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云行雀晚

《平云行雀晚》

第44章 春明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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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门大街上,此时正人头攒动,万民夹道。

虽然,独孤皇后才薨逝不久,圣人此次只赐了薛平行街,未赐鼓乐与披红,街上却仍旧一派热闹景象。

只听得十二声静鞭响过,原本喧嚣的人们便噤了声,纷纷转头朝来人望去。

“河东薛氏平,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勋官十二转,累封正二品上柱国,册授南衙右卫上将军,布告天下,咸使之闻!”

一位礼官朗声说罢,便可闻得阵阵马蹄之声,肃穆庄重,极尽威严之气。

南衙左右十六卫之下,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左右金吾卫、左右千牛卫等数千之众,或执旗驾马,或仗戟而行,威风凛凛,从容对仗。

长安百姓们禁不住又躁动了起来,虽不敢大声欢呼喝彩,却仍争先恐后地朝着行军的队前马下,纷纷抛掷着鲜花。

“听说,那位将军来自昭义,今年还未及冠,生得一副极好的样貌,要是论来,应会比司天台那位被罢了官的薛家的大人,还要清俊个不少呢!”

长安贵女们一边悄声议论着,一边掩口而笑,期待地朝着行进的长队后方望去。

薛平此时正骑于马上,在南衙左卫上将军的身后,缓步而行。他虽能够感觉出,两边夹道的百姓们都向他投来了热切而期盼的目光,却仍旧在怔怔然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枝娇艳欲滴的玉蕊花不知被谁掷来,落在了薛平的马颈之上。他疑惑地将花拾起,向掷花的方向瞧去。

人群中立即传来了一阵阵轻柔的低呼之声,姑娘们纷纷以扇掩面,巧笑倩然地凝视着马上的将军。

薛平之前在昭义,确实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但以他素来的沉稳风度,本并不该如现在这般恍惚。

他的恍惚,与现在春明门大街上的热闹,实在无关。

今日,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圣人高高架了起来,架在这一番虚无繁华的景象里,架在人们口中对圣人英明神武的称颂里,架在一个看似锦绣却又暗藏玄机的封赏之中。

长安戍城之职,显然是要职。但留任长安,却与他想要拼力博发、再兴昭义的夙愿,相去甚远。

莫不是,圣人偏不想让我回昭义?

薛平的心中,此般念头一起,他便有如陷入了一团深沼一般,难以抑制这个想法继续蔓延。

他正想得愣神,并没有听得前方队伍的混乱之声。待他察觉之时,几乎已经行到了一群栽倒的衙卫面前。

“啊呀!哪来的捣乱的这是?”衙卫们纷纷扶着头盔爬了起来,冲着来人怒目而视。

“怎么遁到了这里?”一个带着哭腔的颤音响起。

“怎么又是你!”又有几个衙卫叫骂道。

南衙左卫上将军刚皱了皱眉,随侍在侧的左武卫将军立即会意,朝着一众衙卫便发了指令:“押至左卫府衙,细细审问!”

“别啊,我……石子撒没了……”

薛平听那声音熟悉,忙抬起了头。

“是你?”薛平瞧见被一众衙卫反扣了双手,跪地哀嚎着的雀奴,顿时眉头紧蹙,烦乱不已。

——

右卫府衙中,雀奴见薛平挥退了旁人,替她解了手上的铐链,心中窘迫,恨不得喊敲骁来赶紧给自己打个地洞钻进去。

“脚上的链子自己解!”薛平将钥匙丢在了两人面前的几案之上。

“我与左卫上将军斡旋了半天,才把你的案底争了过来。”他没好气地说道。

“我……我犯了什么罪?”雀奴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

“自十余年前起,便屡屡行异能之事,唬吓百姓、妨害公务。十余年前……十余年前你才几个岁数?”薛平说着,将一本厚厚的案底扔到了雀奴面前。

“我……我都不是故意的……”雀奴委屈至极。

“怎能事事均不是故意的,若不是有我堂兄,你早该蹲死在狱房里了!”

“今日就不是!”雀奴急道。

“银饼……马贼……”雀奴回忆着说道,“今日,我不小心奔到了左卫辖下的朱雀大街上,他们非要因李希烈之事捉我,我何罪之有?”

“李希烈之事,虽太子殿下有意庇护于你,但总须给淮西一个交代。是以明面上总要将你先捉住,然后对外说你禁不住拷打,已卒于狱中。你只要回宫中安心做你的郡主便是了。”

“对外说?”雀奴大奇:“好好地,为何要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李希烈那日来我家寻衅,伤他脸的,明明是他自己的鞭子,我只是还击,何错之有?”

“好,李希烈咎由自取,那今日你扰了春明门大街,全城百姓都瞧见了,你又当如何狡辩?”

“全城百姓……”雀奴思索着,突然抬起了头来,“对了,今日春明门大街上的盛景,实在少有!”

薛平听得她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只当她仍要狡辩,已然生恼,他转过身去,背对着雀奴默默匀气。

雀奴虽行事莽撞,法力又差,但薛辰愈调教了她多年,只要是她在意的人和事,察言观色倒还勉强是会些的。她见薛平已经恼了,只能低下了头,将声音放轻:“你今日,可是极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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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薛平不答,肩头不断起伏,知他恼得不轻,但必竟这些事不涉及战前生死,是以他也并未对她严厉斥责。

她默默等到他肩头的起伏逐渐小了些,料想已是不再那么生气了,便又拿捏着开了口。

“我猜,将军不开心,应是因为不能回昭义。”雀奴说着,心下怅然。他那么想回昭义,显然这长安盛景之中,并无他惦念之人。

薛平的头微微低下了些,似是在认真听着。

“可是,现在既然不得已被留在长安了,以将军之能,也必然能够行云图志。”

薛平垂下眼来,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开了口。

“谢谢你!”

声音虽依旧有些冷冷的,但显然已没了多少怒意。

“将军肯定早就知道了,但是师父还是嘱我与将军再作提醒:长安与昭义并不同,不可风光太盛,总要藏着些才好……”

薛平背对着雀奴,雀奴并瞧不见他的神情,但他却对雀奴所说之事,心下如明镜一般。

薛辰愈在长安为官十余载,圣人的秉性脾气,他显然是能拿捏得透的。

堂兄这话,正也印证了薛平所猜。

圣人对一众藩镇,是仰仗还是忌惮,显然也要分时候。

当年安史之乱时,需各方勤王之时,魏博田承嗣、昭义薛嵩、淮西李忠臣,显然都是圣人极度仰仗之人。

如今李忠臣已平陕州之乱、他已平魏博之乱,圣人对他们,自然是明里嘉奖、暗中忌惮了。

圣人显是要趁他羽翼未丰,将他留在长安。若放他回了昭义,难免数年之后,又有可能是下一个淮西或是魏博。

薛平想明白这一层,便知自己定是回不去昭义了,心下反倒释然了些。

“记住了,替我谢谢堂兄……”薛平突然开了口。

雀奴知他怒意已全消,不禁暗喜,刚想询问薛平能否就此销了她今日的错事,允她早些回家,却又被薛平的一句话打回了冰冷的谷底。

“我昨日嘱咐你,照着龙胆的脸摹的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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