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来的行程，王默至多在巴黎待两周，事实他这次公务特别顺利，一个礼拜多就完全结束，但打道回府的时间却因为何嘉绮的留恋，比原计划还往后推了五天。

最后那天，他们哪儿都没去，就呆在家里消磨时光。何嘉绮做的酥皮面包差不多达到开面包店的水准，她烤了不少，分送给才刚认识却已经很熟悉的邻居。

两人晚上早早上床，靠在床头聊天，何嘉绮说起他们今天看的电影，那三部经典的爱在三部曲。

“好多人都说最经典的是第二部，但是我还是最喜欢第一部，除了奇妙的缘分，女主角也很大胆。在火车上遇到的陌生人，如果不是电影，没有上帝视角，我会怀疑他是骗子，肯定不会随便聊几句就改变行程跟他走，。”

王默笑了笑：“我最开始追你的时候，也差点被你的防备心打趴下，我当时就纳闷儿这姑娘怎么这么警惕，还是我脑门上贴了坏人的标签？不过后来也想，还好你防备心重，要不然可能早被人追走了，哪儿还有我什么事？”

何嘉绮不好意思的笑笑，却也坦然：“我那时候没觉得你是坏人，相反我觉得你不像传闻那样离谱，才更防备的。防备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终于承认了，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了。“他瞬间骄傲的两眼发光，怕她否认连忙补充，”www.youxs.org，是在剧组那次，那时候我才知道你的名字。“

何嘉绮摇头，脸色微红：“我后来想可能更早，大约是慈善晚宴过后。我曾一度担心那个陈评会来找麻烦，但后来没有。麦白去打探过，说他那段时间被金穗资本抢了一个板上钉钉的项目，一堆麻烦自顾不暇，可能把我忘了。我听圈里的人说金穗的幕后老板是你，我当时莫名就想难道你是看我被他欺负可怜我？很可笑的想法……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但我当时就莫名放不下这个念头。后来很久我才明白为什么人会对自己都不相信的想法有执念，大约是因为期待，我有点喜欢你，就本能去期待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抿抿唇，跟他坦白：“我当时觉得自己特别可耻，自作多情不说，明知道是不应该的。”

她在说他当时已订婚的状态，他没有回避，追问：”我后来找你，你第一次拒绝我后，那段时间有没有想过回头找我？“

“想过很多次，想一次骂一次自己再骂一次你，直到在颁奖礼后天遇到你和季安澜，我说服自己放下了，不想了。”

“为什么？”

“季安澜是你前女友吧，你跟她分开后也处的那么好，还有舒音是不是后来也一样好？还有那个苏晴？我就想如果我回来找你，最后的结局肯定就跟她们一样了，倒不如让你得不到，说不定你会记得我一辈子。我不仅不要回去找你，还要找个顶好的人好好恋爱结婚，被他一心一意宠着幸福一辈子，这样我永远就是你得不到的白月光，是你心里忘不了的朱砂痣，让你每次骄傲无所不能的时候就想起我，狠狠挫败你的自信心，多好。”

何嘉绮说到后面表情拽拽的，愤愤的，好像有一点求而不得的玩笑意味，但王默知道她是认真的，她肯定有这样想过。

就好比越是软弱的人，越是会幻想自己强大，感情里越是放不下的那个，越容易找借口说服自己不爱。

王默本来是想笑她的，顿了顿又觉得难过，他那段时间明里暗里跟她较劲，以她的性格肯定背地哭过，不过有些事情过太久，真不适合太过较真的解释。

他抚了抚她脸颊，状似无意说：“早知道你有这些坏心思，我非来找你不可，早点把你留在身边，你也不至于乱吃飞醋。”

“什么乱吃飞醋，说的好像她们跟你没关系一样。”

“至少不像你想的一样，我和苏晴也没交往过。”

“哪里不一样？”

“……“他叹口气，别开目光，不太想说。

她非要：“说说嘛。”

他深深看她一眼：“至少我面对她们从没犯过傻。”

“面对我犯过？”她一脸不信，“骗人，你经常骗得我团团转。”

他超级无奈的瞥她一眼，她一下懂了，试探说：“没有承诺过以后？”

她想起曾经听说的他的“游戏规则”，“其实我也奇怪过你当时为什么跟我承诺，直到王太太跟我说尹玥，但你后来又否认掉了。”

