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太子错认成竹马后

《将太子错认成竹马后》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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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中人皆听说了陆郁随淮王造反一事, 早就四散逃去,这府邸除了外头看守的侍卫, 和三四个亲近的下人外,便只有林晴柔和陆母相顾垂泪。

他们不晓得陆郁为何如此糊涂,放着大好的阳关道不走,非要去闯谋逆的死路。

“还不是因了那狐狸精!”陆母面露恨意:“若非是她,郁儿又怎会方寸大乱,她真是个丧门星, 可算是还苦了我们一家。”

“母亲,别再说她了。”林晴柔忙四下看看, 陆母不晓得轻重,她却知晓这位姑娘如今虽未曾册立,却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如今他们皆是戴罪之身,若被谁听到了,定然又是一桩罪过。

陆母便不再言语,只是埋头低泣。林晴柔叹口气, 提着饭盒来到了后堂, 从宫中被放出来后, 陆郁便将自己关在此处,几天来, 几乎不饮不食。

遭此大难,她本该对陆郁心生怨恨, 可不知为何倒是也恨不起来,反而总想起昔日曾经那意气风发的探花郎。

今昔对比,愈发唏嘘。

陆郁端坐在书桌前整理着什么,看到林晴柔进来, 搁笔温柔道:“总算写好了,晴柔,有个忙你可愿意帮我?”

他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连眉眼间都是轻松,翩翩温润公子,无人能抵抗。

林晴柔叹息:“你……有何事?”

“这些信……”陆郁望了望书案上的信笺,轻声道:“待我走后,你可愿帮我将这些信,寄给一个人?”

林晴柔只觉得这话古怪,但眼下却并未有细问的冲动,只点点头道:“这都是小事,我答应你便是——你好几日未曾用膳了,先用膳吧。”

陆郁顺从的用了林晴柔带来的食物,目送收拾好食盒的林晴柔走出门外。

随即,他一步步走向绿竹掩映的院落,林间有一石桌,有三个乌黑牌位,上面分别列着恩师,福冉,以及曾经的枝枝。

陆郁缓缓跪倒,唇角浮起一丝笑。

从入京到做官,他皆信奉君子之道,忠君,孝母,自问一世未曾做过有悖德行之事。

可蓦然回首,自己却走上了逆臣贼子之路。

他不后悔谋逆,只是想起和李御君臣一场,到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期间恩怨无法言明,却是愧对恩师栽培。

陆郁眼眸缓缓划过枝枝的牌位,眸中有几分温柔。

李御的言语回荡在耳畔,让他难以安寝,让他不由得审视起自己对枝枝的用情。

他的举棋不定,他的懦弱,他的权衡……都害惨了枝枝……

到最后,他更是将她逼到了绝境。

陆郁苦笑。

他明明愿意为枝枝付出一切,可为何到了如今,却陌路人都不如。

这一世,再也没有立场,也没有脸面和她相见。

他所爱的女子,要和当今九五之尊,并肩立于天地。

这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折辱。

陆郁缓缓饮尽杯中酒,轻声道:“枝枝,你莫要怨我,来世……我们再做一对儿平凡夫妇可好……”

林晴柔再返回时,陆郁已倒在血泊之中,身侧斜放一柄剑,手中握了一枚玉制蜻蜓。

将陆郁安葬后,她蓦然想起陆郁所说的信笺。

她去了他的书斋,书案上安静放着一个信封,里头的信笺,都是写给同一个人。

每三个月一封,多达四十封,倒好似经过特意的设计。

春日渐临,柳梢抽嫩芽,梅花未落,桃花玉兰又相继盛放,京城河畔,人影如簇,春游的京城百姓在春风下放纸鸢,甚是惬意。

新帝登基,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这皇后一位的空缺,陛下未曾立后,却和一位来自民间的江姑娘形影不离,从朝廷到民间,每次提起江姑娘,便都充满神秘色彩。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是陛下想立那江姑娘为后,可奈何她身份低微,首辅和诸位大臣誓死不愿,所以才后位空悬……”

“得了吧,如今的陛下出身军中,行事果断,怎会被首辅拿捏?”有人低声道:“我也听说了,说是陛下用情至深,那江姑娘却恋慕自由,不愿为后,陛下便许诺,这一世,后位都为她而留……”

“可笑,这世上竟然还有不愿当皇后的女子?”有人诧异:“再说陛下竟然会容忍后妃心中无他?”

一国之君,姿态又怎会如此低?

他们议论得出神,却未曾留意到,不远处的桃花树下,有两个青年男女并肩而立,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去。

那男子俯身在那女子耳畔笑道:“江姑娘芳名远播,倒是比朕的政事还引人关注,想必百年后,也会同朕一起,流传于后世。”

绫枝压了压睫毛:“一介民女罢了,怎能和陛下相提并论?”

