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云行雀晚

《平云行雀晚》

第85章 诗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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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奴随着竹雨回到芸笙殿后,每日被按在床上躺着养伤,只觉时间慢得有如龟爬,脑袋里都要结出蜘蛛的丝网来了。

“我每日被圈在这殿里,无聊至极!”雀奴摇晃着桓鸥的衣袖期期艾艾地说道。

“郡主,薛平将军今日一早来北衙上值了,他怕你在殿中无聊,让我给你送了东西过来!”竹雨的声音传来,雀奴一听,激动地跳下了床。

“多么正好的事,薛平将军不仅心里有郡主,我瞧着,还在意得很呢!”桓鸥掩口而笑。

“是什么?”雀奴搓了搓手。

“是好些将军在西市买来的经卷,将军说,郡主每日抄写,便不会无聊啦!”

雀奴连忙哀愁地爬回了床上,静静地将被子盖在身上躺好。

“抄经书,可以平心静气,涤荡心境,我猜,薛平将军的意思,是让郡主安心呢!”桓鸥劝道。

“安心?我有什么不安心的?只是,那些经文拗口,我总是不懂,若非要抄些什么来静心,我还被师父罚了三百术诀呢!”

雀奴说时,想起了师父布置的罚抄之事,只得又恭恭敬敬坐起身来,让竹雨去寻纸笔。

“都罚抄了十几年了,倒背如流了也不会练,除了略有那么一点点诗情,实在无用!”雀奴一边哼唧着,一边摊开了纸。

桓鸥坐在雀奴身边,一边认真地研起了墨,一边有些好奇,“郡主,你从哪里抄啊?”

“是啊,昨日薛大人给郡主了一本书,郡主收到哪里去了?”竹雨弯下腰来,在书柜中四处寻找着。

“不用抄书,我早记下了。”雀奴叹了一口气,开始蘸墨书写。

“郡主,这书……”竹雨突然捧着一本书走到了雀奴面前。

“唐诗三百首?”桓鸥念着书皮上的小字,大为不解。

“哈啊?”雀奴听见这五个让她觉得扎心不已的字,连连唏嘘。

师父可是真要拿这样一本书,来嘲笑她法术微末吗?

“火诀——日出江花红胜火……”

雀奴默背之时,心下无尽哀戚。

“风诀——长风万里度玉门……”

“剑诀——一剑能当百万师……”

“飞诀——皎如飞镜临丹阙……”

雀奴越念,就越想为自己大哭一阵,她胡乱翻着师父昨晚扔给她的《唐诗三百首》,登时自嘲不已。

“可是,这不像诗啊郡主!”竹雨突然指着书上的文字说道。

雀奴连忙翻至一页,细细瞧去。

“啊?”雀奴大惊,“这应该,才是真正的术诀!”

薛辰愈自打带雀奴去了元陵,遇了之后,便一直有些自责。

他之前一直不教雀奴法术,确实是不希望她再做天师,毕竟,雀奴的身份,实在特殊。

不过,雀奴虽然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但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天下之大,知其二之人,显然寥寥无几。

但他见雀奴越来越受法术不精所困,却屡屡无力保护自己,不免对她越来越担心。

雀奴自小随他勤学术法十余载,虽然口诀不对,心念也未全到,但底子总还是有的,若是口诀练对了,再假以时日、勤加习练,慢慢的,也能将这三百术诀掌握个六七成。是以,薛辰愈虽并未明说,但却是希望雀奴能够好生利用这半年的禁足时间,将术法多练会一些。

雀奴将书捧在怀里,感念师父一片照拂之心,忙站起身来,恭敬地朝着拾翠殿的方向,拜了三拜。

雀奴于是每日认真习练术法,闲暇之余,不是被桓鸥按着躺在床上,就是被竹雨按着细读薛平送来的经卷。韦良娣与太子殿下虽总隔三差五赐些吃食和小玩意儿,却仍旧不允她出去。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十日。

这一日,雀奴起了个大早,起身披了衣,只觉得上的伤已是大好了。

她掀开里间的纱帘,见外间的榻上,桓鸥和竹雨仍在睡着,并不想扰了她们的清梦,便独自起身,轻轻推开了芸笙殿的门。

殿外的院子里,春意已至,两棵白玉兰的树间,已生出了好些凝妆待开的花骨,在晨风中摇曳。

她想起昨日,薛平请竹雨递来的笺条。

笺条上薛平的字,风骨遒劲,洒逸卓然:晴日石阶暖。

“晴日石阶暖,晓月玉枝寒。墙院春风起,君正披何衫?”雀奴对出了他的句子,只怕忘了,忙又掩好了殿门,起笔将她方才想好的写下了。

“君正披何衫?”

雀奴默默念着,难心里掩思念之情暗起,她见时间还及早,便将写好的字条卷了揣在怀里,起了游思,腾出了芸笙殿。

游思一路腾过清晨大明宫的层层屋瓦,越过禁苑,飞入了右仗院。

两只晨起的飞鸟从雀奴身侧飞来,叽叽喳喳了两声,复又落在了一棵树的枝头。

一时间,她似是能听懂鸟儿说的话似的。

一只鸟说,“那儿有虫!”

另一只鸟:“嗷呜……”

雀奴的游思和真身都立马甩了甩头。

这不是真的!雀奴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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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思落在了右仗院中,倒数第二进院里。

院中,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正用一张布小心地拭着手中长枪的墙头。

他倒也起得极早。

此时,还不到上值的时间,薛平身披一件绛色刺绣锦袍,英姿如玉,挺劲如松。

雀奴知道薛平瞧不见她,就只自己暗笑着,走近了他的身前。

游思的目光轻轻拂过他的眉眼、挺直的鼻、微薄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下颌,逡巡留恋,不舍将眼神移到旁处。

“你这十日,过得可好?”游思悄悄背过手去,歪着头向薛平问道。

薛平并不能听见她所说,将枪头拭好了后,便将布掷到一旁,抬起手腕,把长枪舞了起来。

雀奴的游思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下,复又淘气地追着他的步子,也学着他的模样,空手舞起了枪。

枪法与剑法终究不同,她学剑时所使的各种招式,在临摹薛平的使枪动作之时,几乎都不甚适用。薛平将枪舞得如流星赶月一般时,雀奴的游思已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开始呼喘连连。

薛平的枪使了几招之时,微微觉得身边的风声有些异样,他停下了脚步,右手收了枪,左手虚抬,手掌微微转着,感受着吹来的风。

“是我!”雀奴将游思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说道。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将对出诗句的纸卷放在了他的手中。

薛平听见有人来,忙将手掌放下,抬眼向来人之处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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