王默不知道两个人的话题怎么偏成这样，不是说电影吗？怎么扯到他的情感经历上？他要回答不好今晚还能不能好好睡了？

在求生欲和脸面之间，脸面和诚实之间，他最后只能抛弃脸面，回忆式纠了纠眉毛，服软说：“当时大约是头脑发热，就莫名其妙想那样对你，莫名其妙特别想跟你永远在一起，一冲动就给你承诺了。”

这是实话，何嘉绮心生涟漪，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提。慢慢咧开嘴由衷笑出来，却又是特别羞赧的低下头，有点躲着他目光。

王默摸摸她的头：“满意了？”

“满意。”

她往他怀里靠去，抬头亲他下巴，两人纠缠着吻了一会儿，她又问他：“你知道我最喜欢第一部里面哪个情节吗？就电影快结束，男女主角在咖啡馆模拟给朋友打电话，聊起这段奇遇的时候。”

“那个情节我也印象深刻。”

“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高三寒假，跟同学一起，当时大家都有幻想自己是女主角会跟男主说什么。我却想到我爸爸，我想如果我以后遇到喜欢的人要怎么跟他说。”

她说着将手比在耳畔，做成打电话的样子，眼神示意他配合。王默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好整以暇的等她说话。

“嘟、嘟、嘟。”她模拟旧时电话接通的声音。

他接起来，语气是老气横秋版本的宠溺：“喂，宝贝。”

她叫他：“爸爸。”

“……”王默愣了下，忍俊不禁，“嗯，梦梦。”

“呃……”

她看着他，脸上是极其自然的羞赧的神色，欲语还休的甜蜜，眼睛很亮：“爸爸，我今天在慈善晚宴后台遇见一个小伙子，他长得高高帅帅的，但是他好凶，被他看一眼我的心就砰砰直跳。您说这是心动的感觉吗？我觉得是，我现在考虑要不要主动追他？”

“宝贝，你疯了？”

“可能吧。”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是做什么的？”

“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出色的赛车手，他带领的无人机战队也很厉害，得了很多奖，我每一场都有看过。”

“你喜欢的是赛场上的他？”

“不，不，我看比赛的时候可认真，从来没注意过他长什么样子。我喜欢的是他刚才跟我说话的模样。冷冷淡淡的，玩世不恭的，好像我就该被他教训，您知道我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他让我情不自禁。他有漂亮的瑞风眼，硬朗的眉骨，直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我觉得他好迷人。”

“什么？”

“是的，他太迷人了，我感觉每回忆一次对他的喜欢都会多一分。但是我不知道他对我什么感觉，他看我的眼神特别平静，他说我白白浪费一个好机会，他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不会，我想他心里一定认为你是个优秀自爱的好女孩。”

“真的？”

“嗯，我很了解你，这世上没有哪个思维正常的男人会不喜欢你。”

“我不想要其余任何，我只想要他喜欢我。”

“你去找他，他会主动跟你表白。”

“他跟我表白，我一定立刻答应他，我会永远爱他，给他生几个孩子。”

“几个？”

“两个，一男一女，一个像我，一个像他。”

“你还没跟我说他的名字。”他目光深邃藏着情绪，嗓音极低，“他叫什么？”

“他……”何嘉绮避开他目光，吃吃笑了几声，有一点即将破宫的扭捏，缓几秒才重新入戏看着他说，“他叫王默。”

他将她捞到怀里圈在身下，情不自禁开始吻她，www.youxs.org。她热情回应他，以她所能给的柔情蜜意。这一夜他们彼此依恋，一同期待着天长地久。

**

王默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很充裕了，从南北两侧的窗户照进来，整间卧室都被镀上一层浅金，暖洋洋的。他感觉头有点晕，没急着睁眼，习惯性伸手去摸旁边。

空的？那一侧床铺已经没有一丝热度。

他睁开眼睛，看时间已经十点半，唇边不由浮起一丝笑意，昨晚缠她许久后来是真累了，怎么睡着的都忘了，竟然连一贯准时的生物钟也被打破。

他一边穿衣，一边想她等会儿跟他抱怨的样子，她撒娇的小表情，怎么看都觉得好看。洗漱完出卧室，整个二楼都安安静静的。他下楼，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外面的小花园都没看到何嘉绮。

他尝试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他皱起眉，回房拿手机给她打电话，手机铃声在楼下响起，他提起的心放下，重新下楼在沙发上找到那支手机。

手机在家人不在？他下意识骂她迷糊，目光停顿在手机屏上，心里陡然一紧。

昨天明明是18号，“今天”是20号？

怎么可能？怎么会？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翻日历，确定自己的确睡了一天一夜，他想起临睡前何嘉绮端给他的那杯水，一种特别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压着心跳，飞奔上楼打开抽屉，他们放护照的地方，她的护照已经不见了。

