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学大为惊叹：“你态度转变得是不是有点快了？”
“诶，别急着走啊。”见花翠满脸“你别不识好歹”转身要走，他连忙出声拦住人，“行行行，带你去就是了。”
花翠这才满意，招狗似的挥挥手：“走吧。”
顾家学觉得自己有点贱骨头，但又莫名心中雀跃。
他想了想，开口：“你这几天像是变了个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太一样。”顾家学低头思索几秒，随后颇为高深地说道，“现在的你才像是完整的。”
花翠没想到他看着不修小节，心思居然这么细腻敏锐，仅仅见过几次就察觉出不对劲。
毕竟她只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亡魂，当然会和原主有不同，至于什么完整不完整，花翠当他又在胡说八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说的五月泡到底在哪里？”
五月泡，学名覆盆子，又可以称之为树莓，是山野间比较常见的一种野果，很受乡下小孩们的欢迎，毕竟也没有别的水果了嘛。
顾家学带着花翠左弯右拐，在她被彻底绕迷糊前停下脚步。
“到了。”
“这就是五月泡？”
眼前是两株一米多高的灌木丛，青翠的树叶间红果满坠，红红绿绿，看着格外喜人。
顾家学率先摘了几颗下来，递给花翠：“尝尝看？看样子还没人发现它们，等过几天被村里小屁孩知道了，树都能给你薅秃。”
花翠嫌弃摇头：“还没洗呢，不干净不能吃。”
“娇气。”顾家学嗤笑声，掐掉上面的叶子就往嘴里扔，花翠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问：“甜吗？”
“还成。”
那就是甜了，花翠绽开笑：“那你快点摘，多摘点，我要带回去洗干净了再吃！”
顾家学点头，刚要开始动，他突然眉头一皱意识到不对：“不是，你使唤......奴隶吗？”
他舌头一卷，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狗”换成“奴隶”。
还使唤得这么自然，他上辈子欠她的不成？
“你年轻帅气，身强体壮，摘个果子又难不倒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顾家学承认他被这甜言蜜语蛊惑到，任劳任怨地给人摘果子，他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地上就聚了一小堆五月泡。
花翠在附近找了半天没找到可以装果子的工具，她干脆脱掉外衫，将外衫当作布兜来装果子。
“够了吗？还要不要再......”顾家学在前头忙着摘果子，不回头不知道，一回头声音徒然加大：“你脱衣服干什么！？”
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炸毛。
花翠莫名其妙：“？”
她只脱了外衫，又没有全脱，而且里面是件粗布短袖，并不暴露。这个天穿短袖也不会觉得冷，她是怕被山野里的树枝刮到才特意套了件外衫。
“叫什么叫，继续干你的。”
顾家学支支吾吾半天，他重新转过身闷头摘果子，耳尖火烧似的发红。
花翠再次刷新对这个年代纯朴的认知，就露出胳膊而已......她看果男都面不改色。
“好啦，这么多就差不多了，剩下的都给你留着吧。”花翠装了满满一衣兜的五月泡，心满意足。
树上只稀稀拉拉剩几颗果子，还都是差果坏果。
顾家学沉默片刻，说：“不必了。”
时间差不多，两人按着原路返回，走到花翠熟悉的环境后，她开始张嘴赶人：“好啦好啦，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末了，又加一句：“你是个好人，今天辛苦你了。”
“我送送你。”
“别，不用。”花翠立刻拒绝，“我朋友就在前面等我，你先回去吧。”
顾家学回过味来：“喂，你赶我？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倒也不是因为见不得人，但花翠不想浪费时间给他解释那么多，干脆冷酷无情地承认：“不然呢？”
顾家学仿佛被人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尾，刚才打闹间的轻松愉悦气氛荡然无存。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小混混而已，你哪来的自信？”花翠表情堪称平和，但说出的话却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顾家学仿佛看到一只平时收起爪牙故作乖巧、却总能在关键时候给人致命一击的小狼。
他冷下脸：“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小白眼狼。”
白眼狼，这话让花翠有点不高兴了，她点头：“对，这就是我的心里话，你满意了吗？”
花翠一向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双标得可以。
