫码。

等她把这特立独行的选择摆到周鑫面前的时候，Milky Way战队的其他四个人纷纷投来了不可置信地眼光。

“鑫啊，你的粉丝，挺，特别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真的有人买多肉求签名的。”

“你确定，要签在花盆上？”

周鑫这话问的是林芷沐，他抬起头看向了这个好像并不太激动的粉丝。

“嗯，我男朋友是程序员，办公桌上放盆植物，可以吸收一部分的电脑辐射，多肉比较好养活。”

林芷沐认真做了回答。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周鑫，他看上去比屏幕里更帅气精致一些，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偶像，她的爱屋及乌也就只是到觉得对方还不错的程度，并没有像别的女友粉那样失控尖叫。

周鑫点了点头，接过多肉，来回转着花盆，想找合适的签名位置：“所以，你男朋友才是我粉丝，你不是？”

“你很厉害，长得也很好看，只是我不追竞人，所以粉得不彻底。”林芷沐老实地告知，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如果可以，能加个to签吗？我男朋友，特别喜欢你，如果不是今天要加班，他会亲自来见你的。”

“可以，他叫什么？”周鑫埋头签名。

“梁泽超，跟梁启超就差一个字，泽是光泽的泽。”

听到这名字，周鑫略微过了一下脑才下了笔：“七夕礼物？”

“嗯。”

“买植物当七夕礼物，不怕被绿吗？”

周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点天真，可林芷沐不喜欢别人开这样的玩笑，即便说这话的是自己男朋友的偶像。

“如果一盆植物能起这么大的功效，那人的努力就一文不值了。”

大概是听出了林芷沐语气里有些生气，周鑫没继续接话，只把签好名的多肉递了回去；虽然不开心，但林芷沐还是道了谢才离开。

离开Milky Way的展位，刚刚的对话就被林芷沐抛到了脑后，此时，她只想跟男朋友甜蜜发消息，告诉梁泽超她拿到了他最想要的偶像签名周边。

林芷沐把多肉捧在自己的脸边上，想找个角度自拍，但这场馆里的背景有些杂，光线也五颜六色，衬得人有些奇怪，

她只能不断地位移，拍一张确认一张，不满意的话删除重来，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场馆的另一侧，靠近【零墟】的展位。

作为本届ChinaJoy的另一大卖点，【零墟】这边的排场也不小，互动体验区的设备比Milky Way那边看着要更科技化一些，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的宣传片让人有一种穿越时空进入未来的错觉。

林芷沐也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也就是这回头的一瞬间，她好像在流动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说自己在广州加班、此刻还在开会的男朋友——梁泽超。

她立刻收回对其他事物的关注，向着那一抹熟悉追去，但在这大型的展会里捞人，简直就像是在大海里捞针，可遇而不可求。

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影就消失了，无论林芷沐朝左还是往右，都寻不到任何梁泽超存在过的痕迹。

林芷沐立刻拿出手机给梁泽超打语音电话，这着急的举动让她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多肉上的几根刺，疼得立刻皱起了眉头。

微信对话框里，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分钟前，那时，她给梁泽超发了一张自己与多肉的自拍，而照片下，她问的那个问题「你偶像的签名周边，和通情达理的女朋友，哪一个比较可爱？」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回复。

“嘟~ ~嘟~~嘟~~”

听筒里，手机铃声不急不缓的响着，每多一下，林芷沐觉得自己的手指就被没处理的刺扎深了几分。

“喂。”

电话就只差几声就要被系统自动挂断的时候，梁泽超才终于接了起来，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林芷沐听不出他太多的情绪。

“你在干嘛，怎么都不回消息？”

林芷沐的埋怨带着点嗔怪，是要人哄的意思。

“现在不方便，晚点聊。”

话音刚落，梁泽超就切断了通话。

这下，林芷沐忍着的委屈立刻浮现在了脸上，微红的眼眶里有闪烁的泪光在打转，她深吸了口气，想稳住不哭的情绪，可映入眼帘的场景却关停了她所有的理性思考。

刚刚，那个在电话里说自己在工作，不方便聊电话的男朋友，活生生地就站在她的对面，亲昵地搂着一个妹子，看他们的表情和互动，称得上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林芷沐的世界突然陷入了沉寂，场馆里的背景音乐和播报提示像是被静音了那样消失在了她的意识里，唯一被留下且放大了的声音就只剩下她怎么安抚也缓不下来的心跳。

一时间，梁泽超说自己在广州加班没办法一起过七夕的言论，和，周鑫签名时那句意味深长的提醒，交织成一道晴天霹雳，将林芷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零墟】的邀请码发放时间逐渐接近，展台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为了那千分之一的机会，飞奔而过的狂热者不断地挤压着林芷沐可喘息的空间，那些不避让的推搡让林芷沐虽然让她站不稳，却也在一次次试图将她唤醒。

可等她真的回过神想要上去抓着人质问的时候，梁泽超和他带着来的那个妹子早已淹没在狂欢的人潮里，不知去向，林芷沐又不得不再次陷入无措。

最后，一股不算重的力道从林芷沐的手臂经过，只是轻轻地擦碰，她整个人就重重地跌倒在地，而手里小心护着的那个签名周边也因惯性被抛了出去；人落地的时候，花盆也同步被摔个粉碎。

“你没事吧？”肇事者迅速蹲下身去查看林芷沐的状况，声音柔和，但语气却是格外地关切，“有受伤吗？”

林芷沐没有回答，眼睛始终盯着那一坨已拼不回原来样貌的多肉；

身边的人见她如此在意，转而伸手去收拾碎片，才发现原来这碎片上有签名，从残存的图样来看，依稀可辨这是Milky Way的周边。

“对不起……”

道歉的话才说出半句，他就看见林芷沐的脸上落了泪，表情极为难过。

“周边我会赔的，包括选手签名，我也会想办法；但是我们不能一直僵持在这，【零墟】的邀请码马上要发放了，这边人会越来越多，你这样待着不安全。”

男人说话的样子认真而庄重，没有丝毫要推卸责任的意思。

甚至川流不息的人潮里，他始终尽责地蹲在那，保持着绅士的警惕，将林芷沐护在自己身边，以防路过的人不小心要撞上她。

“或者，你不放心的话，这是我的名片，”男人掏出写着自己名字和职位的名片递了过去，“我叫顾铮，【零墟】的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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