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鸥，下个月，可是要到新年了？”
芸笙殿中，雀奴算着日子问道。
“正是，只是今年大明宫中，因独孤皇后薨逝之故，不会大办。”桓鸥说。
“可是每年长安城外都很热闹。”雀奴说着，不无憧憬宫外的日子。
“可是会有些民间集会？”竹雨睁大了眼睛。
“必是会有的，每年都有！”桓鸥笃定地说。
想到自己新年定然会被困在这大明宫里，不能体验那集会的热闹，雀奴十分闷闷不乐。
“郡主先别沮丧，我与你说个有趣的。”桓鸥笑道。
雀奴忙和竹雨正襟危坐，备好了各式点心，眼巴巴地等着她开口。
“听说现在的长安城里，有一个榜。”
“什么榜？”雀奴的眼睛一眨不眨。
“逡巡榜。”
“何谓逡巡榜？”
“长安俏郎君，一见复逡巡。”桓鸥说着，忍不住掩口而笑。
“榜上有谁？”竹雨似是有些紧张，连忙问道。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圣人新封的那位右卫将军。”桓鸥悄望着雀奴，会心一笑。
雀奴听着，不自觉地红了脸，恍恍然地似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听说，他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长安城里，并无一个少年能有那般的声音，或许，真需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人，才会像他那般，既似胸怀千军万马般威风凛凛，又如长安万景皆入眼般的英气飞扬。”桓鸥说着，又细细地去瞧雀奴的神情。
“郡主，你觉得呢？”
“是很好。”雀奴说着，既为他开心，又觉很是失落。她或许是明白的，他那样的人，在长安确实过于耀眼了。只是，这份耀眼，似乎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竹雨向桓鸥递了个眼神，忙又开了口，“我倒是觉得薛少监那样的更好些。”
“他之后，应是麂羽先生，再然后，才是薛少监。”桓鸥道。
“真是没有天理。”竹雨说着，也偷偷瞧向仍在想着心事的雀奴。
雀奴听见她们说起师父，突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忙又正了正身姿。
“桓鸥，太子殿可曾去查点过各宫之中的女婢？”
桓鸥摇了摇头。
“那个女婢的游思曾对我说，她是太子妃宫中之人。”雀奴一边故作笃定地说，一边抬眼注意着桓鸥与竹雨的脸色。
两人又互换了个眼色，沉默不答。
“太子妃与韦良娣，究竟关系如何？”
“郡主。”桓鸥先开了口，“我与竹雨一直在少阳院中侍奉各位贵人，虽不敢妄议，但终究，贵人们都是心思敏捷通透之人。”
竹雨点了点头。
“心思敏捷通透。”雀奴重复着这六个字。
“你们的意思是，贵人们个个都知道是谁做的，做的那个人也知道其他人知道，但是谁都不说？”
雀奴组织着拗口的措辞问道。
桓鸥和竹雨都垂下了眼睛，不承认，也不否认。
“原是我不配待在这宫中。”雀奴悠悠地说。
——
太子赏了太子妃一碟子白豆腐，一碟子青豆。
“青豆白腐，清清白白。”
太子妃一边望着两碟子菜默念着，一边思考了良久，方才起身来到了韦良娣的长英殿中。
“我身边的樱儿，前几日病得厉害，竟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太子妃道。
韦良娣点了点头，“太子妃节哀。”
“她这一去，我宫里就再无老人了。”太子妃轻轻拭了拭泪，朝着韦良娣望去。
韦良娣会意，“新人也挺好。”
“说来，妹妹自打嫁了过来，圣人与太子殿下便对京兆韦氏妹妹家这一房，格外关照。”太子妃收了眼泪，缓缓说道。
见韦良娣并不答话，太子妃又开了口。
“妹妹这一房，自中宗皇后韦氏被贬为庶人之后，便多受牵连，可是大大比不得韦氏其他几房。”
韦良娣听闻此言，抬起头来，疑惑地望向了太子妃。
“这些年是我疏忽，让妹妹受委屈了，以后断不会让妹妹再受委屈。日后，朝堂之上，韦氏驸马房与太原王氏，必会相互帮衬的。”太子妃拍着韦良娣的手笑道。
韦良娣陪笑着摇了摇头，“姊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要与妹妹说了吗？”
“自是有的，”太子妃站起了身。
“妹妹认的那个民间捡来的郡主，我看着确实很不错。只是听闻她曾养在些方术之士身边，太子殿下和我素来最怕那些奇术异器，妹妹是知道的。”
“这孩子若是在宫中也很好，多收收性子，做个闲散的逍遥郡主可是有多么自在。若是总还惦恋那些奇人异事，也是件好事，倒不如允她多闯闯。只是咱们宫里终究憋屈了些，闯不出那许多天下来的。”
说罢，太子妃微微颔首，便携宫人离去。
月色潺潺。
韦良娣长叹了一口气，怔了半晌，不得已唤了人，随着她来到了雀奴的芸笙殿。
“我儿在这宫中，可还习惯？”良娣抚着雀奴的手，温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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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奴并未看她，自顾自摇了摇头。
“那日你在我长英殿中追的那个魂魄，她本人已经死了。”
雀奴听韦良娣说起魂魄二字，感觉有些不准确。
“那不是鬼魂，是会法术之人的游思。”她在心中纠正道。
“大明宫中，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韦良娣想了想太子妃与她说的话，自然是能明白太子妃所指，遂向雀奴做了说明。
“这事，太子殿下自会处理，你就不要介意了吧？”韦氏歪着头，望着雀奴说道。
“为何不能介意，我偏想去追究。”雀奴说，“那人偷了我殿中的镜子，还将它摔碎了。”
“若是镜子贵重，我给你再打一面上好的来。”
“那是……”雀奴不知如何解释，“那是别人的东西。”
“是了是了，既是被魂魄惦记的东西，定是个要紧的，既然是个要紧的东西，可是薛少监之物？”韦良娣的头微微一偏，小心问道。
雀奴疑惑地望向韦氏，竟不知她对自己这些事能如此了如指掌。
“只是，如果是他的要紧之物，以后可不能再带入宫中了。”韦良娣柔声说道。
雀奴皱了皱眉，自然感到很是委屈。
“我这倒有一新鲜事，你可想听？”韦良娣说着，眼波流转，低眉浅笑。
雀奴朝韦良娣望去，只觉她本就容貌极美，外加这温柔含笑的样子，更添万般妩媚，她作为女子都瞧得痴了，更何况是男子？
可是，人们都说雀奴与她相似，可雀奴的脸上却少有这般神情，世人见她，要么是那副精怪的样子，要么就是在昭义时，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韦良娣见雀奴仍旧若有所思，倒也不介意，顿了顿，复又继续开了口：“听说，萧天师选了处新陵，圣人定名元陵。只是那边顽猴极多，传闻甚奇，好似真有那美猴王、孙行者一般。”
雀奴听着甚觉好奇，睁大了眼睛。
韦氏笑了笑，“等薛、萧两位天师带你出城，一同收拾下那些顽猴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