她批评别人，可以。
别人批评她，不行！
顾家学恨恨咬牙，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满意，怎么会不满意？满意的不得了了。”
送鸟蛋摘野果，做丑角逗人笑，又不是真的上赶着去给人当狗的，再待下去就真不识好歹了！
花翠冷淡地看着顾家学甩手离开，她冷哼，她还不开心了呢。
不过看着满满一衣兜的五月泡，那点不愉快立刻就被她抛之脑后，她得意地给小伙伴们展示自己成果。
“哇。”
徐友娅和王苓采完蘑菇，正准备去附近找找她，见她不仅人回来了，还带回来这么多鸟蛋和五月泡，两人都震惊在原地。
“这些都是你自己摘的吗？”
花翠虚荣心作祟，点点头：“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
“很厉害！”
花翠被夸得神清气爽，乐呵呵地要将鸟蛋和五月泡分给两个小伙伴，奈何两人脸皮都薄，不好意思占别人便宜，没要鸟蛋，只拿走了一点五月泡解解嘴馋。
就算这样，两人还是一个劲道谢，花翠不在意地摆摆手。
她背上自己的小竹篓，大功臣似的，被徐友娅和王苓一左一右护送回知青点。
几人在门口亲亲热热地道完别，花翠双手做喇叭状：“盈盈姐！文娟姐！还有程婉！快出来快出来。”
“怎么了，什么事？”孙文娟第一个出来，程婉慢吞吞地最后才出来，手里还拿着本看不清封面的书。
花翠捏着嗓子叫唤：“帮我把竹篓抬进去嘛，我累了。”
关盈盈无语地看她又开始作妖，这才几步路，一路上那么远都走回来了，现在累了。
她边走边斥：“一天天给你惯的......啊，这么多东西？！”
孙文娟探头看去，同样目露惊讶：“这么多啊，翠翠，你真厉害。”
程婉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花翠很满意几人表情动作，不枉她刻意表现出背不动竹篓的样子，还不就是为了惊艳她们一把。
“好啦，快点去洗五月泡吧，我可半个都没偷吃呢，就是为了现在和大家一起分享。”
程婉适时插嘴：“是嫌没洗吧？”
花翠：“......”
所以说，她讨厌程婉是有道理的！
关盈盈和孙文娟捂嘴偷笑，对两人的日常互怼已经见怪不怪。
托花翠的福，今晚晚餐多加了两道菜，水煮鸟蛋和清炒菌菇，花翠这次没有吃独食，而是选择拿出来上交集体。
虽然味道依旧一般，但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花翠给这两道菜加了十层滤镜。
其余人心中都有数，饭桌上止不住地夸赞花翠勤恳大方，整顿饭下来，就数花翠始终眉眼弯弯、春风得意。
吃过饭，关盈盈善意地提醒花翠：“明天轮到你做饭，别忘了。”
知青点八人轮流做饭，每人一天，明天恰好轮到花翠。
这天终于还是来了。
花翠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周亥文过来时正巧看见她叹气，双手捧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向灵动的脸上有几分呆滞。
他轻声问：“怎么了？”
“周亥文？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死我了。”花翠嘟哝一声，“没什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来告诉你，你上次托我带的书，今天表姐回信说已经帮你买到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寄到。”
“这么快？”
周亥文浅笑：“可能书店那边正好有货吧。”
这个年代的邮寄效率没有后世那么快，寄东西要寄个把月都属于正常，花翠不是傻子，知道书店有货只是周亥文找的借口，背后应该费了他一番功夫。
花翠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身姿颀长挺拔，看着清瘦而不失力量，皮肤白净，戴着个文化人的细框眼镜。
清清白白小白杨似的，笑起来还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可惜，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是周珂然表弟。
花翠渣谁都不敢渣到她周姐头上，只决定要好好利用这层关系，努力在周姐面前刷好感。
“谢谢你啦，周亥文，你真是个好人。”
周亥文其实也摸不清自己怎么突然变得热情好心起来，还只针对花翠一人，他下乡并非和其他人一样是被迫，而是他主动提出的。
他走的时候，家那边的局势尚不明朗，与其沉浮其中，不如下乡避避风头，而现在，各方势力正趋于平静。
换句话说，他是一定会回城的，并且只要他想，随时就能找到机会回去。
除此之外，他不该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周亥文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嘴比心快：“刚刚看见你一个人愁眉苦脸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