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溏开始尸检。
“死者,女,年龄十六上下,身高四尺八,死亡时间为昨日申时。”
她仔细检查沈小姐的皮外部分,从脑部开始,一步步而下。
澳风呆呆看着一切。
“记呀,愣着干嘛?”华溏的提醒声瞬间拉回澳风的眼神。
他赶紧低头记录华瑶要求的尸检报告。
华溏熟练撑开逝者的双眼,两侧瞳孔大小不一,角膜混浊,这是被血压明显挤压过的症状。
“死因,脑部撞击导致的脑溢血。”华溏朗声宣布。
华溏验到沈小姐腹部时,犹疑一下,这微微凸起的肚子……
她拿出小刀,在小腹处轻轻一划,两手将切口扒开,右手毫不犹豫地伸进腹内。
她……给死人开膛破肚?
此等惊世骇俗的举动,就连从血雨腥风的修罗场走出的秦淮尘都剑眉一簇。
一旁的李翔已惊得白鬓颤抖,解刨他只在古籍里见过,今日亲眼看到,实在难掩心中的澎湃之情。
当华溏从腹中取出一个手掌大的血肉团出来时,澳风强压下喉咙口的反酸,好奇地问道,“华小姐,这是何物?”
华溏脸色沉暗,冷厉回答,“这是胎儿。”
“呕!”
澳风终于忍不住将胃里的酸水吐出。
这这
华溏心口沉重,可惜这已成型的胎儿。
她暗自取下胎儿的血液,以备后续查案之用。
接着将胎儿轻缓地放回腹中,拿出针线,熟稔地将腹部切口缝起,伤口竟让人一时分辨不出有动过刀。
目睹这惊世骇俗的举动,秦淮尘不着痕迹地轻抿嘴唇,放于圈椅上的指尖,有规律地上下敲动。
华溏又再细致地检查其他部位后,脱下手套,说道,“王爷,我已检查完成,可以让其他人进来了。”
沈远道扶着夫人迫不及待进入堂内,边走边问,“死因为何?”
澳风将记录交由王大人。
王大人阅后大惊失色,“沈小姐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脑溢血而亡?”
沈远道不可置信地夺过王大人手中的记录,看完后若有所思。
传闻难道是真的?
淑儿和靖北王早已定情,这孩子是王爷的?
沈夫人一把扯过记录纸,疯狂地撕碎它,口中嚎叫,“这不可能!淑儿绝对不可能怀孕!贱人你休要污蔑淑儿,她死了你还要毁她名声,不要脸的东西!”
澳风愠怒道,“住口,王爷全程在此监督,你意思是王爷也参与作假吗?”
沈夫人被呵住,怯怯地转向那权威之处。
那周身的寒气,仿佛比之前更甚。
沈远道挺身站在沈夫人面前,躬身作辑,“王爷赎罪,内人痛失爱女,才丧失理智,口不择言。王爷重情重义,定能为淑儿讨回公道。”
沈夫人秒懂沈远道之意,淑儿肚中的孩儿若是王爷的,淑儿死得也不算没有价值,让靖北王给我儿一个肥差也不错。
沈夫人心中转为窃喜。
于是她朝向靖北王哭诉,“王爷,您一定要为淑儿做主啊。”
秦淮尘自然明白沈远道夫妇意欲何为。
他正眼也没瞧沈远道夫妇,拿起一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道,“继续。”
华溏接着说,“能否让沈小姐随身的侍女过来问话?”
沈小姐的侍女秋竹,很快被衙役带了过来。
秋竹一来就跪倒在地,低声问安,“秋竹见过各位大人。”
华溏问道,“秋竹姑娘,沈小姐在与我见面前,见过何人?”