“皇帝于民女,若是恰逢盛世,便是佳话美谈,若是身陷乱世,便是罪女祸国。”李御伸手搂住那迷人纤腰,忍不住攥紧衣衫下的皮肉,轻声道:“朕因此更要勤政,免得有人说你是祸水。”

哪怕这纤腰滋味夜夜蚀骨,他也未曾有一日倦怠过政事。

恰逢此时,纸鸢落下,李御捡起却怔住,那恰是他幼时,旁观过旁的孩子放过的风筝,那几个孩子过来,看他怔在原地,不晓得要如何放飞的模样,孩子们便嗤笑道:“不会吧?这么大的大人,怎么连纸鸢都不会放啊?”

说罢抢过那风筝,便径直跑开。

李御望着那几个嚣张的孩子,眉眼笼罩阴霾,幼时无人和他玩耍,那被冷遇的滋味,骤然袭上心头。

绫枝见状,淡淡笑道:“陛下竟不会放纸鸢?”

李御望着春日陇上众人嬉闹身影,目光渐渐阴戾:“朕倒是可以让他们都放不成纸鸢。”

他并非爱民如子,有时只觉这些人愚蠢吵闹,心头的阴戾一起,唯有自己才晓得有多可怖。

“定然不难的。”绫枝拿着新买的风筝走来,笑道:“我陪陛下玩一玩可好?”

眼前的小姑娘戴着帷帽,风吹起,帷帽荡漾涟漪,如同初遇时江南湖上风,温柔得填满心间。

身为君主,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而成魔成佛,只关乎于她。

微服的亲卫见此场景,不由得松了口气。

陛下性情阴戾,江姑娘待他,未曾殷勤热络,也并不疏离,却真是邪了,江姑娘在时,陛下整个人都有了约束。

全天下,也唯有江姑娘能做到。

晴柔将那些信,三个月一次,寄到宫中。

那些信,皆是送给绫枝的。

陆郁甚是有心,既然是以友人的身份汇报近况,那便算好了时辰,不多不少,精准地去把控。

陆母都摇头道是何必。

晴柔淡淡一笑,望着辽远的天际,嘴角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唯独这么点微末的痴心,我总要……成全他。”

她也曾妒过嫉过,可如今却如过眼烟云。

她为陆郁不值,也为自己不值,如今了却他心愿,也算是了却夫妻一场的情分。

绫枝不晓得陆郁离世的消息,她曾求过李御,饶过陆郁一命。

李御不置可否:“他不惜伤你的性命,翻出你的家族。”

绫枝顿了顿,沉吟:“我此生不愿和他相见,只是觉得他……也是曾经的老友,想听到偶然的消息。”

李御面色阴沉,半晌却冷笑:“既然你说你将他当成朋友,朕便留他一条性命。”

陆郁三月来一次信,绫枝都会看,偶尔还要回信。

但两人皆是论家常,只是三言两语,寥寥无言,甚是客套。

这次绫枝看罢陆郁的信,便也随手写了封简短的回信,问候在林间隐居的少年老友。

她曾经的故人愈发少了,和陆郁偶尔通信,也是一份念想。

拿着信笺的小太监出了殿便被李御拦住,皇帝眉眼阴鸷道:“信呢。”

小太监战战兢兢,将信举到头顶。

李御冷着脸接过,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又从袖中拿出一个信笺,冷笑着投入火中。

“盼望很久了吧?”火苗笼罩在李御眉眼上,让人不寒而栗:“对不住,又要让你失望了。”

火苗吞噬的,是空白的信笺。

小太监打了个寒颤。

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嘘寒问暖,哪怕那人早已死去……

陛下也不愿将江姑娘的只言片语给他。

陛下眸中涌起的阴戾和疯狂,让人望而生畏。

廊下,姑娘温柔的声音传来: “陛下。”

李御眸子瞬间温柔,方才的冷戾宛若错觉:“枝枝,你来了。”

“那信寄给他了?”

李御温柔微笑:“方才已经寄给他了。”

陆郁已死,信笺烧了,自然便是给他了。

他从来,不会骗他的枝枝。

绫枝点头,笑意不变,亲自为李御披上大氅:“初春风冷,乍暖还寒,陛下穿得太薄,莫要着凉。”

她在李御身侧走着,信笺的飞灰随风飘荡过来,李御心中一紧,以为她发觉了什么,然而绫枝步子只是轻轻顿了顿,随即挽着李御的小臂朝玉阶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远远看去,倒也宛如一对儿璧人。

只是恰逢黄昏阴天,乌云混沌,遮天的云雾落在深宫尽头成了阴翳,似乎永远也照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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