**

傍晚六点十分，何嘉绮从马车上下来，她提着一个大包站在路边等人来接。

已经立夏，昼长夜短，斜阳挂在天空依旧火热。她昨天从巴黎回嘉城，回家一趟又接着飞，三小时后飞机换成高铁，再两小时高铁变绿皮车，绿皮车再换成大巴车，面包车，兜兜转转一整天，最后坐了四十分钟马车赶到这个小镇。

她本来是不晕车的，折腾太久从上了大巴车人实在扛不住，几乎吐了一路，这时候看上去脸色苍白，精神不济。

她是过来支教的，之前接受她捐款的某个公益组织帮忙联系的地方，她要求越远越闭塞越好，几经挑选确定下这个西南边上的县属小镇。

她抬头四顾，周围来去寥寥行人，都是穿着本地民族服装的当地人，因为日晒长，大多数人的皮肤都是很深的黄色，映衬着四周陈旧的房屋更显荒凉。

她将行李拖到街边一处屋檐下，问店家借了张凳子坐下。她下车前联系了这边来接洽的人，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她不自觉垂眸，唇线绷得紧紧的，忍了又忍，泪珠还是从眼角滚下来。她知道这个时间王默一定醒了，一定发现她走了，又一次背弃他们的约定丢下他跑了。

她走之前有想过给他留一封信，但最终没有留下一个字，她不知道她一次次的“背叛”过后，她还能跟他说什么？

他肯定会很生气吧，失望又着急，他一定恨死她了，大约一个字都不想听她解释。

她思绪飘到那日在医院，赵进将她领到傅潼病房。她当时看到坐在窗边沙发上的女人，震惊到直接愣住。

傅潼还是那个优雅高贵的王太太，眉眼依旧精致漂亮犹如天造，但面容却是肉眼可见的衰老憔悴，好像是突然被毁灭了信仰，垮了精气神。

傅潼没有为难她，也没同从前一样端着清高骄傲的架子说话，她平淡讲述着她对于他们两人的态度，内容一样残酷。

“王默选择你，我拦不住也不准备再拦。他既然不认我这个妈，我也不准备当他是儿子。他从前是顺风顺水惯了，不知道那些顺遂都是我给他的，所以才敢轻易跟家族对立。”

“放心吧，他很快就会明白你究竟会给他带来什么。你们既然认为彼此真爱，就让现实检验是不是真的无坚不摧。”

……

何嘉绮从病房出来的时候人都是恍惚的，她也是那时候才完全知道王默这段时间面对了怎样的压力和责难，而且只要她一直呆在他身边，那些困难就会不断冒出来。

她还没有从恍惚中回神，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看到王家的保姆周妈站在面前，她后面站着的是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同样没有为难她，见她脸色不好还让吩咐周妈派司机送她去某个有名的中医馆，她推说只是感冒已经拿过药，老太太依旧嘱咐她要注意身体，让周妈隔日给她送补汤。

但是老太太跟她说：“我知道你跟默儿感情好，让你离开他，不仅你舍不得，他也不会同意。但你真的做好让他跟他妈妈决裂的准备？你是被亲生母亲舍弃过的人，你知道那种滋味，你想清楚是不是一定要让他跟你一样？”

“你从前经历的确不是你的错，默儿不在意，他爱你心疼你，就是我和他爷爷也都没有以此责怪你的理由。但是王家毕竟不比普通家庭，一举一动在世家圈都是谈资，他如果真的娶了你，你让他以后面对那些相同家世的同伴发小如何自处？你嫁给他后不可能一辈子缩在他背后让他护着，你在太太圈里要如何自处，你能不能面对那些探究和审视的目光，能不能抗住别人的轻慢跟议论？你们将来还会有孩子，www.youxs.org？”

“嘉绮，人年轻的时候都想不管不顾，但是真的能吗？”

真的能吗？

何嘉绮用纸巾擦干净眼睛上的泪，转头看店主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太太正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脸上有些许好奇，和被发现的一点慌乱。老太太裂开嘴笑，问她要不要喝水，她摇头笑了笑，道了谢站起来。

她看到街角一个穿着灰蓝色短袖衬衫的年轻男人朝她快步走过来，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明朗笑意，公益组织提前给她发过照片，她认出是来接她的人。

她将手从小腹上移开，站起来往前迎了两步，脸上露出温婉和煦的微笑。

真的能吗？她想至少她一个人也可以好好教养他/她长大。

***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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