秋竹思考片刻,回答道,“我家小姐今日巳时出门,因她身体近日总觉得困乏,就先去济众堂看大夫,午后去了灵音寺拜佛,在回府路上就遇到华小姐你了。”
华溏继续问,“济众堂和灵音寺里,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秋竹微微提高嗓门,“没有,和平时一样。”
华溏见她头不自觉地偏向一侧,提高音量,这明显是说谎的表现。
华溏不动声色,不急不缓地问道,“一般人去拜佛都是赶早,沈小姐为何下午去灵音寺?”
“我家小姐说,下午灵音寺人少,方便。”秋竹垂眸回答,看不清其眼色。
“方便?方便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华溏试探道。
秋竹一听这话,眼睛微微张大,一脸惊恐,但一秒内立刻转变为愤怒,“华小姐,我家小姐乖巧温顺,万不会做见不得人的事。请您莫要诬陷她!”
“哦?乖巧?看来秋竹还不知,你家小姐已怀有身孕了吧?”华溏故意说道。
秋竹的眼神“唰”地一下射向华溏。
她疑惑,为何秋竹的眼神是愤恨?
而不是难过?
“沈小姐去灵音寺一般都做些什么?”华溏问。
“去寺庙当然是拜佛了。”
“多久去一次?”
“七日。”
“这么精准,每隔七日都去吗?”
秋竹思考着华溏问题的深意,迟疑地回答,“差不多吧,奴婢也记不得了。”
华溏直截了当地问道,“沈小姐每次去灵音寺,是和谁幽会?”
秋竹脸上惊恐的表情更深了,两只手紧紧扭捏在一起,眼神慌乱,说话也有些结巴,“什么……什么幽会,不知华小姐在说什么。”
在这审问的间隙,沈远道暗暗观察秦淮尘。
王爷的神情毫无波澜,甚至有种看好戏的模样。
沈远道打了个冷战,不,不会的,孩子一定是王爷的。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沈远道欲哭无泪。
华溏转换提问方式,用一种谆谆善诱的口吻说道,“秋竹,你别害怕,尽管实话实说。灵音寺见的人,很可能是凶手,你也想告慰你家小姐的在天之灵吧。”
秋竹一听,紧紧握紧的双拳,猛地松开。
她霍然扬起头,直视华溏,声音有种豁出去之后的坦然,“华小姐,您不用问了,我就是凶手,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
沈夫人听到她的话,冲到她面前,抬手一个耳光砸在秋竹脸颊上。
五个通红的手掌印赫然出现在她脸上。
被打得趴在地上的秋竹,倔强直起身,道,“奴婢但求一死。”
沈夫人见状,嘴上又开始口不择言,“你个没爹娘的贱坯子,谁给你的狗胆杀主,我要杀了你!给淑儿报仇。”
说完就要掐秋竹脖子。
“凶手不是她。”
众人看向华溏,接着听她问道,“你说是如何杀死的沈小姐?”
秋竹一改之前的慌乱,冷静答道,“我用毒,下在小姐喝的水杯里,是我家乡的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会令人在几个时辰后窒息而亡。”
“你为什么杀沈小姐?”
“因为她刻薄,冤枉我偷她的耳环,我受不了屈辱,就杀了她。”
“你在说谎,你在回答我的话时,单肩抖动,说话期间右手突然向外摆,即使速度很快,这是人在撒谎时的微小动作。而且,我给沈小姐尸检时,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
华溏说的话,在场的人虽从未听过,却不由地相信她。
“你为什么要替凶手隐瞒?”华溏诘问道。
秋竹眼珠往下,牙关咬地下颚紧绷,语气异常坚定,“我就是凶手,没有其他人,你杀了我吧。”
王大人气急,这贱婢捣什么乱,一声令下,“来人,用刑!我看你的嘴巴能硬到何时?”
衙役搬来刑具,秋竹被架上刑凳,表情仍然视死如归。
王大人严厉道,“打。”
两个衙役手握棍棒,轮番打在秋竹的下半身。
秋竹受不住痛,哭喊出声,渐渐下身开始血肉模糊,她也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