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走在深夜空旷的街上，仍然忍不住断断续续咳嗽着。他咳嗽的声音幽幽传得很远，又碰到墙壁，悠悠传回来，显得很大声。他只好在想咳嗽时捂住嘴，哼着清清嗓。

他的脚步停在了体面的宅邸大院的铁门前，抬起头，他看见了站在花园里，手中正在把玩一支玫瑰的扬西。

“过来。”扬西把玫瑰插进花瓶里，招手示意唐进来。

唐打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走向扬西，风吹动他的裤脚，这次的风比较大，露出了他伤痕累累的小腿。

“你身上有烟味。”扬西揪起唐的上衣嗅了嗅，又厌恶地甩开。“谁给你抽的？是不是克雷里？还是你自己要抽的？”

唐低下头，灰色棒球帽遮挡住了他的脸，他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扬西一挥手便将身后的花瓶打翻在地，玻璃碎片飞溅起来，划破了唐的手臂，鲜红的血液从细长的伤口中渗出。唐像一座雕塑，仍然静静地低头站着。

唐越是安静，扬西就越是愤怒，他的拳头最终还是挥到了唐的脸上。

帽子飞了出去，唐跌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但扬西并没有给唐喘息的机会，他提起唐的领子，几乎在咆哮：“我再问你一次，究竟是不是克雷里给你抽的烟？”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眼泪从唐的眼角滑落，与他嘴角流下的血混合在一起，沿着脖子一路向下。他摇着头，没有看扬西一眼，气若游丝地叹息着：“上帝啊，扬西……”

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的唐根本禁不起这么重的一拳，黑色瞳仁翻了翻，他便晕了过去。

“他妈的！”扬西像扔一块破布一样把唐扔在了地上，愤怒地咆哮到：“法诺！过来把他扔进地下室，给他弄点吃的，最近一个星期不要再放他出来！”

“好的，老爷。”法诺从宅邸中走出，将唐抱了起来，转身走向屋内。

“给他把胳膊处理一下！”法诺在即将走到地下室门口的时候，听到了扬西的怒吼，他才注意到唐手臂上流下的血液。

这种情景，法诺几乎天天都会遇见。他见证了唐的身体从无瑕到伤痕累累的过程，如果哪一天唐死了，警察找他询问，他可以清楚地指出唐身上每一处伤疤的由来。

将唐放在地下室的床上，法诺开始为他清理伤口。每一次，法诺为唐清理伤口的时候，都会想起三年前唐初到这个家的那一天。

法诺没有见过东方人，他很惊讶居然有人可以拥有那么漂亮的，就像黑夜一般的头发和眼睛。最令他惊讶的是唐的面容，就像是浓墨重彩的油画与古朴典雅的浮世绘交杂在了一起，浓密的眉毛与睫毛混杂着英朗与柔和，深邃的眼睛中却是黑色的瞳孔，高挺的鼻梁配合着秀气的鼻子，嘴唇饱满却小巧，与鼻翼同宽，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却更加流畅。

法诺没有见过东方人，但他觉得，从唐的容貌中看出了东方人细致精巧的美。这种美与西方人的粗犷与狂野中和，做到了野性与矜持一体。

后来，法诺了解到，唐是费兰老爷和一位日本女性的孩子，那位日本女性已经病逝了。法诺记得维维安夫人的愤怒与泪水，记得扬西少爷红着的脸，更记得费兰老爷眼中的灰暗与阴影。

费兰老爷在将唐接回家没多久后便自我了断，随着他的异国爱人去了天堂。维维安夫人则将自己的满心愤怒与抑郁转化为暴行，施加到了唐的身上，整整一年，唐饱受摧残，法诺永远忘不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