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重若轻，一层一层敲酥病患的心理防线，试图深挖下去，却只得到陈余浅薄的回答。

“手上是新伤？怎么弄的？”

“皮带，捆的，捆太久了。”

“谁捆的？这是人身伤害吧！”

陈余咬着下唇埋头，闭口不谈。

关切地用目光追过去，陈余闪烁的眼神越跑越远。更接近女医生想的那回事儿了。

异姓兄弟，漂亮小男孩儿，偏得像农村的独栋别墅，还给人糟蹋得浑身是伤。

这些有钱人个顶个的畜生！

她的手搭上淤紫的腕子，陈余触电般地缩起来了，把眼睛藏进裤子的褶皱里，再没让她看到过。

所以陈余也没再看到过她，那圈像银河星系的出血点被腕带覆盖。

一只做工考究的真皮手表，抠着匝线转圈看半天，陈余认出来了。

这是哥的皮带，下车时一把刀解救了陈余摇摇欲坠的胳膊，一截箍在这儿，分道扬镳的另一截被高高挂起，在大门里侧凿得密密实实，钢钉不翘不歪，是楼听那双手做的巧活儿。

陈余站在那儿，正和闪寒光的金属对视，平平直直。

就这么和外界切断了一切来往。

日思夜想的爱恋化作轻飘飘的“早安”、“晚安”，昼夜颠倒，穿过时间空间藏进陈余的手机，现在被锁到保险柜，石沉大海。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罗浦豪枕着这么一小块铁疙瘩入睡，久久无回响，于是他踏上返程的航班，千里迢迢的二十多个小时，他多次感恩现代科技，上天下海只在须臾。

刚落地，罗浦豪踩在毫无实感的故乡上，迫不及待给楼听拨电话，在飞机上他犹豫了很久，把别人家金贵的翡翠白菜拱了还主动往上凑，贱得，找揍。

但是不找楼听还能找谁呢？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在静谧的夜晚，罗浦豪攥紧随身挎包的肩带，一句敬语还没讲出来。

“你同学，说话。”

是楼听，那边杂乱了一阵儿，他的声音显得静森森的。

“嗯、嗯……”

含糊的鼻息直往罗浦豪耳朵里钻，一路小跑敲开心门住进去。

陈余蔫蔫儿的，没什么精神，喘气儿声很重，一呼、一吸，罗浦豪的心就被这么吊起来，在火上烘得暖洋洋。

这样的空茫只持续了几秒，电话被拿了回去，又好像一直都握在楼听手里。

“叙旧时间结束了，我替他跟你说晚安，早点睡吧。”

一声长震动，那头掐断了通话，罗浦豪捧着冰冰凉凉的手机站在风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楼听确实是病了一场，还在车上时觉得头脑不清醒，昏昏沉沉，怕耽误事儿，服软地打开导航跟着走。好在一杯热水灌下去，烧就痛痛快快退了。

倒是陈余，被传染个山崩地裂，起先闷咳了几天，楼听还心想挺争气，不枉费做那么细致的防护。

结果这病憋着劲儿呢，入夜大起大落地烧，降下来也像唬人玩儿，凉不了多大会儿又急急地滚烫，直逼四十度。

折腾得人根本不敢睡，第二轮升温就准备往医院里扛了，刚掀被子，湿哒哒一片，楼听隔着睡裤捏小作案工具，笑他是尿包。

陈余夹了下腿又抻直，绷住脚尖半声不吭，哥哥说换条裤子，所以他乖乖地翻了个身，趴进他怀里。

揭开贴身上的湿裤子，楼听的脸色有一瞬的迟疑。

不该有血的，屁股上那点破皮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